《捡到落魄剑修》拾叶与青

22、搜魂

　　“什么是……搜魂？”

　　“不可以！”步云轻一把拉住了符羽的手，又急又快地解释道，“搜魂是用在死人身上的，趁着魂魄未散，掰开揉碎了翻过一遍，生前做过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可强行探查活人的记忆，”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陆山，
　　“……即使侥幸活下来，怕是也神魂受损，彻底废了。”

　　陆山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没有抬头。

　　“不过一个剑奴而已，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黎落落顺着声音扫过一眼，那个不满的声音突然噎住了，“还是少主心善，连这种人都肯给他机会自证清白。”
　　“是啊，既是少主有令，那就搜魂，看看这罪奴心中究竟藏了什么。”

　　黎家的长老们自然知道搜魂是什么，也自然不在乎一个罪人被搜魂会遭受什么。

　　“这……这算什么自证清白。”符羽仰着头，高台之上人影幢幢，“你们明知道不是他，为什么非要这样为难？”那些人不屑于理会她，她也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盯着坐在中间的黎落落——

　　开个价吧。
　　只要能阻止这一切。

　　“少主，”符羽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软了几分，“我们上一次没有谈完，还请少主再给我一个机会。”

　　人影里传来几声嗤笑，却很快随着黎落落起身的动作静下去。

　　“不要！”陆山浑身一震，余光里黎落落的脚步越走越近，“不要去，符羽，没关系的。”他挣扎着想要靠近面前的身影，却被镣铐锁住了手脚，险些摔在地上，“别因为我做傻事，不值得。”

　　他闭上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空旷的石壁吼道：“来啊！搜魂啊！”疼也好死也好他都认了，那场雷劫之下他原本就不配活下来。

　　黎落落挑了挑眉，向着远处遥遥地比了个手势，又冲符羽微微点了点头，脚下脚步不停，朝着旁边的一扇小门走去，
　　“跟我来吧。”

　　“你想要什么，稳固灵力吗？只要你能放过陆山，我一定尽力……”穿过小门的符羽愣了一下，不大的石室里竟放着一张小桌，两把圈椅，热气从桌上的茶壶里蒸腾而起。

　　黎落落抬手止住了她的话，“既然你相信不是陆山做的，那又怕什么搜魂呢？我们不过是想找出真相罢了。”

　　符羽的心猛地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门外突然传来剧烈的灵力波动，随着灵力一同传来的，是一声长长的、不似人声的哀嚎。

　　“你为什么……”她转身便要冲出去，身后却响起黎落落的声音。
　　“这搜魂也是有讲究的，怎么搜，从什么时候开始搜，搜完之后肯不肯费心复原。”她拉着符羽僵硬的手指转过身，“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了。”

　　符羽的脚步定在原地，浑身冰冷。

　　她不是要拿赦免陆山来做交易，她要交换的只是陆山能否熬过搜魂而已。

　　这是来自上位者的惩罚。天平两端的人从来就不平等。自己能用来交换的只有身上异者的能力，而对方肯开出什么价，自己是不配做决定的。

　　凄厉的吼声穿透过石壁，符羽颓然地跪坐在地上，“我明白了。我答应你。”

　　她抬手在自己腕上划出长长的伤痕，任鲜血流过黎落落的手掌，溅起微弱的光芒。她闭上眼，感受着黎落落身体里的灵力，当她再一次睁开眼，她又立在那座石块堆叠的高塔之下。

　　以活人供奉垒起的修为……她抚上一块粗砺的巨石，似乎触摸到一个虔诚的身影，正源源不断地献出自己的灵力，结成一颗颗闪闪发光的茧。而不同灵力来源之间无法契合的缝隙，是天道面对世家，最后留下的因果循环、福祸相依。

　　门外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弱。她牵动起自己的力量，指引着猩红的液体流淌进石块间的空隙，凝结成暗色的纹路。天道本就不公，就让她，再欺骗一次吧。

　　黎落落感受着缓缓流入的陌生灵力，声音淡漠，“你倒是肯为他付出。”

　　符羽没有回应。她一点点从灵脉深处榨取着越发稀少的力量，直到那条暗红色的溪流彻底枯竭。
　　她睁开眼，摇晃着直起身，眼前一阵阵发黑。已经过了多久了？耳边嗡嗡作响，她听不清门外的声音，“我已经尽力了，”符羽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抬起头，“可以放过他了吗？”

　　黎落落活动了几下手腕，抬起手端详着，上面的血迹已经消失了。她满意地点点头，手指轻轻地在桌上叩了两下，“搜魂已经结束了。你若想见他，现在就去吧。”

　　主堂里聚集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散了。尘埃落定，连神魂都撕扯开自证清白了，心满意足了的长老们自然不肯再多留。只剩下步师姐和黎子玙站在那里，身旁是蜷缩着一个一动不动、生死不知的身影。

　　符羽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步师姐的眼睛红红的，而黎子玙看着像是吓傻了。她脚下一软，扑倒在陆山身边——是热的，至少还有呼吸。“陆山！陆山！”他空洞地睁着双眼，眼中一片死寂，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手掌下冰冷的锁链硌得她生疼——那些人竟然还锁着他！压抑了许久的怒意轰然爆发，灼烧着她精疲力竭的神经，也点燃了她身体里最后的力量。她的指尖紧紧地攥住了锁链，残存的力量如狂风暴雨般涌出，震得她手腕生疼，鲜血沿着裂开的伤口滴落。

　　“咔嚓！”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随即寸寸裂开，破碎的链条落了一地。她喘着粗气，即便身体摇摇欲坠，却仍然伸手将陆山从残破的锁链中拉了出来。

　　“我本想找人，帮你们打开的。”黎雁站在几人身后，一脸玩味地说道。黎子玙扯了扯她的衣袖，帮着符羽和步云轻一起扶起了陆山。

　　“黎雁姐，去我的院子吧。”黎子玙转过头，接着对符羽说，“先带着他一起去我那里，之后再做打算。”

　　符羽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额角一突一突地跳着疼，可是听见耳边陆山微弱却稳定的呼吸，心里终于稍稍平稳了一些。

　　她抬头看着黎子玙，强挤出一丝笑，“你还挺有义气的。”虽然没能救出陆山，至少他站出来肯替陆山担保。符羽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还是多谢你了。没想到只是提醒了你一句你就接上了，还能顺着说下去替陆山开脱。”

　　“可是那天，确实有人救了我们和天寻宗的人，和我一起出去的人也看到了的。”黎子玙垂下眼睛，声音里透着一丝犹豫，“……搜魂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的，真的是他救了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长老们也都看见了的……只是，不在意。”

　　“搜魂的人下手不狠，已经是放了他一条生路了。”正在布置传送阵的黎雁突然说道，“人既没死也没疯的，小玙你没有什么好愧疚的。”

　　她瞥了一眼不争气的弟弟，升起传送阵罩在几人身上，消失在空荡荡的主堂里。

　　主堂阴暗的角落，黎百枝带着一名修士现出身形。那修士皱着眉，压低声音问道，“既然少主交代了，搜魂时尽量不伤他神智，你取了这一段记忆，恐怕不好……”

　　黎百枝把玩着手里闪着幽光的玉佩，嘴角微微上扬，“只是拓了一小段记忆而已，他神魂未毁，不会有事。”他抬起眼，语气中透着一丝警告，“不过是个陆家不要的剑奴，不必再劳烦少主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