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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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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瑜本与阿绪相约同乘一辆马车前往京城,然而,当他看到阿绪身旁多了一个谪仙般的男子时,一股莫名的烦躁瞬间涌上心头。
他看着阿绪,难言的醋意在胸口处盘踞。
他目光直直落在那男子的身上,却又强压着怒意,冷冷地转向阿绪,语气不善:“怎么?方回去一趟,就勾搭上了年轻俊郎?”
释瑜袖下的拳头攥得很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些日子,难怪阿绪未曾与他联系,甚至在最后一日才前来赴约。
阿绪微微垂首,脸上浮现几分歉意,轻声解释道:“抱歉,忘了与你提及。这位是漱窈。”
她转过身,对着漱窈说道:“这位是释瑜。”
随即,她又补充道:“漱窈他暂时不能说话,释瑜见谅。”
释瑜挑了挑眉,语气讥讽:“哦,原来是个哑巴。”
他低声嘟囔:“生得这般俊美,原来是个哑巴,倒也不难理解为何会被你收留。”
毕竟她这人就是太心善了。
语罢,释瑜眼眸微动,心头那点不快却并未消散,只觉胸中闷气更甚。
“我会治好他的。”阿绪说道。
释瑜撇过脸,冷哼一声,眼中带着别样的情绪,不再看她。
反正到了京城中,她便知晓该讨好谁了。
阿绪初入京城,眼前的繁华景象令她不由得感慨。
车水马龙间,红尘滚滚,行人熙攘如织,街市之上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安顿妥当后,她得知自己的住所竟位于将军府之侧。
那是一座小巧雅致的宅邸,虽不算气派,却清幽静谧。
庭院内青石铺路,两旁种植着不知名的花木,满院芬芳。
临别之际,释瑜走近阿绪,微微俯身凑近她耳畔:“看你的表现,再给你换个大宅邸。”
话语刚落,他挑衅地望了漱窈一眼,眼中尽是傲然与不屑。
阿绪对于大宅邸并无执念。
当她步入小宅邸时,依然忍不住感叹:幽静宜人,环境虽美,可终究令她感到些许不适。
她的心,仍旧挂念着那间简单的木屋。
宅邸中的许多摆设都令阿绪感到新奇而陌生。
她明白,这里的一切都需要时间去适应。
然而,释瑜故意未替她安排侍从,心想着她迟早会前来求助,谁知这一等便是一月。
这一个月中,阿绪将精力都放在照顾漱窈上。
她耐心教导他如何穿衣、书写、步行、发声,一点点引导他。
“来,我教你如何系好衣带。”
她轻轻拿起一条素白的衣带,一点一点地示范着。
“不用紧张,你会做得很好的。”
漱窈低头凝视,看似是在学习,却不知觉间心头一暖。
“不必紧张。”阿绪抬眼,眸中满是鼓励。
漱窈专注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练习写字时,阿绪站在他的身后,微微俯身,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执笔,如何一笔一划地勾勒出字形。
漱窈静默,感受着她的温度,心底那本应属于树妖的清冷,悄然被一种莫名的暖意侵染。
在阿绪的耐心指点下,他用墨笔在纸上勾画出一个个生涩的字。
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漱窈、阿绪四字。
步行之时,阿绪轻轻牵着漱窈的手,指尖微凉,就像是在引导一个懵懂的孩童迈步走向世界。
漱窈的步伐略显笨拙,脚下有些踉跄,似每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
他的眉眼间带着羞涩,偶尔抬眼瞥向阿绪,在她轻声宽慰中,他的步履渐渐有了生机。
一次练习时,漱窈不小心跌倒,身体失去平衡,他下意识地反握住阿绪的手。
他愣了一瞬,却没有松开。
“别怕,我一直在这。”阿绪莞尔,轻声安慰。
漱窈低头看着她每当看到阿绪的身影,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些风雨交加的日子。
是她替他遮风挡雨,让他不再孤单。
而在阿绪的眼神中,当年,她也同漱窈一般,懵懂无知,畏惧一切。
是姥姥用温暖的双手,一遍遍将她从迷惘中拉出,耐心教她迈向光明。
如今,她自然也要将那一份珍贵的温情传递下去。
“总有一天,你会好起来的。”阿绪说道。
漱窈看着她,眸中爱意更深。
而此时,在将军府的释瑜却已按捺不住。
他为阿绪安排了繁重的学堂课程,故意占据她的时间,不让她过多接触漱窈。
阿绪倒也不拒绝,她珍惜这难得的学习机会。
尤其是当她想到或许所学之术能够治愈漱窈的哑疾,便更觉得时间紧迫,心中生出几分干劲。
学堂的繁忙让她与漱窈的相处时间渐渐变少。
漱窈静静地留在府邸,等待着阿绪归来。
他如同一棵扎根的大树,无言地承受着孤独,却依然充满期待,期待着属于春天的温暖到来。
他不曾打扰阿绪,因为他知道她很忙。
而他能做的,便是默默地守护着她。
不久后,阿绪被召入宫中担任御医。
初入宫廷,宏伟的宫墙令阿绪感到几分压迫,明黄的琉璃瓦带着与世隔绝的冷漠气息。
御医府中,唯一一名女医名唤花绮,她对阿绪露出几分好奇。
她美目流转,视线停留在阿绪身上,尤其是在见到她与释瑜一同前来时,眸中更是多了几分探究。
待释瑜离去后,花绮迫不及待地凑近阿绪,抿唇一笑,低声问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阿绪一怔,本想坦然回答“军友”,但想到将军的嘱咐,话到嘴边改成了:“好朋友。”
“好朋友?”花绮撇撇嘴,显然不信,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那位如冰似雪的人物会交朋友?莫不是那种关系罢?”
