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系列：克莱因蓝》AcePluvia

11、贺天财的公主时光

　　时间走向二月。新年像颗彗星，即将跌落人生地平线。
　　钥匙事件并没有影响到贺天财的生活。对他来说，钥匙就只是钥匙，用以开门的一件工具，仅此而已。它小小的，轻轻的，悄无声息地下落，自然也砸不出什么水花。
　　贺天财还是像往常那样，有事宋凝声，无事化化妆。偶尔，他会另辟蹊径——先化妆，再见宋凝声。这是一件新的乐趣。一次完美的妆容能让他高兴半天，宋凝声眼中实打实的赞赏和口中溢出的夸耀又能让他高兴半天。轻轻松松的，贺天财就能过完高兴的一整天。他从小数学就不好，但是在实践方面当仁不让，是个真正的数学天才。
　　虽然，很难说他到底是为了去见宋凝声而化妆，还是为了展现十足精心的妆容，从而去见宋凝声；但是，贺天财从来不想，宋凝声也从来不问。两人固守在关系的两端，感情的天平从不倾斜，日子缓慢、平静而安宁。
　　一天下午，贺天财和宋凝声一起去置办年货，为即将到来的除夕夜做准备。宋凝声在果蔬区挑拣食材，贺天财则跑到零食区，进行幸福的原始积累。
　　蹲在货架旁把零食扫进购物车时，贺天财听见旁边有个小男孩在惊叹：“那个姐姐好美！”
　　他笑眯眯地望过去，对他说：“我和你一样，是男生哦。”
　　小男孩呆住了：“那、那你的头发怎么是粉色啊？你的眼睛还那么大！”他伸出手，比了一个西瓜大的圆。
　　贺天财为他夸张的手势笑得不行，忍俊不禁道，“没办法呀，我的眼睛天生就那么大。”
　　“那你的头发呢？”小男生弯下腰，好奇地打量他。
　　他也坦荡荡地回望过去，煞有其事道：“也是天生的啦。生下来的时候就是粉发，医生都很惊讶呢。”他顿了下，眼见四面无人，又起了逗弄小孩的心思，便压低声音，故作严肃，像在倾吐一个秘密，“其实，我悄悄和你说哦——我是公主啦，所以我和你长得不一样，眼睛也比你的大。”
　　“真的吗？”男孩果然很惊讶，一副想信又不敢信的神情，“可是公主不是女生吗？”
　　贺天财把笑意通通压在腹腔里，一本正经地说：“才不是呢，谁长得美谁就是公主。你说，我长的美吗？”
　　男孩仔仔细细地观察他，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你比我们班班花好看。”他大声说。笃定得像个小法官，面对某个案件一锤定音，丝毫不拖泥带水。
　　贺天财笑得更欢了：“行吧，你们还有班花。”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这件事情不可以告诉别人哦，我是公主这事。”贺天财冲他弯弯眼睛，“这个是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好的好的！我不会的，公主姐姐，呃，哥哥。”男孩忙不迭地同意了。
　　谈话时，一名留着波浪卷的女人找到了这里，一把抱起小男孩，生气地责备他：“阳阳！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妈妈有没有说过在商场上不能乱跑？”
　　阳阳吐了吐舌头，讨好地搂住妈妈的脖子，撒娇道：“我错了妈妈……我想来挑零食嘛。下次肯定不乱跑了。”
　　女人脸上的怒气登时消散了，她宠溺地笑了下，又听儿子说：“妈妈，你知道吗，我碰见了公主呢！你看那个哥哥，其实他是公主哦。是不是很厉害？”
　　贺天财心叫不妙，那个女人已把冷冷的目光扎了过来，眼神如针，嫌恶地打量他一番，一口红唇轻声嘀咕道：“什么东西……”
　　贺天财愣了下，脸上笑意尽消。
　　“好了阳阳，我们回家。妈妈有没有和你说过别和陌生人说话？”她絮絮叨叨地说，抱着孩子走远了。
　　远远地，还能听见她的责备和孩子的哭闹。贺天财站起身来，因为蹲的有点久，大腿有些麻了。他低头，拖着那个载满零食的购物车，直直走向果蔬区。
　　宋凝声左手挑着一袋虾，右手拿手机，站在一排装满水和鱼的玻璃箱前打电话。
　　贺天财走到他身边时，他恰好结束对话，开始打量水中游动的活鱼。
　　“我们今晚吃鱼吗？”贺天财站在他身旁，随口问。
　　“我是那么想的，”宋凝声看他一眼，“你想吃吗？”
　　“我都可以。”贺天财耸耸肩。
　　宋凝声点点头，重新把目光定在玻璃柜上。
　　贺天财闲闲地站在一旁，见宋凝声打量鱼的眼神和那女人打量他的眼神如出一辙，心里满是不快。
　　他轻轻地推了把宋凝声：“喂。”
　　“怎么了？”宋凝声有些疑惑地望过来，眼里有关切之意，“哦，你不想吃鱼吗。”
　　不，还是不同的，宋凝声不会用打量鱼的眼神打量他。
　　贺天财眨眨眼睛：“不是啦，我是想问一下，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
　　宋凝声凝视他一会，淡淡地笑了，“很好看啊。”
　　他的语气很轻，但莫名使人信服。贺天财松了口气，又听他平和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没事，”贺天财的心情坏的快，好的也快，“我没什么事啦。”
　　宋凝声点点头，想了想，道：“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啊？”
　　“一件可能很强人所难的事，”宋凝声缓声说，“如果你不愿意就直接拒绝我，我无所谓的。”
　　贺天财难得看他那么严肃，插科打诨道：“怎么啦，是要带我去见家长吗？”
　　“不是，”宋凝声直接否决了，有些无奈道，“但也差不多。是我朋友想见你。”
　　贺天财有点惊讶，“你朋友哇？男的女的？”
　　“是女生，初中时的朋友了，你见过她的。当时我们走过百美美容院的时候，你还和她说话，祝她新年快乐。”宋凝声说，“你还记得吗？”
　　贺天财努力想了想：“啊，你这么说的话，好像有点印象，高高的，瘦瘦的一个女生。看着挺生人勿近的。”
　　“只是看着，她人很好的，”宋凝声平静地征询他的意见，“你想见她吗？”
　　“好啊，”贺天财不假思索地应了，“既然是你的朋友，那我当然要见一下啦。你快和你朋友说吧，毕竟我可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东西啊。”他笑得很轻快。
　　宋凝声闻言却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东西。”
　　贺天财一愣，大笑起来。宋凝声很快反应过来，为语言的多层含义摇头，浅笑着垂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