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长流》不厌春迟

31、第 31 章

　　“您好，我们是a市人民医院的，请问您跟病人周宁涛是什么关系，他现在出车祸在我们医院……
　　周让脑子此刻嗡嗡的，根本没有听进去电话那头接下来在说些什么。
　　他呆楞在原地，脑子里回荡着刚才的那句话，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反应过来，慌忙赶去了医院。一路上，他都在祈祷。
　　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门口，充斥着陈海月的哭声，那么刺耳，周让不觉心猛地一抽，他想要吐。
　　那天，周让还是晚了一步，等他到的时候，周宁涛已经被宣布死亡了。
　　那一刻，周让觉得周边所有的空气全部凝滞了，看这陈海月的模样，周让只觉得恨自己，为什么自己要让周宁涛来接自己呢？
　　如果不是他的话，这种意外还能出现吗？
　　“医生，有人晕倒了，快来啊。”
　　是外婆的声音。
　　这一声让周让一下子拉回了现实，回到了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现实。看着倒在外婆怀里的陈海月，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周让不知道陈海月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是怎么样的感觉，更害怕当他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儿子的时候她又应该作何感想。
　　他可真的是个罪人！
　　陈海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他躺在病床上，外婆坐在她的身边，而周让则站在后面。陈海月扫视了一周，似乎是反应了过来，她哭了起来。
　　与今天下午不同，这一次更像是隐忍。
　　陈海月生病后，周让有一次无意间看到过陈海月以前的旧手机。里面什么信息都没有，周让有些好奇，对着手机一顿操作，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有用的东西。但是最后，手机里也不过只有一封短信没被删除而已：
　　老婆，我去接儿子了，晚点儿回家，给你带了你爱的玫瑰花和那家的炒货。
　　周让心颤了一下，原来那个他没敢说出口的实话，陈海月一直都知道。
　　这几年，周让其实一直都在骗自己。
　　与其说是陈海月受到打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如说是周让一直把陈海月封闭了起来，因为他不愿再掀起当年的过错。
　　而陈海月一直都在配合着周让而已。
　　周让低着头，叹了口气，他从陈海月的房间里走了出去。他从客厅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烟，坐在楼道里自己独自抽着。
　　周让看了一眼旁边空荡荡的位置，他想到了和夏沥青的那一晚，就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
　　但夏沥青在的时候，周让会更加心安。
　　现在他不敢去打扰夏沥青，他把手机关机了，夏沥青也联系不上他，尽管他知道以夏沥青的心细程度，一定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挂断电话之后，周让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夏沥青坐在办公室那里，看着手机上未回的消息和未接的电话，他坐立难安。
　　但是周让似乎又不想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种情况我还应该去窥探他的隐私吗？
　　夏沥青一向是不过多的涉及到周让的个人领域，在他看来，两人虽是恋人，但同样他也是他自己，关于周让那些不愿说出口的事情，他通常是点到为止的。
　　他终有一天，会拨开云雾见天明。
　　但是今天周让有些异于反常了，他还是决定找陆江然去家里看一下。就在这时，周让的电话拨来了，夏沥青慌忙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端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夏沥青的声音有些慌张但是又充满着克制，生怕惊扰到了周让。
　　听到夏沥青小心翼翼地声音那刻，周让鼻头猛地一酸，眼睛湿润了，他没有开口说话，他害怕夏沥青听出来他哭了，虽然这是必然的。
　　见周让不说话，夏沥青缓和了自己的情绪，开口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可以知道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啊。”
　　一字一句，看似是请求，实则是满满的卑微。
　　周让还是没有回复他，夏沥青也没敢再问下去，就这么和周让一直这样耗着。
　　夏沥青对周让是很耐心的，他不愿说，那就不说，他愿意等，无论多久，他都愿意。
　　不过是些时间而已，他想要，我就给。
　　就算今天他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他都会满足。
　　而我，只想要你快乐。
　　良久，周让才开口道：
　　“我想见你！”
　　那声音带着哭腔，尽管周让已经很克制了，但是在开口的那一瞬间，还是没有忍住。
　　“好。”
　　夏沥青答应的很干脆，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的。他赶忙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还不忘给顾云川拨了一通电话，说明情况。尽管工作已经是在收尾阶段了，但是要把顾云川一人丢在这里，夏沥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是顾云川却表示这倒也没什么。
