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或不再》羽灼灼

3、今夜

　　寒风在狭小的街道呼啸而过，于铖看得出许诺的心不在焉。他从助理手里接过宽大的外套，用了点力道盖在了许诺瘦小纤细的身体上。以提醒她清醒一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时隔八年，许诺不再是十七岁那年人尽可欺又无依无靠的自卑的女同学。她的名字、她的成就和作品早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她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女演员，她的五官并不是攻击性的艳丽，却透露出时常可人时常又富有韧劲的特色。这一张天生就再出现在大屏幕上让人欣赏的脸庞，让她饱受电影导演的喜爱。
　　如今她拿着高昂的片酬，穿着最华丽的服饰，有着最好的待遇，是人人羡慕的对象，许诺觉得再也没有人看不起她了。
　　这次会回来兰城的主要原因是于铖给许诺偷偷接了一个刚刚一战成名获得了国际最高新人短片奖的导演的新片子。20出头的年纪就得到这个级别的奖项绝对是未来可期的类型。
　　这个导演的风格迷离，聚焦极致的美学与故事感。他的新长片剧本大致讲述了一个已婚的年轻女人自认为遭受家庭暴力而出轨领居，却发现现实里领居与他根本不相熟，丈夫也性格温和的人。现实与幻想差距过大而精神崩溃，最终真正的原因全是源自于对初恋和对自己逝去的胎儿的不甘，最终导致悲剧的故事。传递着女性没有独立意识的悲哀、人性的复杂和感情的脆弱，看完剧本便让人怅然若失回味无穷。
　　故事很复杂，前前后后讲述了女主角和三个男人不同的故事情节，不同感情的摩擦和碰撞贯彻全片。
　　女主的演技分量尤为重要，演得好或许能成为一段传奇，没演好的话这样复杂的剧情可能会让观众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最终被骂无病呻吟。总之，这部片子挑战性很大。
　　于铖有着多年捧出当红明星的直觉，他看完这个导演作品和新片剧本的时候第一想法就是不会有人比许诺更适合这个风格，看起来柔情似水的眼神里却又是不是带着疯劲儿，好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角色一样。如果许诺出演他的片子一上映，一定能一爆再爆。
　　但是拍摄地地址定在兰城，许诺从出道以来就无比抗拒的地点。无论于铖怎么游说导演助理的回答都是绝不可改。甚至用激将法告诉于铖不定下来他们就要选择另一位和许诺同时出道的同台竞技的女星了。
　　于铖一咬牙，把许诺的问题抛之脑后接了下来。他本以为许诺这些年脾气见长，知道之后会大闹一通。
　　结果她只是问了一嘴导演点名要她演了吗，得到的答案是我们不接那边就会对接何嫣的答案。许诺牙关动了一下，没有咬牙切齿却握紧手里的剧本说：“我接。”
　　“在安城的时侯剧本围读不来，约着见面试戏也不来，这个导演到底靠不靠谱啊。”
　　“城哥，不会是骗子吧。”
　　“哪有导演开拍前连女主角见都不见一面的，铖哥这导演靠谱吗？”
　　“都得短片奖了能是骗子吗。搞艺术的有点架子，理解一下，一会儿对人导演客气点。”
　　于珹和几个助理叽叽喳喳的谈论吵得本就心烦意乱的许诺头疼。一想到一会儿自己还要演技大爆发“演”陌生人更加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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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请几位稍等一下我们陈导，陈导正在和资方确认一些事情。”陈斯衡的助理领着许诺的团队去酒店休息厅为导演的迟到而解释。
　　饶是常年和陈斯衡混迹在影视行业的助理在见到许诺真人的那一刻也还是惊讶了一瞬，高挑的身形却有着一张小巧的鹅蛋脸，眼睛不大不小眼神确实有力的灵动的，举止温婉却又透着一股力量的气质。
　　尤其她今日穿着一件过膝的白色大衣虽然衣服上不知道哪里沾上了一些灰尘但是相较于娱乐圈没有辨识度的美女如云，比容貌更让许诺吸引人的是她独一份的不卑不亢的气质。
　　许诺听到助理的借口差点笑了出来，她早知道陈斯衡这部长片的资方是双木影视公司，也就是他们的高中同学林炀家的公司。两个人从高中关系就铁，能有什么急着处理的矛盾。借口找的未免有些拙劣。
　　休息厅里开着暖气，气温逐渐升高，许诺热的脸颊开始泛红却还是没有脱下那件大衣外套。她清楚得很，等陈斯衡来了一定会注意到衣服上的灰尘。她要他知道，她去了那里。
　　她才不是会不体面的质问他为何离开这么多年又一声不吭的制造见面的人，她可以一个人去完成诺言、可以装惨、可以冷脸相待、可以什么都不说的等他自己解释但绝不会是最沉不住气的人。她要一个体面的重逢。
　　半个小时了，助理也有些急了，来回踱步最后出去给陈斯衡打电话。当时陈斯衡只说资方找他有事很快结束，助理也没想到陈斯衡会把女主角晾在那里这么久。
　　”啥意思啊铖哥，给我们诺诺姐下马威呢！”贺莎年纪小早就沉不住气了，导演助理一出门就气闷的抱怨道。
　　于铖也皱着眉头不知道这个天才导演闹哪出。满屋子只有许诺明白，陈斯衡这货怂了。
　　敢一声不吭的失踪也敢故作玄虚的履行诺言让她当自己首部长片作品女主角，却在要见面时刻躲起来犯怂，是陈斯衡这个胆小鬼的作风，很久不见了。
　　“抱歉各位老师，我们陈导今天身体不适，可能不能……”导演助理满脸抱歉的姿色走了进来，许诺就明白了。不等助理说完就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一开门，寒风立刻涌了上来，丝丝入骨。
