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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什么时候做我朋友 ...

  •   以前总听别人说田淼有点怪,我就也以为她是个怪人。

      虽然在同一个村子,但她家在村口,我家在山腰,她又常年住在镇上的母家,在升到中学之前,我跟她就没见过面。

      在这之前,我对她的所有印象全靠听别人唠闲话,说她小小年纪满嘴谎话,说她冷心冷肺没有人情味,又说她发癫得了臆想症。
      所以在知道她搬回村子跟奶奶住,往后的每一天我都很有可能要跟她一起翻山头去上学的时候,我是有点害怕的。

      开学第一天,本来应该天不亮就出发的,但为了错开时间不跟她一起,我硬生生在家多坐了会儿。

      等我火急火燎往村口跑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有人影,离得近了,是一个女生规规矩矩坐在门口板凳上。

      我隐约猜到这是谁,但我避开视线,没有和她说话。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回避,她提起书包站了起来。
      “快走吧,要迟到了。”

      过了会儿,她又干巴巴解释一句。
      “奶奶让我等你的。

      “谢谢。”
      我默默跟上。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主动吭声。

      我只觉得那天的山路走的很不顺。

      这座山的斜坡以前可没这么陡。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的碎石,都堵到山底下了。好好的树叶长那么多倒刺干什么。好多蚂蚱啊,再蹦哒等我放学回来把你们一个个全抓了。
      我在心里碎碎念了一路,脸上表情端的很平静。

      长长的山路走的我们满头汗,可能是天光大亮的缘故,我发现,她的脸红扑扑的还挺好看的。

      这时,太阳彻底升出来了。
      我们也走下最后一段山路,正式步入镇子的边缘,那里有一座庞然大物,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方圆几百里地里唯一一所中学,这附近的村子里只要有适龄的学生都得往这里跑,所以才能人多到供应起路边临时搭起来一个小型早市。

      到这个时间,早市上的人都陆续开始收摊,我们穿过乱哄哄叫卖的人群,越往里走学校的轮廓也越加清晰。

      离得近了,我也看清了未来三年都要长待的地方。
      村里的小学是石棉瓦盖出来的黄土房,野猪一撞能倒下一半的墙,这里的墙全是钢筋铸的硬水泥,看起来就很结实,我相信就算山里的野猪全跑过来,都不一定能把半面墙给拱塌了。

      看着眼前高高的围墙,我怀着莫名的安全感,跟着田淼走了进去。

      进了校门,她见我还要跟着,这才有了我们今天的第二次对话。
      “我们不在一个班,你应该走另一边。”

      “哦哦,谢谢。”

      我赶紧拐过身走另一边,沿着教学楼走到头了才找到自己的班级。

      我的心情有点复杂,住一个村离得远也就算了,都在一个学校了,那么长的教学楼,她在东边,我在最西边。

      好在时间过得很快,一天的课程眨了个眼就结束了。
      放学铃一响,我就背上收拾好的书包去找她,却被告知她提前走了,连最后一节课都没上。

      她同学看过来的眼神让人不太舒服,说的话也不好听。
      “你和她一个村的?”

      “你知道她的事吗?”

      “知道还不躲远点,不怕精神病啊?”

      我不想理他们,也就没理。
      我直接走人的行为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那几个人开始高声讨论,生怕我听不见。
      “她们可是一个村出来的,谁知道她是不是也有病。”

      “要我说,她看着就像有病的样子。”

      我走的更快了。
      这些家伙真讨厌,我以后再也不来这边了。

      第二天,我没在家磨蹭,天没亮就出了门。
      想到以后都有人一块上下学,我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可是到了她家却只看到了一位老人家,应该是她奶奶。

      她这次没有等我。

      老人家说她很早就起床背书,起的早走的也早,还让我以后闲暇了多来找她玩。

      可惜的是,往后的几天里,不管我走的有多早或多晚,不管我途中等的有多刻意,我都没能在路上碰到她。
      我怀疑从村里到镇上有我不知道的别的山路。或者,也有可能是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所以特地避开了我。

      想明白这点的我莫名其妙的开始赌气,我也特地避开她。

      接下来的一学期,我都一个人上学、下学。
      当然,更没有去找她玩。

      转折点是在初二,我们被分到了一个班。
      我因为小孩子身板被老师重点关照,坐在了讲台的左手边位置,她因为身高格外优越只能屈居最后一排。

      一个班就不一样了,虽然隔的挺远,但我们之间的交集从零变成了偶尔会说上几句话。
      内容大差不差,一般都是我主动问她作业写完了吗然后她再回我说写完了。

      但今天不一样,她不但反过来问我作业写完了吗,甚至还要带着自己的作业去我家里帮我写,这个交集简直是绝无仅有的超级大飞跃。

      不过,我可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欣喜打乱阵脚。
      我还记得自己有任务在身上,在写作业之前,我得先去王阿婆家把这筐猪草给喂了,再把竹筐还回去。

      我带着她往我家的方向走,从村口走到我家附近的过程中,月亮一点点冒出头。

      她家住在村口,不经常出门走动。
      我家在村子最里面,除了在这边住的两户人家,很少有人过来,所以周围静得听不见人声,也看不见一丝带人气儿的光亮,不知道的会以为我带着人来到了荒无人烟的野外。

