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复合B

2、第 2 章

　　林瑞雨穿着病号服站在他面前，就那么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真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林瑞雨：“你能把口罩摘了吗？”
　　方真抬手摘下口罩，听着他还有些沙哑的声音，转身给他倒了杯水：“感觉怎么样？”
　　林瑞雨:“还好。”
　　方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除了精神还有些丧之外，恢复的还行：“什么时候出院？”
　　“不知道。”林瑞雨接过水杯。
　　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瑞雨问道：“你为什么救我呢？”
　　方真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便反问他：“那你又为什么要死呢？”
　　林瑞雨垂下头不说话。
　　方真喝了口水，还是觉得应该做回好事，给他一点人生教育。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林瑞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医院。”
　　方真点点头：“也是我的战场。”
　　林瑞雨愣愣地看着他。
　　“几乎每个来这里的人都想活，即便生不如死都想活下去。”
　　方真笑了笑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无论你有多苦，这个世界上比你苦的人比比皆是，我能救你一次，救援队可以救你第二次，但真正能救你脱离苦海的只有你自己。”
　　看小伙子低垂着头，方真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这张脸跟忧郁美男不搭边，还是算了吧，我先去工作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哦对了。”方真回头又说:“你的气质跟巨人观也不搭。”
　　“巨人观？”
　　林瑞雨问道:“是什么？”
　　方真头也不回的说:“自己上网查吧。”
　　夜里的林瑞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上网搜了一下方真说的“巨人观”。
　　这一搜差点把林瑞雨给恶心吐了，不小心就把桌上的水杯给碰倒了。
　　老人家睡眠浅，听他一直不停的窸窸窣窣声也是睡不着。
　　于是老太太便开了口：“小伙子，用不用阿婆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啊？”
　　林瑞雨意识到打扰到老人家休息了，忙抱歉的起身：“对不起，我出外面去。”
　　出了病房的林瑞雨独自游荡在昏暗的走廊上，一夜未眠。
　　隔日做完治疗，林瑞雨又跑到了急诊。
　　“我想了一个晚上。”
　　方真等着他的下文。
　　林瑞雨掏出手机对他说：“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啥？”方真有些不太理解这家伙的脑回路，便说道：“等一下，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林瑞雨又些尴尬地挠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跳水吗？”
　　方真点了点头。
　　林瑞雨叹了口气坐到了椅子上，简单的和他说了一下。
　　“我家里管我太严格了，总是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更离谱的是他们还背着我给我找了个对象逼我结婚，我才20 岁，我不愿意再过这种日子，所以就离家出走了，出来以后我先去投靠了我的朋友，结果听见人家在背后说我是个只会仰仗家里的废物，所以我又走了，事实证明我确实是个废物，离家出走只顾着带现金了没有身份证，不敢回家又找不到工作租不到房，钱花完了饭也吃不起，连睡个桥洞都有人跟我抢，抢还他妈抢不过，你说窝不窝囊？”
　　“所以你就觉得人生无望，不如一死了之？”
　　虽然不知道这段话里有几分真假，但方真都不打算深究下去。
　　“嗯。”林瑞雨坐直了身子：“不过我已经想好了。”
　　“下一个跳水地点吗？”方真顺着接过嘴。
　　林瑞雨愣了两秒，而后笑出声：“那我去跳你还救我吗？”
　　方真看着他微涩的笑容，不忍说出伤人的话：“嗯。”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林瑞雨心尖一颤，眼里也跟着亮了起来。
　　虽然他知道方真也许只是不忍伤他罢了，但还是为他给的答案而感受到了安慰。
　　一连五天，林瑞雨只要逮着方真的班，就上急诊室找他，即使方真忙得没有时间理睬他，他也能在大厅里看着他工作坐一天。
　　他做到这地步，连方真的同事都看出来了不对劲，跟方真调侃道：“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天天雷打不动的，逮着你的班报道。”
