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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凌晨三点。

      原本宽敞明亮的机场此刻因为人群的滞留和聚集略显拥挤,嘈嘈杂杂的声音困于封闭的空间内,偶尔爆发出小孩尖锐的哭声,烦躁和不耐烦在慢慢地发酵。

      沈时暮舔了舔干裂的唇,尝到了一丝铁锈味,涩涩地在口腔中漾开。北方干燥的天气她还未适应,机场暖气开的足,她穿着暗红色的毛衣,烘得全身燥热,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困意渐渐袭来,沈时暮喝了些水,努力使自己清醒一点。她的嗓子干得发疼,像是有刀片划开。

      凌晨四点。

      沈时暮紧紧盯着手机上的航班变化,登机时间不断延迟,十分钟,二十分钟,最后变成红字的“待定”。

      红字刺得沈时暮眼睛发疼,她的右眼皮跳的厉害,脑袋沉沉地发痛。手机渐渐熄屏,下一秒,熄灭的屏幕骤然亮起,映着沈时暮的脸。

      “值得吗?”

      是好友许林涵发来的消息。

      沈时暮没有回复,盯着消息框,只觉得眼睛酸疼。手机再次熄了屏。

      值得吗?沈时暮问自己。跨越一千公里的距离,只为了一个并不确定的承诺。
      “我不知道。”

      她把自己埋进围巾里,一窗之隔外,暴风雪来的格外猛烈,风刮地很紧,雪团像冰坨子一样狠狠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广播不间断地播报着,传着电音。
      “各位旅客请注意,从大连飞往北京的航班……飞行时间待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人群躁动后又归于平静,许久又再次躁动。

      沈时暮猛地站起,在手机上申请退了飞机票,拎着行李箱,转而奔向高铁站。
      从机场到高铁站一个小时的车程,最早的一班车是凌晨六点。
      庆幸,高铁仍在正常运行,而她还能赶得上。

      坐上高铁时,困意轻而易举地将沈时暮击败。沈时暮睡得很沉,再醒时,列车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操着一口京腔:“同志们,北京站到了啊北京站到了。”

      冬日柔和的阳光洒下,沈时暮被阳光刺得微微眯了眯眼,嘴里呼出的热气模糊了车窗。她伸手擦拭,想要清晰些,再清晰些。

      北京。
      她在心里默默地写下这两个字。大连到北京四小时的高铁车程,安城到北京两小时的飞机行程,明明看似很短的路,她走了整整六年。

      沈时暮出了站,北方冷冽的空气干燥清新,冷空气一瞬间侵入她的鼻腔,冷风灌入她的脖颈,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否是在暖气房里呆太久,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倒感觉一阵神清气爽。

      她抬头,小小的冰晶落在她的脸上,立刻化了水不见踪影。车站旁,戴着兔子耳朵帽子的女孩捂着嘴小声惊呼“下雪了”,男生宠溺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沈时暮悄悄移开了眼。

      下雪了。北京的初雪。
      她所有的奔波只为了这场初雪,好歹,一向不太准确的天气预报,这次没有骗她。

      她微微眯了眯眼,杏仁一样的圆眼弯成了月牙的弧度,笼罩在心头的乌云,像是拨云见日一般慢慢明朗了起来。
      就算没有见到你……也不算太亏。

      黄澄澄的柿子高高地挂着,初雪略压了枝头。秋意刚过,乍来暖冬。不算大的初雪,来得温柔又舒缓。红色的屋脊和翘起的飞檐上覆着薄薄的一层皑皑白雪,琉璃瓦在初雪的映衬下,闪着晶莹透亮的光泽。

      沈时暮一路从车站奔向故宫,两颊被冻得微微泛红,鼻尖起了薄汗,手里拿着厚重的灰色呢大衣。
      她腾出手,回复了七小时前许林涵发的信息,“我到故宫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持续了一会,最后沈时暮只收到了短短的几个字。

      “我真服了你了。”

      沈时暮尽管和她这个从高中到大学坚韧不催的闺蜜,隔了十万八百里,却也能想到她翻着大大的白眼的样子。沈时暮没忍住笑出了声,垂了垂眼。

      昨日休息得并不好。她出发前精心化了很久的妆,尽管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沈时暮拿起镜子,看见妆面早已斑驳,此刻自己的眼里带着疲意,皮肤蜡黄。

      她叹了一口气,干脆卸了妆。脸上少了黏腻的化妆品,一下变得干净清爽。

      能不能见到他,最初的目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她在期待着什么呢?或许她的盛装出席,在他的眼里,只是年少时随口的一句玩笑话。

      诺大的北京,诺大的紫禁城。倘若他真的记得那个诺言,又有多大的概率能在此时此刻遇见?

      出发前,许林涵恨铁不成钢的声音还在耳边,“你要去北京,就直接去找他。在故宫等人,等到的时候母猪都上树了!”

      但沈时暮选择了一意孤行,选择了最不可能遇见的方式。

      她好像在躲着什么。害怕又期待。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笑容。脸冻得有些僵了,她想。有风起,沈时暮觉得脸上冰冰凉凉的,风吹得脸像针刺一般的疼。

      故宫的大喇叭平均每十分钟便会响起:“×××请您到乾清宫,您的家人在等您。”

      沈时暮突然发觉,有人等待原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她找了一处地坐下,目光看着人来人往。她意外地又遇见了车站的那对情侣,女生的鞋带有些松散了,男生低着身子为她系上。子女搀扶着父母一步步走在石阶上,孩童仰着脸接着飘雪。

      雪越发大了。

      沈时暮发着呆,雪慢慢铺满了石阶,她伸手捧起一掬雪,无数的往事闪烁,像雪粒中不定的阳光。天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她恍然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将她的思绪从远方拉回。沈时暮不确定地听了听,才发现真的是唤她的。

      “从大连来的沈时暮同学,请您到乾清宫,您的朋友在等您……”

      她的脑袋像是猛地一下炸开,呆立在地。她愣了几秒,身体再也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跑得太急,频频撞到了路人。她不知道跑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却长得像是一生。她怕她跑慢些,就把他丢了。

      她只听得到耳边的风声,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下一下,振动着她的耳膜。

      “沈时暮。”

      她骤然回头。像是电影里的一帧定格。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背景,心脏“咚咚咚”跳动的声音将她彻底淹没,他站在光影里,阳光模糊了他的五官,唯有眉上的那颗小痣清晰可见。

      像是有烟花在脑子里炸开,沈时暮再也听不清半字。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逆着光一步步地走向她,抬起颤抖的手,想要拭去她的眼泪。

      “不哭了。”

      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脸颊,带有一丝的暖意。沈时暮此刻才惊觉并不是梦。她曾无数次梦见他,又无数次惊醒。他们面对面站着,沈时暮听得见他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像是所有的久别重逢的开头,他们默契地沉默着。

      雪落无声。沈时暮垂着眼睛,睫羽上沾了霜雪。

      “那是充分条件假言推理。”
      他莫名奇妙地悄声说,打破了良久的沉默。
      “所以呢?”
      “否前,不一定否后。”

      沈时暮还记得那个夏夜,微风卷起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空气像蜜糖一样浓稠地化不开。他站在路灯下,盯着她的眼,像是要把她溺亡。
      他说,“如果我考上清华,我带你去故宫看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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