      通过观察她跟没跟上,我发现她这一路偶尔会警惕的瞪向四周。
      于是,我也跟着她的视线转了好几圈想看清她到底在看些什么,可惜,不管我怎么看都是乌漆麻黑的一片,什么也没发现。

      看的累了,我就轻轻咳嗽了一下,想打破两人之间过于安静的气氛。
      一出声反而把她吓了一大跳,见她这样,我是再不敢乱发出动静了,屏气凝神只管带我的路。

      两个人安静的走,耳边只剩下了鞋子踩在地上发出的咔嚓声,直到走到王阿婆家屋门前。
      我对她摆了摆手。
      “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出来。”

      我轻轻推开门,刚准备跨进去,她突然一把拉住了我。
      “别进去!”

      她好像很紧张,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我顺着她的视线往院里看。
      空荡荡的院子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阴森森的,下午才被我薅干净的杂草丛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长出来了,草叶子细长的影子映在土墙上左右乱晃。
      这场景也不怪她会害怕。

      但我是不怕的,这地方我下午才刚来过,而且我家就在隔壁,我怕个锤子。
      所以我非常自信的安慰她。
      “没事,我去把猪喂了,很快就出来了。”

      我话才刚说完,从院里刮来一阵凉风,刮得我直搓胳膊。
      虽然这阵风来得邪门,但猪我今天一定要喂,毕竟这筐草不能白薅了。

      我把竹筐从背上卸下来换到手里,咬咬牙一头扎了进去。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猪圈,却发现猪圈塌了。
      碎石散落一地,混着黏糊糊的臭泥,让本就拥挤的猪圈一角变得更加脏乱。
      我忍不住捏了下拳头,心想下午那会儿打猪还是打得太轻了。

      不等我为王阿婆家的猪跑了痛心,我就看到猪窝位置卧着一大团阴影,虽然这团阴影看起来有点过于巨大了,但猪窝里不睡猪还会睡什么。
      所以,谢天谢地,猪没跑掉。
      为了表示对它不离窝的褒奖,我把竹筐里的所有草都倒给了它。

      虽然猪睡得很沉根本没过来吃,但我今天帮助王阿婆的任务算是勉强完成了。
      拍了拍筐底,我拿着抖干净了的竹筐挂到窗台上。

      途中,我没忍住瞟向窗户里面。
      怪不得我妈说老一辈的人活的节省。看看王阿婆,大晚上的,明明屋里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她就是不开灯也不点蜡烛。

      本来放好东西我就要走的,但怀着王阿婆到底知不知道家里的猪圈塌了这个疑问,我实在不放心直接走人。
      便又拐了回来,隔老远在窗户边轻声问。
      “王阿婆,你睡了吗?”

      没人应声。

      月光下,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只模糊看到那面玻璃窗后面好像有块朦胧的影子。
      我隐约记得刚才还没有这个东西。

      我想凑近点看看,但又怕我正好趴在窗外的时候里面的人醒了,那场面对王阿婆来说就是一睁眼外面玻璃上贴着一张人脸,心脏肯定遭不住。

      我妈说老人家可不经吓了,很容易吓出大毛病,这样一寻思还是作罢了。
      明天再说吧,就先让老人家睡个好觉。

      一切安顿好后,我拿着剩下的虎头帽走了出去。

      关上门,我喊了喊田淼。
      “我好了,我们走吧。”

      见我出来,她连忙跑过来把我从头扫到尾。

      看见我手里拿着的东西,她还没松下的一口气明显又提了上去。
      指了指我手里的虎头帽。
      “你怎么还拿着它?”

      我以为她对帽子感兴趣,就要递给她。

      谁知她极为排斥,见东西离得她近了就赶紧退后一步。
      问我。
      “这个帽子不能丢在那个院子里吗?”

      当然不能,虎头帽又不是从王阿婆那里拿来的。

      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问,就主动解释。
      “这是我捡来的,准备拿回家去。”

      听我这么一说,她的头立马摇得像个拨浪鼓。
      “我奶奶说过,不能随便往家里捡东西。”

      我真想告诉她,我妈也说过这样的话,我也不是那种随便捡东西就拿回家的人。
      但帽子牵扯到了那个奇怪的小孩,我说了没人信也就算了,万一有人信了把我当精神病,那我就太冤了。
      所以我只能沉默。

      我的沉默换来了她的沉默。
      我猜她应该是后悔来帮我写作业了,走了一大截冤枉路不说,好心的劝告还不被接纳,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不高兴。

      一想到友谊向我伸来的枝丫还没开花就被我折断了,我就抓耳挠腮般的难受。
      但我没有难受太久,因为她主动提议。
      “我知道一个合适的地方,你可以先把它放在那里。”

      有了台阶,我赶紧点头。

      她说的地方在她家附近。
      考虑到时间有点赶,我决定把作业搬到她家去写,正好写完了留那等明天早上去上学了再拿着。

      到她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我看到她走到对门石狮子那户敲了敲。

      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人。
      白得晃眼,就像是冬日里从雪地里刨出来的大白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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