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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跪佛堂 ...


  •   孟鹤堂把手上的鞭子对折,绕过郑氏,站在孟意之面前,举起鞭子继续逼问:“你自己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不说是吧?”

      孟鹤堂挥动折叠的鞭子,鞭子落到孟意之的肩膀上,布料摩擦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

      孟意之下意识闭上双眼,但鞭子没落到她身上,耳边响起老夫人的大声呵斥。

      “孟鹤堂!”

      老太太拿着拐杖敲地,“咚”的声响,让乱糟糟的正院静下来。

      老太太又抬起手,用了力道,往孟鹤堂身上狠狠拍了几掌,嘴里恨恨道:“鞭子使得真威风,不若老身也让你来两下!”

      “母亲,您是不知道这孽女在国公府上干了什么事!”

      “和谁起了口角?你准备赔礼送过去不就好了,后头在好好教意丫头......她和你待在北疆多年,不熟悉京都闹了笑话,又不是什么大事。”

      两位媳妇听到此处上前回话,“母亲多虑了。”

      ......

      周围主子丫鬟竖起耳朵,但也没听到什么,但还是面色各异,几人之间窃窃私语。

      孟鹤堂到底担心她的名声,即使止住话头,狠狠瞪了地上的孟意之一眼。

      “佛堂能静心,你去佛堂跪着。”

      孟鹤堂忍了忍,把人发落到佛堂跪着。

      老太太环顾四周,也挥了挥手,把人下人遣散。

      “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吧,热闹还没看完?嗯?老大媳妇。”

      “是,母亲。”

      林氏瞥了一眼面色难看的老太太,咽下自己嘴里的话,拉着自己两个女儿匆匆退下,在孟芷柔刚要开口的时候,连忙把她拉住。

      出了院门才低声道:“没有一点眼力见,这个时候还要上杆子惹你祖母生气。”

      “母亲,女儿也是好奇......这是如何了?二叔怎的如此火气大?”

      几乎正院里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出来了,文姨娘接到二老爷的眼神,小心扶着腰,和女儿凌明月退了出来。

      到门口的时候,凌明月拉着她姨娘的衣袖,带着人躲到门后,母女俩安静听着里头的动静。

      老太太开口,“再如何,意之也是你女儿。她母亲陪着你吹了多年边关苦寒的长风,最后连自家娘都没能看一眼,便长眠在北疆。”

      “你对不住她。意之是她唯一留下的血脉,也跟着你一直留在北疆......你再气不过,也不能打她。”

      孟鹤堂垂下头,看到脚下绣着繁琐花样但已经被磨得差不多的靴子,喉咙有些发酸。

      “娘,意之不通礼数,行事莽撞任性我行我素……都是儿子在北疆没教好她。如今她犯错,作为父亲,儿子不能听之任之。”

      老太太厉声道:“那也不能动手!”

      而后有些疑惑,“她怎么了?失礼就失礼了,不是什么大事。”

      “今日在宴席上,沈今,镇国公的七郎来同我说了几句……说是过几日来上门提亲。”

      “当时,老国公也在……脸色不太好……”

      老夫人眼神多了几分锐利,打断追问,“老国公对你脸色如何?”

      老国公之前是镇远大将军,从前就在北疆,是孟鹤堂之前的上司。

      孟鹤堂颓然摇头,不想说这些,“娘,你说这如何是好。”

      “你怀疑两人有私?”老太太勉强冷静下来,把重点放到孟意之身上。

      “难不成他们一见钟情?”

      老夫人拿着拐杖敲了敲孟鹤堂的腿,“你自己想想,你女儿跟你待在边关多久了?回京一次吗?哪里来的暗通款曲。”

      孟鹤堂忍不住敲了敲自己脑袋,“也是,那怎么回事……”

      “那你打算如何?”

      孟鹤堂颓然低头没说话,老太太眉头紧皱,“是沈家郎君主动找你,且等一等。”

      他看了眼老太太,犹豫开口:“母亲,要不还是算了?那个孽女被儿子长久骄纵着,一到了那些个规矩繁多的高门大户里头,她怕是适应不了。”

      “儿子不中用,这门亲事是高攀......儿子怕她受委屈。女子心思多,这心里一旦憋着事,我怕......下次一回来就见不到——”

      “咒谁呢?”

      老太太恨不得堵上他的嘴,嫁进镇国公府,身份尊容钱财都有了,还有一个好夫君,说不定不日就得了诰命。

      这便是女儿家最好的造化了,哪一个不是争着抢着,有谁会不喜?

      微风穿堂而过,带来孟鹤堂的一句低语,“母亲,儿子就她这么一个孩子......”

      文姨娘扶着自己女儿的手猛地加大力道,迟疑着身离去。

      凌明月看着娘亲的背影,面上多了几分担忧,亦步亦趋跟在她身侧。

      凌明月的父亲在战场上战死。

      孟鹤堂是那场战事里活下来的那小部分人,又长久待在北疆,自然要照顾同僚的家眷。

      一来二去,姨娘便带着她进了孟府做姨娘。

      那时,孟夫人郑氏还在,夫妻两人就孟意之一个孩子,自是千娇万宠。

      凌明月吸了一口气,对着文姨娘轻声安抚,“姨娘别往心里去,父亲的意思应是,姐姐是先夫人唯一的孩子。”

      “夫人还有几位姨娘给父亲生养许多儿女,怎会只有姐姐这么一个孩子!”

