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和弦》坠时雨

4、归处

　　时间是一个极具欺骗性的事物，享受的人光阴似箭，煎熬的人度日如年，对萧洛雪来说，除了没有找到适合练琴的房子导致她练习进度严重滞后外没有其他烦心的。
　　不管怎样假期如约而至，南城一中难得干了次人事，没克扣他们的假期，但该发的卷子也是一张不少。
　　于是，在这个难得可以睡个懒觉的周末，夜暮尘在早上七点就被拉了起来。
　　“儿子，你看这两个蛋糕那个漂亮？”
　　“左边。”夜暮尘支着脑袋看向楼若芷手中的食谱。
　　“是吗可右边的更可爱，好难选择哦，你说洛洛会喜欢哪个？”
　　“那蛋糕是用水果装饰还是巧克力？”
　　“水……”
　　“洛洛应该很喜欢巧克力，但会不会太甜，要不两掺……”
　　……
　　“儿子，我叫你来帮忙你怎么一句建设性意见也没有？”
　　夜暮尘：“……”
　　此时的萧洛雪正站在“随心”店前，这次老板没挂牌，挂了把锁。
　　她叹了口气，这个点开门的估计只有早餐店了，干脆找个店坐会，顺便等老板来开门。
　　萧洛雪找了个位置坐下，她这一周把附近转了一遍，能交谈的只有这一家店铺，而且当时老板也没有明确拒绝她，说不定还有戏。
　　萧洛雪四处张望着店铺，好巧不巧，没在老板店里找到人，倒是在早餐店里碰到了。
　　萧洛雪起身走到他对面。
　　“好巧，我能坐这吗？”
　　老板喝着豆浆随口应了一声，等萧洛雪坐下后才察觉来人是谁。
　　“你还没走？”
　　萧洛雪努力想把这句话变合理，失败，于是问到：“什么意思？”
　　老板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于是低头吃饭，打算当那句嘴瓢不存在。
　　老板这次把头发梳的整齐多了前额的碎发也因为碍事拨了上去，萧洛雪看了一眼，额头上没留下痕迹，目测没有毁容。
　　早上人不多，没一会，萧洛雪点的餐就送上来了。
　　“老板周末起的好早啊。”萧洛雪挑起话题。
　　“你也不晚。”老板在三秒内结束聊天。
　　“上次的事真的抱歉了。”
　　“如果是因为你闯进来的事，你已经道过歉了。”
　　“害您撞伤……”
　　“一周都没好我就该去告你了。”
　　萧洛雪觉得她思路不对，这个话题她完全不在主导地位，还没等她想到怎么开口老板已经吃完准备离开了。
　　萧洛雪张口老板却抢在她之前说到：“Snow，不管你回来干什么，还是快点回去吧，现在走应该还来得及。”
　　萧洛雪表情微变，一瞬间又反应过来，笑道：“来不及了，而且我是不会回去的，向您提的事也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兴起，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
　　随心店里，萧洛雪和老板面面相觑。
　　“你在国外被通缉了？”
　　“您说什么呢？”
　　“被人背刺了？”
　　“我的人缘老板还是可以放心的。”
　　“那干嘛想不开这时候回国。”
　　“想换个环境发展。”
　　“你，叛逆期吗，没人拦你？”老板一脸你疯了的表情。
　　“没什么可拦的，不管在哪我都是Snow。”
　　“哈，行吧。”老板笑到。
　　“里面是工作室，你需要自己用，之后给你份备用钥匙，晚上回去记得锁门。”
　　这下轮到萧洛雪不解了。
　　“老板，这么轻易就把钥匙给我了？”
　　“不然让我这把老骨头陪你熬到半夜？”
　　萧洛雪笑起来：“没有，毕竟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嘭”老板把自己关到休息室了。
　　萧洛雪看着被关起来的门又笑了好久。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很奇怪，明明几分钟前还尴尬的坐在一起吃一场快要散伙的早餐，但几分钟后就可以熟到可以互相调侃耍脾气。
　　真好。
　　看着一时半会不会打开的门，萧洛雪走进工作室，意外的，这里乱的五彩缤纷，谱子满地都是，上面被勾画的乱七八糟，甚至每张上面都有着不同的字迹，乐器也是五花八门，种类齐全，她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么轻易把钥匙给她了，看来没少把工作室“租用”出去。
　　不过工作室比现象中要大，巨大的窗户几乎铺满了整面墙，现在时间刚好可以看到晨曦初现的太阳慢慢升起，光芒成片的散射过来，萧洛雪小心的避开地上稿子和乐器，丈量可以放钢琴的地方。
　　突然她看到一个椅子上放置了一个牌子，上面的字和门口挂着的牌子可以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不同的是这个牌子被专门裱了起来，上面写着“路亓专座”。
　　萧洛雪挑了挑眉，从工作室离开，老板还待在屋里。
　　萧洛雪合理怀疑这真的是他的据点，书房卧室都有了，开门就是店铺，省时又省力，她又在店里待了一会，随便接待了一位客人，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向老板提出辞呈，老板丝毫不挽留的让她走了。
