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燎夜天》陌上灯影

16、龙鳞

　　傍晚时分，雪龙驹驮着一大堆东西走在前面，裴莫染和李从珩跟在后面边逛边吃，慢悠悠地打道回府。
　　走到分别的岔路口，裴莫染解下一个小包，递到李从珩手上：“替你挑的。”
　　李从珩打开一看，里面包裹着一只小巧的砚台。虽然外观有些拙朴，但质地坚密柔腻、手感温润如玉，竟然是珍贵的歙砚。
　　“谢了！”他摩挲着那只砚台，喜不自胜。
　　裴莫染这个人平时看着大大咧咧，没想到有时候还挺细心的。他最近练字，正缺一个砚台。
　　“那挂牌子花的钱，不如就给我冲抵了呗。”裴莫染粲然一笑，溜进了家门。

　　走到议事厅的时候，沈靖风已经等在了那里。
　　“小染，你可算回来了。”裴廷信道，“沈先生说跟你约好了，要等你回来一起讲。”
　　这种正经议事居然会等她，是不是说明，她已经长大了？
　　裴莫染感觉心里暖暖的，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正襟危坐。
　　沈靖风道：“方才沈某看过裴老将军的脉象，已无大碍，然而气血两虚，应当静养，不宜太过操劳。”
　　众人点头称是。
　　他接着说道：“那天从金鳞碧瓦楼搜到的两个药瓶，我已经查验过，那是一种世所罕见的奇毒，分则无害、合则毙命。
　　浅红色的粉末已经查明，是下在大夏龙雀的刀鞘上；那暗绿色的油膏，我又重新查验了那天宴席上的一饮一食，问题出在这里——”
　　他指了指桌面，那里赫然摆着一盒蒙顶山茶。
　　那是魏王李继岌带来的贺礼。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

　　主犯景玉笙已经伏诛，这件事看起来就是景进的阴谋，怎么又跟魏王扯上了关系？
　　裴崇韬淡淡道：“我这里，还收到了西市送来的另一个情报。当时跟在魏王身边的那个侍女，失踪了。
　　有人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金鳞碧瓦楼。在调查清楚之前，此事，你们谁也不要对外声张。”

　　另外一边，金鳞碧瓦楼已经腾笼换鸟、人去楼空。
　　郭从谦刚刚对这座雕梁画栋的楼宇进行了一番全面清洗，决定明天搬进来。
　　他原来在西市做的是牙行，长袖善舞，牵线搭桥。日积月累，也攒下不少人脉，只是被景进死死压制着，总差了一口气。
　　可如今，情势已经大不相同了。

　　“暮泠，你是怎么发现那个侍女有问题的？”郭从谦问道。
　　“我说不好……也许因为她是个生面孔，我在魏王府从没有见过。”苏暮泠努力回忆那晚的情形，“但最重要的是，她的气场跟我从前见过的所有侍女都不像。”
　　她甚至已经记不清楚绿珠的长相，却清晰地记得那种违和的感觉。
　　苏暮泠收到线报，说有人看见绿珠进了金鳞碧瓦楼。因此，她乔装成杂役，前去搜寻，人没有找到，却误打误撞救了裴莫染。
　　但她也看见了后院那个蒙着面巾、活剖病人的小少年，他与绿珠，两人身上有着如出一辙的死气。

　　“消息已经递到裴府了吗？”郭从谦问。
　　“送过去了。但我有疑问。”苏暮泠道。
　　“你说。”
　　“我们现在到底算是为谁做事？是陛下，还是……”
　　郭从谦比了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少说，多看。”

　　“这个图案是什么？”
　　苏暮泠忽然抬头望着藻井上的彩画，问道。
　　那彩画隐没在阴翳之中，平时难以发觉，但夕阳斜斜照着墙角的铜镜，又将光线反射进天花藻井，照出了一个奇异的图案。
　　那看起来或许是一条蛟龙——却与中原流行的彩画样式都大不相同，颜料也不知是由什么制成，微微泛着青光。

　　残阳如血，雷声如鼓，仿佛惊动了蛰伏的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