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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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合二十三年，风雪很大，压倒了庄上的粮仓，冻死了方圆百里的近十户人家。
直到入夏天气才慢慢转暖，可随着天越来越热，太阳如同一个大火炉整日炙烤着大地，雨水却也没有降临。
周边各处的庄稼几尽颗粒无收，头上扎草的孩子越来越多，人价从二十两跌到了十两。
李老头远见，早早挖好了数十个水窖，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天太干，算上庄子里原有的重劳力男子，再加上所有的妇幼老弱，大家都去抢耕泼水也还是徒劳。
其间还热死了几个长工，累死了两头驮水的骡子。等到寒露时节，大雨才伴着刺骨的疾风从天际倾泻下来。
雨水来了，庄子里也行动起来，着手准备着冬小麦的种植。
年节下，看着这一拨冬小麦喜人的长势，人们心里的石头才落下地来，眼底也有了丝喜气。
李老头的腿脚越发不便，已经走不了多久的路程了。可他还是每天冒着风雪，佝偻着腰骑着马巡视庄子。
如今，庄上大部分事已经是小李庄头在管了。他是李老头的二儿子，黝黑的脸上总挂着憨笑。
小李庄头的老婆郑娘子是个极爽利的人，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庄子里的流水帐目没有她不清楚的。
跟着郑姨的我已经可以完成部分庄子上的账目，有时还要帮她处理一些庄子上的杂事，勉强可以算独当一面。
天灾之下，人们已经尽力补救，但收成也还是只能勉强糊口。佃户们若要交全租子，那人也不用活了。
往年，每户佃户要交满收成中的六分作为地租，今年李老头做主只用三分。
此外，小李庄头还拿出庄上前一年收上去的二十担次等米，装袋分发给庄子里的佃户和长工过节。
终于，熬到了腊月二十八，连日的积雪已经深至小腿，庄子里也挂上了大红灯笼。
李老头家门大开着，我前脚才进他家院子，就听到他逗弄孙女的笑声。
“爷爷家的小囡囡真是一只馋嘴的小猪。”
“不是，才不是，兰兰是小美女，爷爷坏。”
“哦，是小美女啊，爷爷看看哪里最美?”
“眼睛美，鼻子也美，还有耳朵。”
“哈哈，是喽，爷爷的兰兰处处都美。”
跨进厅堂前，我先敲了敲门框，才进去就被走过来的李兰兰抱住大腿。
她甜甜的叫道：“十一姐姐好。”
我忍不住揉了揉她Duang Duang的小脸，从包里拿出颗糖，笑道：“小美女，姐姐找爷爷有事，自己乖乖吃糖好吗?”
“好，谢谢十一姐。”
兰兰软软糯糯的声音乖得我忍不住又给她递了颗糖，“兰兰真乖，姐姐再奖励一颗。”
李老头笑着说：“十一，今年来的这么早?”
拿了糖的李兰兰扭着短短的小腰跑向李老头，趴在李老头腿上，用手颇为费力的举着糖，撒娇道：“爷爷吃糖。”
乐得李老头一把抱起她，“爷爷不吃，兰兰吃。”。
“没什么事,想着来给你老人家早些磕头。”，我笑到。
像往年一般，我先给李老头作揖磕头“十一在这里给师傅磕头了。祖父和阿耶也让我代他们向您问好。”
寻常徒弟拜年都是年三十，可李老头只让我私下把他当师傅教我儒学，也不许当着别人叫他师傅。只让年前给他磕头个，算全了师徒情分。
李老头过节心情十分不错。
“好孩子，起来吧。帮我给你祖父带个好。对了你阿耶伤寒好了吗？也帮我给他带个好。”
李老头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他停下，又拍了拍脑袋。
“那个，春联在老地方，自己去拿。你郑姨在厨房，有事情要交代，你去找她吧。”
我起身拱手告退，抬手捏了捏兰兰的小肉脸，飞快地偷笑着跑向厨房。
谁知到郑姨正往这边过来，在转角差点和我撞到。
郑姨一把扶住我，“冒冒失失的，干啥坏事了?”
“对了，可别摸我家兰兰的小脸了，都被你们摸得流口水了。和你说了事儿，我再去抓兰兰过来洗澡。”
说着，郑姨揪住我就拖到隔壁。
我摸摸鼻子，心想：可是你闺女的小脸真的很好摸。
风风火火的郑姨一进屋就问：“十一，你想去宋府当账房丫鬟吗?”
我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她。
郑姨拉我坐下，说道，“嗨，是我心急了，没给你讲清楚。”
她理了理衣裙，又转身面向我。
“是这样的，我娘家嫂子要给宋府这辈的大小姐找个账房丫鬟。”
她讲的有些急，喝了口炕桌上的水，又接着说。
“是个轻巧活儿，每日只用对着账本就好。我想着你挺合适，就和她提了一嘴。”
“郑姨费心了。”我赶忙道谢，然后很是不好意思“郑姨，那个，待遇怎么样?”
郑姨笑着戳了戳我脑袋，道“机灵鬼，早知道你要问，每月二两银子。”
我抬头思索，每月二两，一年就是二十四两。
签五年活契，就是——一百二十两，可以卖一亩水田和两亩八分坡地。再加上原来的地，以后家里就不用再租地了。
一想到这儿，我激动得抱住郑姨的胳膊直晃，“我去，我去。郑姨这回真是谢谢你了。”
郑姨揪着我的耳朵打趣，“小没良心的，我教你记账女工你就不谢谢我了。”
从她手里救下我的耳朵，我顺势起身，朝她一拜，“郑姨费神之处，十一泥首①，不足以谢，唯有感铭五内②，以期来日报答。”
(补充: ①泥首:顿首至地。②铭感五内:极其感激而铭心不忘。)
“你这孩子，快起来。”郑姨忙拉我起来，“这话太重了些，不过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我见她眼带笑意却有些犹疑，说：“没事儿，郑姨不妨直说。”
郑姨看着我，“也没什么，只是去的话要签一个卖身契，不能签活契。不过也不用担心，宋府的丫鬟到了年龄嫁人后大都是去了奴籍，打发出府的。”
我有些沉重可想到可以多得些钱，还是心动。
缓缓，郑姨又接着说“这事儿也还得看看你父母的意思，儿女在外，父母哪有不担心呢?”
见我有些纠结，她补充到“你现在也不用多想，好好回去商量一下。节后回我就行，不要有负担。”
说完，摸摸我的头，郑姨转身从身后的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个红色的荷包。
“十一，新春快乐。这个红包算是郑姨的一点心意，多亏你帮我做事，我才有时间好好陪陪我家兰兰。”
我眼眶一热，害羞得赶紧推辞“只是一点小忙，不用。”
“拿着!”郑姨把荷包塞到我手里，“走，我们一块去前院，兰兰这个小懒猪怕冷，已经很久没洗澡了。”
到了前院，取了春联福字，和李老头、郑姨告了别。怀着激动的心情，我快步走向家中，想家里人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