　　方真看向独自坐在椅子上的小伙子：“人家现在正是对未来一片迷茫的时候呢，别瞎说。”
　　看到方真看向自己，林瑞雨露出微笑回应。
　　方真闲下来的时候，过来给他递了个面包。
　　“谢谢。”林瑞雨接了过来，对他说：“我下午出院。”
　　方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哥把我扫地出门了，不过也给了我地方住，身份证也还我了。”
　　林瑞雨释然的笑了：“没关系，我靠自己也一定能活的好好的。”
　　看到林瑞雨能重新振作起来，方真也打心里为他感到高兴，几天相处下来他已经有些了解这个小子了。
　　虽说人是有些丧，但本质还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大男孩。
　　“祝你一切顺利。”
　　和隔壁床老太太道了别，林瑞雨就带着出院结算后退还的三千多块钱找到了他哥留给他的小公寓。
　　公寓的位置算不上太差，但也没有多好，步行到地铁还得三十分钟，楼下倒是食店超市都有。
　　老旧的公寓，斑驳的外墙和孑然一身的林瑞雨。
　　从没见过的老式防盗门让林瑞雨用钥匙撬了好一会儿才得以打开。
　　公寓一共十层，林瑞云力给他的也是十层。
　　没有电梯，林瑞雨爬到四楼的时候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
　　好不容易爬到第十层的时候林瑞雨甚至想骂他哥。
　　但转念一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没有抓他回去还给地方住就是他哥对他最大的仁慈了。
　　只是当他打开门后，面对空无一物的两室一厅时，林瑞雨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
　　“林瑞云你他娘的给我张床你是会破产还是会破伤风？！”
　　无奈林瑞雨只能又下楼到超市置办一下生活用品。
　　从超市出来以后裤兜里只剩下两千八。
　　平时能负重跑个三四公里的青春男大此时只能提着两个袋子每爬两层楼就得休息一下。
　　辛辛苦苦将房子打扫完后，林瑞雨想着还有时间，就到处逛逛看能不能找点活儿做。
　　逛到太阳落山，就打算随便吃点东西。
　　刚一坐下就进来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个貌似刚剃了寸头的小男孩坐到了他隔壁那桌。
　　为什么说刚剃的呢？
　　因为那小孩的脖子上还有很多没扫干净的细碎的头发。
　　林瑞雨见那小男孩长得可爱就多看了几眼。
　　越看越眼熟，越看越觉得眼熟。
　　小男孩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就看了过来。
　　他看过来的一瞬间林瑞雨突然就想到了方真。
　　心想这长得也太像了，大大的黑眼珠和高挺的鼻梁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方真小时候估计也差不多长这样吧？’林瑞雨的心里这么想着。
　　那小男孩就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是不是要对他说什么。
　　中年女人见小男孩跟他张嘴的样子立马扯着孩子的脸转了过去咬着牙说:“看什么看，再乱动打死你！”
　　看到孩子眼里的泪花，林瑞雨正打算说些什么，一份蛋炒饭就放到了他的面前。
　　“你的蛋炒饭。”老板将盘子放到林瑞雨的桌子上，转身就进了厨房。
　　中年妇女见状，拉着孩子起身就跟了上去。
　　林瑞雨第一口饭还没进嘴，T恤就被人扯了一下，勺子里的炒饭一下都撒了出来。
　　他转头看去，原来是那个小男孩。
　　中年女人连忙跟他道歉：“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
　　她一边扯着小男孩的手一边凶道：“放手，快放开！”
　　小男孩死死抓住林瑞雨的衣服，一边哭一边使劲地摇头。
　　林瑞雨正想把他的手拉开，突然一个想法从脑子里闪过，他反握住孩子的手微笑着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啊？”
　　女人拉着孩子的手开始用力的拧打他:“你放不放手，信不信我打死你？”
　　看到孩子的手被打得红肿一片了都不愿放开，泪珠滴答仍然紧紧扒住他的袖子的可怜模样，林瑞雨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谁家小孩会无缘无故的死扒着一个陌生人不放？又有谁会对自家的孩子下这么狠的手？而且这个女人和店老板似乎也是熟人，这孩子又似乎说不了话……
　　于是林瑞雨对女人微笑着问道:“这是你孙子？”
　　女人不想与他多做纠缠，不耐烦的道:“关你什么事！”
　　很快店铺老板也从厨房走了出来，往这边过来，伸手就去掰孩子拉着他的手指头，没有半点柔和的动作。
　　林瑞雨眼神沉了沉，突然起身一把推开女人，抬手握住男人的手腕向上翻转，另一只手高举劈下，直接敲在男人手臂的麻筋上。
　　男人手一软松开了抓着孩子的手。
　　林瑞雨便立刻单手捞起孩子三两步就窜出了店面。
　　冲着大街上的人喊道：“偷小孩了！偷小孩了！咳咳偷小孩了！！！咳咳咳咳......”
