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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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
已经是秋天了，安城为什么还是那么热呢？黏腻的空气混杂着沥青烧焦的味道，讲台上校长的发言令人昏昏欲睡。树上的知了叫的都比校长有激情！
但是学生代表声音还挺好听的，只记得他拿着话筒说着自己的名字，略作发言便下去了。
他叫什么来着？忘了，我实在是太困了。
——沈时暮的日记
安城。
在日出与日暮时分，这座小城缭绕着炊烟袅袅。
小巷胡同里，老板娘围起罩衫，梳起发髻，手上的活儿花样繁多。薄如蝉翼的面皮包住满满的肉馅，油锅滋啦一声，煎至金黄酥脆。酒糟舀起，鸡蛋敲碗而碎，落入瓷碗中，包裹住一粒粒酒糟。下肉丸的手又稳又准，肉丸片片均匀，口感劲道。瓷碗叮当响，走时再来一碗白花花的豆腐脑淋上红糖，豆腐脑下肚，此时清晨的薄雾消散，摊前的人群渐渐散去，小巷胡同里慢慢少了些喧嚣。
“老板——两个豆沙馒头——” 眼见还剩十分钟就要上课，沈时暮蹬着自行车离早餐摊还有一段距离，便扯开嗓子大喊。
“好嘞——”老板虽已年过半百，但身手矫捷。两个豆沙馒头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稳当当地落入沈时暮的自行车框内。
手表上的指针恰好停留在6：57分。
上学以来沈时暮学会的就是精准踩点，她距离校门口还剩一段大坡，不出意外能卡着6:59分准时进入学校。
沈时暮自行车踩得双脚冒烟，车轱辘都要飞了出去。眼见校门口的自动门徐徐关闭，沈时暮鼓着腮帮子，一鼓作气冲向校门。学生们背着书包狂奔飞进学校，教务处主任挺着大肚子，拿着扩音器站在校门口。
“快点了快点了！”
大家争先恐后，生怕哪个不幸的，就恰好卡着上课铃，被教务处主任抓个正着。
“诶诶诶诶！”
沈时暮眼前一晃，不知从哪飞来一个人影，安城一中校门口前的这段路本就狭小，眼见自行车此刻水灵灵地直冲着前方的人影撞去。
沈时暮连忙捏紧手刹，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尖锐的响声，但坡度太大，她骑得太急，自行车像失去理智的野马，完全失去了控制。
“砰——”
自行车猛地停下，沈时暮由于惯性半个身子飞了出去，幸好她紧捏着手刹，又给手刹拽了回来，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睁开眼，才发现自行车被人稳稳当当地扶住，白皙的皮肤能清晰地看见男生手臂的青筋凸起，手指骨节欣长紧紧抓住了自行车的车把。
男生低着头，薄薄的刘海下露出眉眼。沈时暮不由地呼吸一滞，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男生的眼睛比旁人的眸色淡了些，像是夏天的暖色。浅浅的内双，眼尾的弧度上扬，但看不见眼底的笑意。
好漂亮的眼睛。好漂亮的手。
“干嘛呢！怎么还不去上课！”
教务处主任猛地一声吼，拉回了沈时暮的神。她的脸“腾”地发烫，微微低了低头，小声说了声“谢谢”，半响没有回应。
沈时暮抬头才发现男生早已离开。她只看得见男生的背影，清隽挺拔，像一颗白杨树。
明明要迟到了，却还是不慌不忙。
沈时暮签名的时候脑袋还在发蒙，男生转身太快，她记不清模样，只记得眉头一颗小痣，像蝴蝶一样振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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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暮乖乖跟着教务处主任去了办公室，灰溜溜地被人教训了一番。她低着头，睫毛覆住了眼里的神情，一副乖巧的模样。
教务处主任姓严，叫严力。人如其名，格外严厉。开学初，正逮着他们这群迟到的小兔崽子好好下个马威，说教到激动处，唾沫横飞，苦口婆心，恨铁不成钢。
沈时暮不动声色地擦了擦飞在她脸上的唾沫。脑海中不断浮现男生的身影，她遏制住自己的想法，但男生的身影怎样也挥之不去。
