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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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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缓缓走向御医府。
她肩膀微微颤抖,手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前行,
月光清冷,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
阿绪抬眼时,看到御医府门前的花绮,正低头整理药材,似在收拾什么东西准备离去。
“你......”
花绮闻声抬头,目光落在阿绪身上,瞳中闪过一丝惊愕。
片刻,她便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原本以为阿绪只是装作单纯,只为将她牵连陷害,可她这副满身伤痕的模样,分明是一场身不由己的挣扎。
花绮轻叹一声,欲言又止,随即走上前去,伸手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阿绪,将她扶进屋内。
她动作轻柔,指尖替阿绪拭去额上的汗珠,带着一丝不忍:“坐下罢。”
两人相顾无言,花绮将药材放下,随即俯身替阿绪处理伤口。
鞭痕在她的背上纵横交错,皮肉红肿得厉害,隐隐可见渗出的血迹。
花绮低头替她涂药,心中却泛起些许怅然。
她从未见过这般隐忍的女子,也未曾想过,一个外表单纯柔弱的人,竟能藏着如此深的坚韧。
沉默许久后,花绮轻轻叹了口气,抬眼望向她,嘴角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意,试图缓解这压抑的气氛:“可有听说过京城的醉仙居?那处可是个使人忘却烦恼忧愁的地方。”
阿绪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带着几分好奇抬起头:“如此神奇?这可是连药效都难以达到的奇效啊。”
花绮眨眨眼,嘴角含着几分狡黠:“等你好些了,本女子带你去见识一番,包你满意。”
阿绪轻轻点头,心中隐隐期待。
十几日后,阿绪的身体渐渐恢复,花绮果然带她前往醉仙居。
醉仙居隐藏在一条幽深的小巷中,门庭不起眼,然而越靠近,便能闻到一阵清淡的酒香,伴着微风缭绕而来。
跨过门槛,眼前却是别有洞天。
醉仙居内装饰雅致,竹帘轻垂,烛影摇曳,桌椅之间摆放得错落有致。
入得此处,好似远离了红尘的喧嚣,耳边唯有杯盏交错与笑语低回。
花绮为阿绪点了几杯清酒,二人对坐而饮。
酒香清冽,温暖入喉,阿绪喝得脸颊微红,眼底压抑许久的阴霾也随着酒意渐渐散去。
“此处果真能让人忘却烦恼。”阿绪半醉间,微微笑道。
虽然她心中明白,许多事情并非一醉可以解决,但眼下这一刻的轻松,却已足够珍贵。
就在阿绪放松身心时,花绮突然神秘一笑,轻轻拍了拍手掌。
阿绪瞪大双眼,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这......这是做什么?”
花绮半带调侃地说道:“莫要害羞,放松心情,快乐加倍。”
那些男子彬彬有礼,带着温和的笑意向阿绪靠近。
然而,阿绪连连摇头,猛地站起身:“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她飞快朝外跑去。
“哎哟,这小雏鸟竟跑了!”花绮被她的反应逗乐,未曾料到阿绪竟真会逃走。
本是玩笑,却见她逃得飞快。
花绮连忙起身,推开窗户,探出头去,对着阿绪渐远的背影喊道:“真跑走了啊?阿绪!阿绪——”
夜幕下,阿绪在京城的街巷中无意识地奔跑,心中压抑许久的委屈终于化作泪水倾泻而出。
她渐渐失去方向,只能任由脚步驱使。
终于,伤口撕裂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停下。
她靠在路边,双腿倦怠无力,最终坐倒在地,泣不成声。
虽然身在御医府,食有大鱼大肉,锦衣玉食,阿绪却未曾感到半分欢喜。
她的心,始终向往那份简单的生活——
替人治病,采摘果子,在乡野间度过平凡却温暖的日子。
她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试图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雨点如丝线般洒下。
然而,阿绪抬头,却发现自己并未被淋湿。
一把青伞轻轻撑开,将淅淅沥沥的细雨隔绝在外,将阿绪从悲伤中拉回。
阿绪怔怔抬头,只见那熟悉的身影伫立雨中。
漱窈一袭青衣,宛如清风拂过山涧,墨染般的长发随风轻扬,细雨点缀其间。
他站在她身旁,手执纸伞,静静为她遮挡天上落下的凉意。
雨幕中,他的眉眼温润清雅,带着不染尘埃的柔和。
阿绪不知道漱窈是何时出现的,也不知道漱窈为何会在这。
心中感慨万千,泪眼婆娑,不知出于何种情感,积压已久的泪水再度决堤,止不住地涌出。
漱窈见状,神色一慌。
他连忙用指尖轻轻为她拭去滚落的泪水,那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别哭......
许是过于担心的缘故,他的嘴唇动了动,咿咿呀呀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那是一种他试图表达安慰,却又无法清晰表达的声音。
作为一只树妖,他尚未学会凡人的语言,而此刻,他愈发感到无力。
阿绪听着他含糊的声调,泪眼迷蒙间,好似听到了某种古老神秘的咒语,那些似懂非懂的音节竟让她从悲伤中缓过神来。
她抬手抹去泪水,吸了吸鼻子,努力将视线与他对接。
阿绪忍不住笑了笑,眼中流露一丝感激:“没事的。”
她低声说道,像是在安抚他,也像是在安抚自己。
雨声淅沥,伞下的两人并肩而行,默契无言。
那小小的纸伞仿佛成了一座避风的暖巢,为她带来久违的安宁。
虽然他们之间仍有无法言说的隔阂,但阿绪感受到了陪伴。
她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回到家中,阿绪虽勉强稳住情绪,却仍眉头紧锁。
她放下外袍,长叹一声,整个身心都沉入了疲惫中。
漱窈默默跟在她身后,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阿绪低头,看着他明净的眸子中满是关切,心中一暖,笑着说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她轻拍漱窈的肩膀,鼓励道:“漱窈,你真的很棒,已经能走得这么远了。”
漱窈微微点头,目送她进了房,神色中仍藏着一丝担忧。
他不明白阿绪为何如此忧愁。
不明白阿绪为何流泪。
自他化成人形后,阿绪对他不再像过去对着那棵树时那般倾诉心事。
或许,她是因为最近太过劳累了吧?