　　店老板和中年女人一下就追了出来，很快周围就围满了人。
　　女人伸出双手就要去他怀里抢孩子：“把孩子还给我！”
　　林瑞雨单手挡住她，气喘吁吁的喊道：“大家帮帮忙，就是她，偷拐小孩！”
　　女人见状也抬手招呼路人，一副慌张的模样：“大家伙快来帮忙，明明是他抢我家小孩！就在那个店里面，这个老板可以帮我作证！”
　　闻言店老板就挡在了女人的面前，怒目圆瞪地呵斥他：“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非干这种行当！”
　　说着伸手就和林瑞雨抢起了孩子。
　　林瑞雨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也没有多少力气，没扯几个回来就已然喘个不停了。
　　好在孩子也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才不至于被店老板抢过去。
　　怕自己坚持不了多久，林瑞雨赶紧沙哑着声音喊道：“报警！快报警！”
　　路人议论纷纷一时不知道该帮哪边好，但听到他说报警，立刻就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
　　而女人和店老板听到报警，立刻上前一拳一脚的砸向林瑞雨，试图快些把孩子夺过去。
　　林瑞雨被打趴在地上，却死死护住怀里的小孩。
　　当然路人也不是白痴，林瑞雨既然敢说报警那事情就不一定是那个女人说的那样，于是上前拉住了施暴的两人。
　　“什么玩意，影响我做生意。”
　　店老板不耐烦的啐了一口，甩开抓着他胳膊的人就打算回到店里面去。
　　“等等！”
　　林瑞雨指着店老板的背影道：“他是同伙！”
　　“什么同伙？”店老板气得过去踹他：“去你妈的！说谁同伙呢！”
　　“是同伙！”林瑞雨伸手一指倔强的吼道：“他就是同伙！别让他跑了！”
　　店老板看情况不对，猛地推开人群就跑。
　　可惜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那店老板刚一动作，就被几个年轻人擒住。
　　很快警察就到达现场，把几人全都带走了。
　　“林瑞雨？”
　　林瑞雨抱着孩子坐在警局大厅的椅子上，抬头一看，黄警官正蹙着眉头看他。
　　“黄警官。”林瑞雨朝他点头。
　　“怎么又是你啊？”黄警官看着几日不见，灰头土脸怀里还抱着个小孩的林瑞雨问道。
　　“怎么还有个孩子呢？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林瑞雨尴尬的挠挠头。
　　一旁的女警员见他不好意思的样子，便笑着替他解释道：“黄队，他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刚跟你汇报的拐卖儿童案件救下孩子的那个人就是他。”
　　“哦？是吗？”黄警官赞赏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干的好！”
　　警局里几乎一半的人都认识这位年轻英俊离家出走还两次跳水的小伙子。
　　因为知道他的家庭背景，黄警官后面还是通知了林瑞云。
　　“悦悦！”方真看到被人抱在怀里啃着面包的儿子，一把抱住他，惊魂未定的检查孩子的身体：“你有没有怎么样？受伤没有？”
　　“爸爸？”林瑞雨看着父子二人紧紧抱在一起，呆愣了片刻。
　　方悦看到自己的爸爸，委屈害怕的情绪瞬间爆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方真拍拍方悦的背哄着，看到儿子被剃掉的头发和更换了的衣服，后怕的哽咽了起来：“悦悦，没事了，别怕，爸爸在。”
　　过了好一会，父子二人的情绪才得以平静下来。
　　待看清楚刚才抱着他儿子的人时方真愣了一下。
　　“林瑞雨？你怎么在这里？”
　　林瑞雨的俊美的脸蛋擦破了皮，身上原本白色的T袖也变得灰不溜秋，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是一片斑驳。
　　林瑞雨蹙着眉问：“这是你儿子？”
　　方真点点头：“是你救了悦悦？”
　　林瑞雨“嗯”了一声，又问：“你结婚了？”
　　方真应了声，感激的抱着孩子对他鞠了一躬：“谢谢你！帮我把悦悦找回来。”
　　是啊，他们长得那么像，是父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客气。”林瑞雨摇摇头又问道：“对了，这孩子说话怎么......”
　　方真看着趴在怀里抽噎的儿子回答道：“之前受了刺激。”
　　林瑞雨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叮嘱道：“你可要把孩子看紧了，这次好在这小子机灵扒住了我，要是遇上别人可没这么好运气。”
　　“嗯！谢谢。”
　　“咕～～～”
　　方真话音刚落，一声巨响的肠鸣音响彻了整个警局大厅，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林瑞雨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我请你吃饭。”
　　林瑞雨红着脸点了点头。
　　三人找了一家小店吃了点东西，方真看着林瑞雨手臂上的伤，内疚的开口：“抱歉，都怪我没看好孩子，还害你受了伤。”
　　“没事儿，就擦破点皮。”
　　林瑞雨无所谓的接着狼吞虎咽，他已经饿了一天了，还被打了一顿，再不吃点东西估计是真的得挂了。
　　方真好笑的递给他一张纸：“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饿。”林瑞雨鼓着嘴巴抽空回了一句。
　　方真问道：“你今天都没吃饭吗？”
　　林瑞雨喝了口汤把干巴的米饭咽了下去，点头回答道：“一天吃一两顿就够了，工作还没找着，钱也没剩多少，能省一点是一点。”
　　方真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谁知他真的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一时便有些同情心泛滥，心疼起这个人。
　　“那哪成？你虽然已经成年了，但现在还长身体呢。”方真不赞同的皱起了眉。
　　林瑞雨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的汤汁笑笑：“我这个子就算不长了也还行吧，既然决定了不回去，那再苦也是我自己选的，而且，死过一回什么都想明白了，虽然还是托了我哥的福，但起码现在能有地方住，身份证在手，兜里还有几个钱，跟很多人比这已经好了太多，接下来只要找到一份工，养活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方真看到他状态和心理上明显的变化，欣慰的笑了：“你能这么想就好。”
　　“我家就在附近，待会到我家去，给你处理一下。”方真示意他沾上沙石的伤口：“别感染了，到时候还得花钱。”
　　“嗯，好。”林瑞雨对他感激的点头。
　　从方真的小摩托上下来，林瑞雨看着周围的环境问道：“你也住这儿？”
　　“嗯。”方真看着他惊讶的表情，便问道：“你...不会也住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