　　回到酒店，随便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开着车往回赶。
　　三百多公里的距离，接近三个小时的路程，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一路上，满满的都是周让。
　　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委屈。
　　他也埋怨自己，不能时时陪在身边。
　　夏沥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他给周让发的消息，他没回。夏沥青站在周让家门口，想要敲门：
　　会不会睡着了？他想。
　　夏沥青最后还是没能敲响周让家的门。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转身打开了自家的门，开灯的那一瞬间，看到在沙发上躺着的周让，他有些恍惚。
　　周让也许是感受到了灯光，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吵到你啦？”夏沥青轻声细语笑着对他说。
　　周让看着门口站着的夏沥青，有些不可思议，他真的回来了？！
　　周让呆愣在原地，面前的夏沥青在他的眼中变得模糊起来，直到一滴泪啪嗒地掉落在自己的手上，他清晰的身影却又再次浮现。
　　周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他跑了过去，也许是蜷缩在沙发上太久，他的腿部竟有些发麻，跑过去的时候还有些踉跄，吓得夏沥青赶忙接住了他。
　　夏沥青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他，手指不停在周让的头发里摩挲着，安慰他道：
　　“没事了，我回来了。”
　　此刻的周让，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莫名的心安。
　　见到周让的那一刻，夏沥青什么都没有去问，他确实没有必要让他背面的伤疤再次裸露出来，他做不到，更于心不忍。
　　对于周让又何尝不是呢。
　　夏沥青如果知道自己的男朋友竟然是害死他父亲的罪魁祸首，他又会怎么想他呢。
　　这一晚，两人都有着不同的心事。
　　次日一早，周让看着还在熟睡的夏沥青，这好像是为数不多自己比他早起的清晨。每次当他起来的时候，夏沥青似乎都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来迎接他的醒来，自己就好像是白雪公主一般。
　　周让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他先是回家看了看陈海月的情况。
　　但是想到昨天，站在陈海月的房门前，他举起的手又放下又举起，正当他决定想要放弃的时候，陈海月打开了门。
　　“起来了？”她笑着说。
　　陈海月主动跟他说话了。
　　周让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他有些惊慌失措的，点了点头。
　　周让觉得自己是否也应该放下了，毕竟自己也不能再拖着陈海月跟自己一起被困在在这回忆的囚笼。
　　“吃饭了吗？”陈海月又问。
　　“还没。”
　　“我去买。”随即从陈海月走了出去，在门口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说：
　　“让让，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总要向前走的。”
　　啪嗒一声，是关门的声音。
　　周让还是停留在原地，这几年，陈海月为了照顾自己也是做出了很多，自己也确实不应该在纠结过去不放过了，对陈海月，对自己，对夏沥青，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好。
　　陈海月每一次的“装疯卖傻”，其实是在维护周让的内心。
　　陈海月的每一次失控，其实是周让的逃避。
　　夏沥青醒来之后，发现身旁的周让不见了，他慌忙起身鞋子都没来的及穿，在客厅里扫视一圈并未发现她的身影，，他有些慌了神，拿起手机准备拨打过去的时候，门开了。
　　夏沥青你看着站在门前的周让，跑过去抱住了他，丝毫没有看到身后的陈海月。周让推搡着他，但奈何他抱的太紧了，无奈周让说道：
　　“我，我妈在。”
　　夏沥青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松开了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发，说了句：“阿姨好。”
　　陈海月觉得此时自己也不该在呆在这里了，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就走了，说是要去享受自己的时光。
　　周让觉得这也好，他确实应该放她走。
　　夏沥青和周让坐在饭桌上，夏沥青手中的筷子戳了又戳，想要说的话咽了一遍又一遍，周让看了她一眼，说：
　　“想问什么？”
　　夏沥青抬眸，可能是没想到周让这一次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吧。
　　“我……”
　　“她没病，她是为了保护我，是我一直把她看作一个病人，这样我内心的悔恨才会有所缓释。”
　　“夏沥青？”
　　“嗯？”夏沥青看着他，回应了一句。
　　“我是个罪人。”
　　餐桌上，两人面面相觑，空气异常的安静，两人的动作也停滞在刚才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