往昔,他曾看到阿绪于家中忙碌,准备食物,那似乎能让她暂时忘却烦恼。
回忆闪过心际,漱窈顿时生出一个念头。
夜深人静,阿绪已沉沉睡去,房间内只余轻柔的呼吸声。
漱窈悄然来到她身旁,化作一片柔软的落叶,轻轻飘落在她的伤口上。
那片叶子微微闪烁,点点灵气为她疗愈伤痛。
次日清晨,阿绪醒来,惊讶地发现伤处的疼痛竟然减轻了许多。
她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到一身轻松。
正准备做些早点,刚走到门前,便见漱窈端着一碗粥从厨内踮脚走出,满脸灰尘,模样滑稽。
阿绪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漱窈,你这是......”
漱窈见她露出笑颜,也跟着笑了。
那一刻,他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克服对火焰的恐惧,为阿绪做出美味的食物,让她能忘却一切烦恼。
自那日起,阿绪的每日三餐便由漱窈接管。
起初,他做的食物味道并不尽如人意,甚至有些难以下咽。
但阿绪从不抱怨,总是耐心地品尝,还不忘给他鼓励。
随着时间流逝,漱窈的厨艺竟愈发精湛,每当阿绪从御医府归来,总能在饭桌上看到香气四溢的佳肴。
阿绪的笑颜渐渐多了。
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阿绪又开始忙碌起来。
漱窈再次见到她,已是三个月后。
此时的阿绪,面色憔悴,步伐虚浮,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府邸。
虽有将军庇护,她仍因坚持信念而触怒权贵,逃不过责罚。
她孤身一人在房内,忍着疼痛,颤抖着手替自己处理伤口。
夜色如水,悄然流淌,泪水也在无声间滴落。
就在泪水坠落的一瞬,阿绪察觉到身旁的气息不同寻常。
她抬头望去,漱窈已悄然出现在她身旁,他的到来无声无息,好似天生与夜色融为一体。
阿绪抬头,见漱窈面色紧张。
他薄唇轻启,声音有些轻颤。
“阿绪,别......哭......”
漱窈艰难地开口,声音略显沙哑,吐字缓慢而艰难,显然是极为费力才发出这几个字。
可“阿绪”二字却格外流畅。
阿绪心头一震,一时惊讶无比,眼泪在瞬间止住。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漱窈......你会说话了?”
她声音颤抖,拉过他的手腕,眉头紧蹙,细细为他诊脉。
一番“望闻问切”后,她却未发现任何异常。
阿绪眉头皱得更紧,低声喃喃:“若非身体的困扰,那或许是心灵上......”
她顾不得方才的难过,起身坐到桌前,提笔研墨,试图找出漱窈无法言语的真正原因。
漱窈静静立于她身旁,看着她重新振作,心中稍稍安定,然而那份不安却仍挥之不去。
阿绪在桌前伏案忙碌,她未曾注意到漱窈的神情变化。
房内,烛火摇曳,庭院里的花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摆。
漱窈立于窗前,一袭青衣,衣料在微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理解阿绪第一次说受伤是意外。
然而,这是她第二次受伤了......
一定是,有人欺负她了。
想到此,他的眼神渐渐转冷,柔和的气息悄然褪去,杀意渐显。
伤害阿绪的人——
都该死。
从那以后,每当阿绪出门,漱窈便以灵体跟随在侧。
灵体虽较本体虚弱,易被捉妖师察觉,却能无声无息地守护在她身旁。
漱窈将本体留在家中以防暴露,而灵灵体则成为他默默守护的影子。
他默默注视着她在御医府的点滴,亦渐渐了解其中的暗流。
那些隐晦的嘲讽、苛责的惩戒。
漱窈冷冷看着那些明里暗里欺负阿绪的人,虽知她不在乎,但他不能容忍。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阿绪。
入夜,漱窈立于高处,身形修长。
他如同谪仙降临,可眼神中满是无情。
那名曾陷害阿绪的御医正于梦中悠悠醒转,却毫无意识地走向屋檐。
漱窈手指微动,灵气如丝,无声无息地将他的步伐引向危险。
突然,那人脚下一滑,身形猛然失去平衡,从屋檐坠下。
“来人啊!快来人!”
破空的喊声打破夜的宁静,府邸顿时鸡飞狗跳,呼号声四起。
“家主从屋梁摔下来了!快救人啊!”
人们仓促奔走,忙碌的身影在府中穿梭。
漱窈立于屋顶,冷冷俯视着这一切,目中毫无怜悯。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绝,不属于凡尘。
无论如何,只要他在,便不会再让阿绪受伤。
哪怕要违背天意,与天地为敌,他亦无怨无悔。
为阿绪,他愿化身孤影,驱尽她世界中的恶意,护她一世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