阿绪困惑地眨了眨眼:“那种关系?”
花绮笑意更浓,带着几分戏谑:“你侍他欢,他授你权,这不是戏本里老套的故事么?”
她打量着阿绪,目光在她清秀的面庞上停留片刻:“不过你这模样,若他真有此意,恐怕佳人自会如云吧?”
阿绪轻咳一声,正色道:“你想多了。”
花绮见状,收敛了几分戏谑,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若真如你所说,记得别轻易招惹西派,那可不是你能应付的。”
阿绪不禁好奇道:“西派?”
花绮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你和释瑜同行,我还以为他早告诉过你。”
她浅笑道:“御医府中有三派势力,东派依附贵妃,与释瑜关系亲近。西派则是皇后所建,明争暗斗从不手软。至于中间派,便是那些专心医术、不问世事的人。”
阿绪闻言,认真说道:“我只愿做中间派,专心救人罢了。”
权谋纷争如同边关的硝烟,她早已深知自己的渺小。
正因如此,她明白,若无力改变一切,那便尽力守护好自己的信念。
花绮似被阿绪那份天真单纯所触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叹息道:“小阿绪呀,自你踏进御医府的那一刻起,你的想法或许就不再由自己决定了。”
花绮不再说多,而是带着阿绪熟悉御医府。
然而,仅仅两月,阿绪便领会了花绮那番话的深意。
最初,御医府的人给她一些所谓的“秘制肥料”,命她洒于北苑牡丹丛中,称此物可促进花草生长。
阿绪初入仕途,起初对这些要求并未多想,顺从地履行了任务。
谁知数日后,御医府爆出惊天大案:北苑花园的牡丹竟被人下了剧毒,而毒谋的目标直指贵妃!
花绮被牵连其中,遭到扣押,御医府中人人自危。
东派之中,不少老成的御医暗中得意。
他们早已对花绮这位百年来首位女御医心生妒忌,更不满她作为中间派的超然立场。
而此时,阿绪站了出来,坦言自己不知情地参与其中,直言无意间将花绮置于险境。
此言一出,东派中有人及时出面阻止刑罚至花绮身上,毕竟若事态继续扩大,东派也难以脱身。
贵郎得知阿绪几乎坏了大事后,勃然大怒,召阿绪入大殿质问。
殿内阴云密布,冷风穿堂,阿绪站于殿中,仰首直视,眼中却无半分畏惧。
她知道,这可能是生死攸关的一刻,但她心如明镜,坦然道:“为医者,以救人为本,残害无辜之事,我做不到。”
贵郎闻言,凤眸冷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看来,本宫不教你点规矩,你不知天高地厚!”
幸而在这关键时刻,释瑜及时赶到,才将阿绪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贵郎眯眼,目光在阿绪与释瑜之间流转,唇边勾起冷笑:“罢了,看在释瑜的份上,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若再有失手,你知道下场。”
说罢,他挥手命众人退下:“本宫乏了,退下罢。”
后来,释瑜用尽温言软语,耐心地规劝数日,希望阿绪能乖乖照做。
可阿绪心志坚定,对阴谋之事断然拒绝。
她失手并不是疏忽,而是不愿做这些事。
她坦然地接受了貴郎的怒责,鞭笞数十,划破衣衫,也划破理应畏惧的心。
贵郎目睹此情,不屑地瞥向释瑜,冷声道:“若不是看在释瑜的面子上,这女子十条命都不足偿本宫的怒意。”
他身披华贵金装,眉目间锋芒毕露,眸光透射出绝不轻饶的狠辣。
释瑜沉默不语,仍旧跪于殿中。
贵郎见未曾在他面前低头的释瑜如此,气也稍消,道:“罢了,起来吧,省得你阿父又为你来叨扰本宫。”
殿外月色微黯,夜风拂面,寒意透骨。
释瑜搀扶着阿绪,步履缓慢。
二人一言不发,宫道上,只有风声轻诉。
释瑜心中委屈,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为何?”
阿绪微微抬眸,不解其意:“什么?”
释瑜停下脚步,看着她:“为何要忤逆我?”
“你乖乖的听话,不好吗?”
阿绪静静地望着他,似乎第一次看不清他的脸,反问道:“听什么话?听从他们的命令去伤害无辜的人吗?”
释瑜心中一震,冷笑却带着莫名的痛楚:“无辜的人?这满宫之中,哪里有无辜之人?不过是生死对弈,赢者为王,输者为寇罢了!”
阿绪摇摇头,说道:“随你怎么想,那不是我的选择。”
她知晓这争论无解,立场不同,观点自然不同。
释瑜被她的淡然刺痛,心微微颤抖:“随我怎么想?你可知我——”
释瑜顿了顿,他终究未能将心中压抑的苦涩倾诉出来,那层层包裹的不仅是自尊,还有那未曾出口的承诺。
他为她甘愿留在京城,放弃了边关建功立业的梦想,却始终无法打动她的心。
他压下所有情绪,冷声说道:“不许再有下一次。”
释瑜收回扶着她的手,语气骤冷:“今日你惹我不高兴了,你自己走回去罢。”
只要她稍稍示弱,他愿意抛弃一切骄傲,任由心意再一次软化。
然而,阿绪未再言语,只是微微一顿,随后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步履虽缓,却不曾回头。
释瑜默然注视着她远去的身影,眼尾渐染红意,轻声冷笑掩饰心底的酸涩:“你爱走,便走罢,走死了最好。”
话虽如此,他的心却仿佛被狠狠撕裂,待阿绪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他亦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