      “如今姨娘肚子里有了孩儿......想来父亲知道之后定会高兴的。”

      文姨娘笑得勉强,最后视线落到自己女儿身上,伸手替她捋了捋额边的碎发,满眼疼惜。

      “也盼着这胎能得老爷喜欢,如此才好央着老爷给你改名改姓进族谱,成了孟家的女儿,我的明月才好嫁个好夫婿。”

      镇国公府。

      书房里灯罩里燃着蜡烛,室内一片亮堂。

      沈今立在灯下,时不时跳跃的烛光在他眉峰落下阴影。

      老国公安坐椅子上,手上端着白瓷茶杯,视线落在泛黄的书页上,一派闲心雅致。

      起风了,院子里特意留下的落叶沙沙作响,凉风顺着窗檐攀进室内,一盏灯明明灭灭,最终暗了下来。

      老国公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提着食盒进入书房。

      今日的事,不早不晚,宴散之后立马传进崔氏的院子里。

      崔氏听完婆子丫头们零零碎碎的答话,当下便重新梳了头,未着珠钗,一身素衣,只披件大氅,迎着冬日夜里的寒风,急匆匆去来了老夫人院里。

      这不,老夫人听着也急了几分,连忙差了身边的嬷嬷来一趟。

      “老太爷,老夫人差奴婢送来乌梅姜汤,暖身子的,七郎君也在?夜里凉,一道用一碗?”

      老国公接过,随手置于书案,目光又回到书页上,依旧不出一言。

      沈今依旧直挺挺站着,时不时转头望向窗外。

      静谧的气氛一寸寸蔓延,迫人的气氛越发凝滞。

      她看着脚下的绣鞋,硬着头皮出声:“老夫人差奴婢来说一声,明日老夫人邀了陶家,李太傅家,秦尚书家里的姑娘来做客——”

      老国公挥了挥手,随后抬头,锐利的目光投向面前长身而立的孙儿。

      “七郎,你说说,你祖母明日要不要宴请宾客?”

      沈今神色淡淡,没有被严厉肃穆的老人吓到,转头吩咐王嬷嬷:“嬷嬷,劳您替我跟祖母问安,七郎稍后自会过去请安。”

      王嬷嬷噤声退下,脚步有些哆嗦,靠在廊下红木围栏缓了片刻,伸手拿着衣袖擦拭鬓角的冷汗,边低声嘟囔,“这差事真是难为人……”

      堂内,原本凝滞迫人的气氛被沈今一句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破,如利剑一般,摧枯拉朽刺破凝滞的空气。

      “可知错?今日你行事不端。”老人家提笔落字,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沈今撩起衣袍,缓缓跪下,“孙儿有错,行事鲁莽,未与长辈相商。”

      老国公让他起身坐着,话里多了几分循循善诱,“成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们一个自幼生长在塞北苦寒——随性之地,一个出身公侯世族之家,贸然婚配,于你无益处。”

      “你祖母,母亲自会为你操持婚事,聘得贤惠端庄的新妇。定会是品行得宜的贵女,为你贤惠持家,生儿育女。”

      “今日你胡言乱语,我就当作没听到。”

      沈今低下头,掩住面上神色。
      “成婚是两人的事,两人愿意即可。”

      老国公抬眼,目光锐利,盯着如今一反常态孙子。

      “怎么?孟鹤堂生的好闺女如此狐媚,勾人心魄了?”
      “看来我教你的都忘了,转眼就耽于女色!”
      “你好生去祠堂跪着吧,好好看看沈家的列祖列宗!”

      沈今起身,抖了抖沾上尘埃的衣袖,出门时,还给老国公请了安。

      “你去与老夫人说一声,今夜我就不过去了。”

      ——

      天光大亮,沉寂一夜的孟府渐渐展露生机活力。

      花园里头的草木迎来黎明,托住丝丝缕缕的晨露,浸湿黯淡的叶片。

      方好步履匆匆,路过草木,任它们氲湿摇晃的裙摆,仍不做停留。

      她手里提着食盒,左顾右盼,时不时侧过身,躲着拿着扫帚的小丫鬟。

      终于在静心堂后的小佛堂门前停下脚步,转头关注四周,见四面无人,才匆匆进了门。

      孟意之还在睡梦中,被方好拍了拍才清醒几分,扶着柱子慢悠悠立直起身。

      脖颈处传来一阵酸涩刺痛,孟意之忍不住痛呼一声,抻着手揉了揉后脑勺下方的紧绷的皮肉。

      她在这里跪了三天了。

      “小姐,奴婢把早膳拿来了,来,悄悄吃点,别饿坏了。”

      方好放下食盒,从里头的吃食点心一份一份拿出来,孟意之看着觉得她像极了把山里头一趟一趟把松子搬进树洞的松鼠,不由笑起来,打趣她。

      放下食盒的方好没有理会,边拿出点心,边催促孟意之快吃,但孟意之刚拿起一块点心,外头就传来声响。

      方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把东西收起,在慌乱间,有一块点心掉出来,落到地上。

      “方好,没事,就这样放着。”

      孟意之示意方好停下,自己伸手把掉在地上的点心拿起来,吹了吹上头并不存在的尘土,三两下就咽了进去。

      佛堂的地面很干净,红木的地板被丫鬟们擦得铮亮,她不想让精致的点心浪费了。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带着婆子进了小佛堂。

      孟意之接过方好递过来的水,在蒲团上坐着,看着外头人急匆匆进来。

      “小姐安好,老夫人让奴婢带着小姐去梳洗。”

      老嬷嬷面上挂着笑,声音也很缓和。

      孟意之觉得奇怪,这是不用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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