他是哪个班的？高一高二……还是高三？
总爱迟到应该不是什么好学生吧。这么气定神闲，看着也不像高三的样子。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沈时暮一时有点沮丧，掐着校服的衣摆，低着头更深了。
“高中不比初中，我们要严阵以待。”
“嗯。”
“父母们把你们送到这里学习，我们要更加努力的学习。”
“嗯。”
“下次还敢不敢了？”
“嗯……”沈时暮猛地抬头，连忙摆手，“不敢了不敢了。”
门口有人敲门，嗓音清冽，像山间的清泉一样清爽。
“报告。”
严力见有人来找，摆了摆手让沈时暮回去。沈时暮低着头，与旁边的男生擦肩而过。
她闻到若有若无的一股洗衣液的清香，在烦躁的秋日里，香气莫名其妙地抚平她焦躁的情绪，令人心安。
她回头看，阳光勾勒出熟悉的背影，宽肩窄腰，清瘦有力。
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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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暮回到班上，正是早读课下课的时间，同学们趴在桌上休息，七倒八歪了一片。
她小心地拉出凳子，怕打扰到歇息的同学，刚坐下，就对上了许林涵的眼睛。齐刘海刚刚好遮住了女孩的眉毛，脸上白净。一双圆眼像是森林里的小鹿，此刻许林涵趴在桌上，正扑闪着大眼，脸上早已挂着八卦的神情。
“你去哪里啦？”
沈时暮瘪了瘪嘴，伸出一根手指做出“嘘”的动作：“被严力抓了。”
许林涵“啧啧”了两声，给沈时暮比了个大拇指：“真牛啊，开学三天就被抓了。”
沈时暮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把手上的课本盖在许林涵的头上。
“你还是睡觉吧。”
许林涵把头上的书本扯下来放在桌上，正了正神色：“前面你不在，老师早读课来通知事情了。过几天就轮到咱班校园督导了，你有想去的班吗？”
想去的班？
沈时暮的脑海中浮现出少年的身影，心里像春天的青草略微顶起了土包，胀胀地，不知道什么滋味。
她微微耸了耸肩，装作不经意地回答道：“没呢。”
她顿了顿，又接上一句：“都不认识呢。”
确实……都不认识。
她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许林涵戳了戳沈时暮的脸，从柜子里抽出一个笔记本，手指从第一个名字向下滑。
“一班有两个帅哥，二班有一个帅哥，三班有一个帅哥……”
“不对吧？”许林涵小声嘀咕起来，开始怀疑情报的真实性。“这上面写着咱班有两个帅哥，我是眼瞎了吗，我怎么看不到？”
沈时暮被许林涵逗得眼睛弯了弯，伸手去拿许林涵的本子。
本子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顾朝。
她偏了头想了想，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今年的中考状元，数理化生满分战神。
许林涵凑过脑袋，指着“顾朝”这个名字：“诶，这个名字好有趣。”
“为什么？”沈时暮盯着那个名字看着，并没有发现有趣的地方。
“你叫时暮，他叫顾朝，朝朝暮暮嘛！”许林涵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眼里都是促狭的意味。
沈时暮意识到许林涵又在拿她打趣了，微微红了耳尖，有些恼：“什么东西嘛，明明都不认识！”
许林涵见沈时暮红了脸，满意地笑了笑不再说话了，又趴回桌上睡觉。
风翻过笔记本的扉页，沈时暮的目光落在第一个名字上。
顾朝。
心里像是马上得知秘密的喜悦喷薄欲出，像是秋日里的雏菊悄然绽开。
你会不会叫顾朝？
下课铃响，沈时暮收拾好了书包，向窗外看去，前一秒艳阳高照的蓝天，一时乌云蔽天，黑压压的一片，令人喘不过起来。
许林涵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道：“这天变得比我妈的脸还快。”
沈时暮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快些收拾书包，好早点去食堂吃饭。
她不喜欢雨天。早上刚洗的头，怕是又要淋湿了。她伸手摸了摸书包的侧兜，才发现没有带伞。