　　虽然很开心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好像还交到一个不错的朋友，不过萧洛雪还没忘今天还有件重要的事，她快速回到家，却发现门口有个人。
　　“哥，你怎么不进去？”
　　“被流放出来了，东西准备的不齐全，没想到你不在家。”
　　“你来很久了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怕打扰你，而且在哪等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萧洛雪认真的说到。
　　萧洛雪想到刚刚夜暮尘等在门口的样子，狭长的双眼低垂着，像一只被抛弃在路边却还在等主人的小狗。
　　但如果是在屋内，他应该会坐在沙发上或者靠在桌子旁听到动静后抬眼看过去，就能看到等待的人。
　　“好，下次不会忘了。”夜暮尘应到。
　　萧洛雪回屋换了件衣服，这是她今年生日的时候楼若芷送她的礼物，那时她还说不能亲眼看到萧洛雪穿这件衣服真遗憾，不过这件衣服不好穿，她一个人要弄好久。
　　所以没一会她就从房间里冒出头。
　　“哥，你能帮我系一下后面的绳子，我够不到。”
　　“好。”夜暮尘走过去，接下她手中的绳子，女孩背对着他将长发拢到一旁，露出半边肩膀，夜暮尘喉结微动，移开目光。
　　轻薄的衣服下，后背上蝴蝶骨勾出的漂亮弧线一览无余，真是要了命了。
　　他快速将蝴蝶结系好，退到一旁，“好了。”
　　“谢谢。”萧洛雪转身回到房间。
　　指尖还留着淡淡的香味，夜暮尘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他现在真有种过分的罪恶感，大灰狼盯上了小白兔，偏偏小白兔还一无所觉的信任着大灰狼。
　　萧洛雪很快就从房间里出来了，长发被辫好乖巧的搭在一侧的肩膀上，肩膀被外搭上精致的蝴蝶结遮挡，楼若芷说的没错，不亲眼看看真的很可惜。
　　“咳，现在走吗？”
　　“嗯。”
　　——
　　“楼女士，好久不见。”
　　“洛洛，真漂亮。”楼若芷拉起萧洛雪的手，又将她抱在怀里。
　　“我就知道白色最适合你了，我出差的时候又给你买了几套衣服，一会试试。”说着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我也给您带了礼物。”萧洛雪拿出礼物盒。
　　“这是我从当年举办方那找到的水晶，您上次说奖杯上有一块水晶掉了，这个应该合适。”
　　“雪……你真是……”楼若芷抱住她，“谢谢啦，小宝贝。”
　　楼若芷当年是红极一时的芭蕾舞者，赢下不少的奖杯和荣誉，却在最巅峰的时候选择隐退结婚，所有人都觉得她被爱情迷昏了头，之后一定会后悔，但她自己清楚那已经是她的巅峰时期，她不想自己最后因为年龄而力不从心，她希望之后被提起时永远是最佳状态。
　　萧洛雪知道奖杯对她来说多重要，所以就算她只是不咸不淡提了一下，但心里也还是难过的，只要她高兴费一番功夫也值得。
　　午餐吃的其乐融融，最后，楼若芷拿出蛋糕，插上蜡烛。
　　“雪，虽然你今年的生日已经过了，但这个就当是补给你的愿望吧。”楼若芷说到。
　　“嗯，谢谢您，楼女士。”
　　萧洛雪闭眼，几秒后将蜡烛吹灭。
　　“好啦，吃蛋糕啦！”
　　萧洛雪切下一块，放入口中，这是楼女士亲手做的蛋糕，她一尝就知道，里面有久违的家的味道，是外面怎样都做不出来的。
　　酒足饭饱后人总是懒洋洋的，楼若芷半边身子靠在沙发上，看着被安置在靠近花园落地窗前的钢琴。
　　“雪，给我弹首曲子吧。”
　　“好。”
　　萧洛雪坐下，钢琴上一尘不染，指尖微动，音色也格外的准，仿佛一直在等着某一天某个人来将它奏响，旋律随手指的起伏响起，浮动的光影撞上跃动的旋律，白键与黑键交相错杂，拼凑出曾经或激情或平淡或悲伤或喜悦的青葱岁月。
　　楼若芷有一瞬间晃神，她突然分不太清面前的人了，相似的场景，相似的时间，相似的乐器，相似的人，一如二十多年前的那每个午后。
　　“阿芷，他的耳朵真的好灵敏，再细微的差别都听的出来，而且他表达的方法好纯熟，像塞壬的歌声一样引人沉沦……”
　　“好了，就是说你已经沦为他的小迷妹了是吧？”
　　“嗤，是对手，下次我会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祝你成功。”
　　一曲过后，楼若芷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萧洛雪拉过被子盖到她身上。
　　她这一觉睡了很久，萧洛雪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吵醒她，吃过晚饭后夜父就让夜暮尘送她回去了。
　　晚风吹着很舒服，在人声散尽后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懈怠感。
　　“雪，你许了什么愿望？”男生低沉的音色打破寂静，陡然撞上萧洛雪不知所以的情绪，像在深不见底的井中投下一颗石子，激起的声波撞上周围的石壁，搅乱了整个井底的平静。
　　“嗯？”萧洛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许的愿望能告诉我吗？”
　　萧洛雪笑了起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