　　她的长发被吹起，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暴露在冷空气当中。随着呼出的气体在空中凝结雾化又消散，她的脸庞更像是被冻得通红惹人怜惜。
　　酒店是兰城最好的一家，地方不大却别有设计。环形的房间布局，中间是露天景观。在许诺站立位置的另一端，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鸭舌帽的高大男人正半身趴在栏杆上，俯瞰着园中的景物，手里举着抽剩的半根烟。
　　果然不出许诺所料，陈斯衡就喜欢玩这出。可看见陈斯衡，许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还是这个牌子的烟，红酒味的，甜腻气味先入为主把她包围。
　　她开门的声音很大，工作人员也跟着许诺跑出门。地方很小，动静会被又一次无限放大，对面的陈斯衡却沉默得一动不动装作没听见继续低着头。
　　“陈导！”助理越过堵在门口的一堆人大声喊了陈斯衡一声。
　　陈斯衡本来抱着这么多年许诺可能也认不出自己的侥幸心理打算装死，刚想故作镇定的把手里的烟递到嘴边，助理一声怒喊把他的计划打碎。
　　他在心里默默把助理骂了几百遍，手里的烟即将燃尽他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心理斗争了几秒，终于吐了一口气，任命似的抬头。
　　他的眼睛真好看，像从前一样，永远水汪汪的可现在又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狠戾感。脸颊上属于少年人的肉感已经几乎消失了，更多的是成年男人的骨骼感。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圆弧，对视着。声旁小助理的介绍犹如耳旁风一样一句也听不见，只是对视着，八年间的一切疑问、控诉、思念、不甘都浓缩在了这几秒的对视之中。
　　这场短暂又漫长的对视提醒着两人，八年前的一切不能忘，不可忘，不敢忘。
　　没有寒暄，陈斯衡先败下阵来躲开了许诺复杂的眼神，浅吸一口烟。烟雾缭绕在空中，他的表情若隐若现看不清，对着迎面走来的助理说先吃饭吧。
　　许诺跟着大部队向前走，陈斯衡故意落后一步，拿出手机不知道回谁的消息一通乱点。又把所有软件挨个打开一遍，最后烦躁的想撸一把头发一伸手却被自己的帽子挡住。真是昏了头了。
　　许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落了脚步，观看完了陈斯衡犯傻的全过程，趁他正懊恼自己的行为时，夺走他手里的烟，送进自己口中。呼出红酒味烟雾拍打在陈斯衡脸上，让他清醒一点。
　　两个人这下离的很近，触手便可及。
　　“你……”陈斯衡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没等他咳一声，许诺便将烟头掐灭，头也不回的跟上了前面人的步伐。
　　只留陈斯衡在原地，红酒香气还未消散，他感觉自己已经醉了，永远清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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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一个新晋青年导演刚刚得到国际短片最高奖项准备筹备的长片计划是个正常人都应该把握机会认真对待，而在所有人看来，陈斯衡还没开机就对女主角冷脸。把主角团队晾在休息室自己找借口不见又被撞破的行为实在尴尬。
　　导致现在，导演、演员们、制片人、编剧、资方等工作人员坐在一起吃饭的氛围格外奇妙。要是许诺不跑出去戳穿他，陈斯衡怕是连开机前的饭局都不会参加。为了能多躲一时，任由别人给他扣上甩大牌的帽子。
　　陈斯衡的获奖短片是一个关于情欲的文艺片，单纯是自己喜爱的类型而拍的，受众范围有限。但这部长片他是为了在国内电影市场试水，偏商业化。也实在是大胆，第一部长片作品就敢尝试与自己从前截然不同的类型。有人称赞天之骄子就有人质疑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陈斯衡就是这样大胆的人。不视他人之疑目，拍了再说。再加上有双木影视的资金支持，主角团基本都是当红配置，拉满了所有人的期待值。
　　当全场一片寂静之时，则需要有一个智商情商都在线的人来打破这个僵局。今天这个人就是片里的男二也就是饰演女主初恋的男演员——颜浩宇，一个爱豆转行，粉丝基础强大，有点小后台的新人演员。
　　其实这部片子也算是一定意义上的大女主戏，男一领居男二初恋男三丈夫的镜头差不多数量，这就是金主爸爸们看哪位演员更能上道更会来事的时候了。
　　显然颜浩宇抓住了这个机会。
　　“各位，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陈导的新片顺利进行，我作为一个新人演员虽然不如前辈们有经验但是我年轻肯学肯琢磨！希望接下来能和陈导合作愉快！也感谢各位金主爸爸们和工作人员支持！我先干一个！”说着，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以表真心。
　　场子一下子随着颜浩宇的豪爽热了起来，几个小演员争相模仿以表忠心。而此刻，最坐立不安的人还是陈斯衡这个大导演。因为许诺丝毫没有躲避他的意思，也不逼他就是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像无声的炮火。
　　他没法无视，又不知道怎么开这一个紧闭了八年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