“我要不不去吃饭了吧。”沈时暮说。
许林涵注意到她没带伞，拍了拍她的肩：“走吧，我带伞了。”
但沈时暮和许林涵彻底低估了这场雨的实力。许林涵的伞被大风刮得从里到外翻了个面，许林涵抓着伞柄，破口大骂：“哪来的狗屁妖风啊！”
到食堂时，两人身上早已被淋湿，像是落汤鸡。
这场雨来的猝不及防，食堂也没有做任何防滑措施，大理石的瓷砖上很快积了水，到处是学生脚底的鞋印。沈时暮曾在雨天摔过一个大跤，腰部肿了五天才消，此刻格外小心，抓着许林涵的手臂，放低了重心，一步步像草履虫一样蠕动着。
许林涵对沈时暮过于谨慎的样子有些无语，点了点沈时暮的脑袋：“你是不是小脑不好？”
沈时暮被许林涵一激将，撒开了许林涵的手。
“你才小脑不好呢！”
这一撒手，沈时暮的重心立刻向后倒，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周边的人，却捞了个空，一声惊呼还没到喉咙，便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哐当。”铁碗颇为凑巧地砸在她的额头，再落在了大理石上发出声响。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沈时暮瘫在地上眼睛一闭恨不得装死，只觉得当年摔出的腰椎间盘突出又回去了些。
“哎呦我去。”许林涵连忙扶起沈时暮，“你这是真小脑不好啊。”
沈时暮此刻疼得呲牙咧嘴，懒得和许林涵斗嘴，她低着头和无辜的路人道歉，有点心疼被打翻的紫菜蛋花汤。
只见对方慢条斯理地捏起一条条挂在衣服上的紫菜，默默放进了垃圾桶里。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指甲修的圆润干净，连捡紫菜这么狼狈的动作，在他的动作下都显得像是什么精细的活。
沈时暮悄悄抬眼，意外地张了张嘴。
怎么是他。
他站在那里，半框眼镜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脸上看不出神情。明明是被打翻的紫菜蛋花汤浇了一身，却一副漠不关己的模样，从容不迫地收拾着这场狼狈。
沈时暮这才看清了男孩子的脸，眼窝很深，很立体的五官，清隽地像是雕刻品。那一颗眉间的小痣恰到好处地点缀在他的眉尖，让人很容易注意到他漂亮的眼睛。
他的眼睛此刻盯着她，盯得她脸红发烫。
她突然听见男生一声戏谑的笑，他的眼角微微挑起，沈时暮像是被他的眼神烫到，微微低了低头，不敢看他。
“出门忘记看黄历了。”他说。
沈时暮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男生在暗戳戳腹诽遇见她倒霉。她的耳朵一时烫的厉害，有些无语轮次对着离去的男生喊：“同学，那个……我赔你汤的钱吧。额……衣服，衣服我帮你洗可以吗？”
男生的身体一僵，却未转过身来，径直拨开了人群，消失在人群中。
周边的人群叽叽喳喳地声音一点点落入沈时暮的耳中。
“那是顾朝啊？今年中考状元？数理化生满分的那个？”
“情绪好稳定……像是卡皮巴拉。”
“顾朝好帅啊我靠！”
顾朝。
原来你真的叫顾朝。
沈时暮一时有些失落，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她在期待着什么？她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却没有任何一点开心的感觉。沈时暮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猕猴桃布满了小小的绒毛，扎着她的心发痒。
“我刚刚很狼狈吗？”沈时暮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许林涵。
但许林涵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用筷子戳了戳沈时暮的手肘：“你和顾朝认识？”
沈时暮垂了垂眼，把筷子狠狠插进溏心蛋里，蛋黄溢出。
“不认识。”
一点也不认识。
一个是初生的朝阳，一个是半残的落日。
一个白天一个黑夜，永远不相交。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