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赋》小岛竹竹

3、第三章

　　几日后，女将军以“圣上有旨”为由，命阿绪入宫侍奉十年，担任御医。

　　阿绪虽心中满腹疑问，却明白自己无法抗旨，只能默然接受。

　　临行前，她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村庄，想在离开之前，再看一眼这片养育她的土地。

　　时隔多年，阿绪重回故里。

　　她依旧身着朴素的粗布衣衫，衣角略微磨损，却洗得干干净净，整洁如初。

　　简单的发髻微微散乱，几缕青丝垂落，轻轻拂过她清秀的面颊，平添一分柔美。

　　当她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时，吱呀作响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好似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庭院中杂草丛生，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那株她日夜照料的参天大树仍然伫立，枝叶繁茂。

　　村庄却一片死寂，四周空无一人。

　　她轻声叹息，想起或许是频发的山崩和征兵令迫使村民们纷纷逃离，如今故土只剩一片荒凉。

　　她踱步在熟悉的小院中，目光从残破的门窗扫过，又落在庭中那株大树上，心中五味杂陈。

　　这片土地承载了她太多的记忆，温暖的、苦涩的......皆一一浮现。

　　就在阿绪准备转身离去时，一阵轻微的响动打破了死寂。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清风拂过树梢，发出低低的呢喃细语。

　　阿绪循声望去，只见一轮明月之下，一名男子，姿态妖娆而略显僵硬地坐在枝头上。

　　他的乌发如墨瀑般垂落，柔顺而光滑，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月光洒在他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泛起莹白的光泽，如同世间罕见的美玉，温润却又高不可攀。

　　当他的眼眸投向阿绪时，那温柔的目光竟让阿绪一时忘了呼吸。

　　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

　　他的面容仿若仙神雕琢，每一笔都恰到好处，精致却不失英气，柔和又不显懦弱。

　　他就如同误入凡尘、不染俗世的仙人，让人心生怜惜，又生出一份遥不可及的敬畏。

　　这突如其来的惊艳，让她微微一滞，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唯有他的身影清晰地刻入她的眼底。

　　不知过了多久，阿绪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失态。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后，阿绪定了定神，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轻声问道：“你......需要我帮忙吗？”

　　男子闻声微微侧目，没有立刻作答，只是静静看着她。

　　阿绪立在原地，越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月黑风高之夜，竟有一名男子出现在她家院中的大树上，姿态妖娆却又透着几分诡异。

　　这样的场景，未免也太过离奇！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抬起，摆出防备的姿势，双腿微微屈膝，随时准备撒腿逃跑。

　　树上的男子似是察觉到阿绪的戒备，他缓缓低下头，月光洒在他温润的面容上，那双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安。

　　他...还不会说人话。

　　他...也还没学会同人一样行走。

　　他，会吓到阿绪吗？

　　阿绪见男子久久没有回应，心中愈发狐疑，脚步再度后退：“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寻人过来救你。”

　　她声音微颤，语速飞快，随后转身便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树梢上的男子却突然动了！

　　他似乎被她的离开吓到了，急切地想要阻止，却因无法开口，只能发出一声无声的惊呼，随即纵身一跃，从树上跃了下来！

　　“危险！”

　　阿绪惊呼一声，本能地向前冲去，试图阻止他的动作。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猛地伸出，想要抓住他的衣角。

　　阿绪跑过去，可好似已经来不及了，正当她心头一紧，屏住呼吸时，却看到男子好似落叶般从树梢翩然落下，稳稳落在了地上，落地无声，动作轻盈从容。

　　阿绪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没想到，这位俊美男子身手竟然如此矫健，看来就是传说中的轻功罢？

　　就在她正准备开口询问时，那男子脚步忽然踉跄，身子微微一晃，竟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

　　阿绪向前靠近，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倒在地上的男子，看起来并无大碍。

　　他微微偏过头，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肩头，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眼角隐约闪着晶莹的泪光。

　　男子似乎察觉到了阿绪的靠近，费力地抬起手，修长的指尖颤抖着轻轻地勾住了阿绪的衣角，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心安一些。

　　阿绪试图同他交谈，然而，男子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阿绪以为是他嗓子出了问题，便为他诊脉，可他的脉象平稳，毫无异样。

　　她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夜色越来越深，寒意渐浓，阿绪脱下外衣，轻轻地盖在男子的身上，生怕他着凉。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阿绪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知为何他不能行走不能说话。

　　但阿绪知道，身为医者，她不能丢下他不管。

　　或许他身患疾病，与家人走散？

　　又或许他是被人残害？然后被丢弃在这荒岭上。

　　就如同她当年被抛弃一般......

　　阿绪看着他一直紧拉着自己的衣角，不由觉得，他一定也很害怕罢？

　　阿绪开始轻声细语地和他说话，说着关于村庄的事，说自己在军营中的生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五天后，依旧无人来寻男子。

　　阿绪知道，她必须要作出一个决定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洁白的宣纸，这是她随身用来记录药方与心得的纸张。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封信，内容简明扼要，随后将信压在屋中的桌案上，心想，如若他的家人寻他，至少能得到一些信息。

　　“如果你的家人找到这里，至少能知道你的去向。”阿绪喃喃自语。

　　随后，她低头轻声问道：“再等五日，我就要启程前往京城了。若是无人来寻你，你可愿随我同去？我会治好你的病。”

　　男子轻轻点头。

　　这些日子，阿绪一直守在男子身旁，日夜不离。

　　她渐渐发现，男子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他能听懂她的每一句话。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无法发出声音。

　　阿绪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怜惜，于是她开始教他如何行走。

　　每次练习时，她都会扶着他的手，缓缓引导他迈出步伐。

　　男子的动作起初笨拙僵硬，摇摇晃晃，毫无章法，甚至不时会摔倒在地。

　　每当摔倒时，阿绪都会将他扶起，轻声安慰：“没事的，慢慢来。”

　　就这样，经过几日反复练习，他终于能缓缓迈步而行，虽然步伐仍略显僵硬，但比起从前已是天壤之别。

　　至少，他不再突然摔倒后爬行，而是努力保持平衡，尽量稳住身形。

　　每一次成功走出几步，阿绪都会为他拍手鼓掌。

　　而男子每每听到她的鼓励，总会抬起头，眼眸闪着光亮，好似也在回应她的用心。

　　五天后，阿绪收拾好一切，准备启程前往京城。

　　她站在院中，目光轻轻落在男子身上。

　　他静静站在那里，身形修长，虽然步履仍有些不自然，却已显得格外挺拔。

　　他的长发被轻风拂起，衣衫在日光下微微摇曳，映衬得他越发俊美。

　　阿绪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后，轻声问道：“那日后，我唤你‘漱窈’可好？”

　　因在树上看见他，而他又生的俊美无比。

　　正所谓是“窈窕男子，淑女好逑。”

　　漱窈点了点头，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是她为他取的名字，一个属于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