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和弦》坠时雨

3、港湾

　　高二A班
　　正午艳阳高照，透过树叶间的细小空隙照在少年恬静的睡颜上，随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休息的少年缓缓转醒。
　　夜暮尘看了眼时间，快上课了，给萧洛雪发了条信息便开始准备下午需要的课本，差不多到时间了，他起身走了出去。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夜暮尘敲响办公室的门。
　　“请进。”
　　“顾老师，您找我。”夜暮尘开口。
　　“嗯，你应该也听到风声了。”顾念说着递给夜暮尘一张表，“今年的物理竞赛开始了。”
　　“今年怎么那么早。”夜暮尘问到，前几年的竞赛都是在下半学期举行，今年是抽什么风了。
　　“官方回答是想加强人才培养力度，让同学们尽早接触专业知识，”顾念冷笑道， “不过说到底还不是那些高校，仗着今年挖了几个人才，想让今年的新生给他们当个垫脚石，举办方也是脑子抽了，还信他的邪，真想把那些‘人才’重点培养。”
　　“……”敢在学生面前公开阴阳举办方的估计也就顾念一个了。
　　“这次的竞赛也别给我掉链子啊，状元王，警告一下他们以免他们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顾念比起其他老师绝对算是情绪稳定的了，不过这次那些高校做的的确有点故意针对的意思了。
　　都知道一中是百年老校，排行第一，但二中没底蕴没水平凭着四处挖人引进国外人才挤到第二就想和百年老校叫板，甚至还撺掇其他高校效仿他们，一起向举办方提议更改竞赛时间。
　　“今年还是我们三个参加吗？”高二A班是标准的竞赛班，甚至有人说这个班被诅咒了，历届学生只要从这个班出去都得有几个出事。
　　“嗯，目前你们是确定的，照这个情况高一那群孩子今年估计去不了，你回去也别和他们说具体情况，省的增加压力。”
　　夜暮尘了然。
　　高一A班
　　下午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刚从床上爬起来学生们焉焉的趴在桌子上，教室里大有种“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的颓靡感。
　　“同桌，我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林齐峰端坐在课桌旁，一脸严肃的看着周子顾。
　　“嗯？”周子顾起身，难得林齐峰这么认真。
　　“夜暮尘是不是真的有妹妹？”
　　“你有病吧？他有没有妹妹关你什么事？”
　　“唉，不是，我当初……”林齐峰掐住了话音，“反正很重要。”
　　“你不是从小跟他认识的，他有没有妹妹你不知道？”
　　“也不算从小，我们小学才认识，而且我真的没见过他妹妹。”
　　“那你干嘛这么问？”
　　“不是有人说他和一个女生一起走的吗，照他那个性子估计也交不到女朋友，就突然想到了嘛。”
　　周子顾的表情一言难尽。
　　“喂，你在想什么东西。”
　　“没什么。”
　　“你还敢说没什么，你那表情明显就是有什么”。林齐峰瞬间摆出要跳起来要扑上去的架势。
　　萧洛雪来的时候就撞上这个场面。
　　“你们怎么了吗？”
　　“就是这家伙在纠结他发小有没有妹妹。”周子顾冲救星快速总结事情经过。
　　“谁要那家伙当发小啊，同桌，注意用词。”
　　萧洛雪一头雾水。
　　“你刚来不知道，就我们高二的那个状元王前几天和一个女生一起出校门了，然后凭我超强的推断能力那个女生极有可能是他的妹妹。”林齐峰转换参谋。
　　萧洛雪认真的点头，“那个高二的状元王是叫夜暮尘吗？”
　　“对，你刚来就听过他的威名啦？”林齐峰膜拜大佬，不仅学习好还那么体谅民生，融入班级。
　　萧洛雪一时不知要不要戳破她就是八卦中另一个主角的事，于是只好笑笑。
　　好在世上还有清醒的人，周子顾问到：“你认识他吗？”
　　“嗯，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不过我之前在国外，刚回国不久。”
　　“小时候，你，你，你不会是……”林齐峰反应过来。
　　吃瓜吃到正主头上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齐峰双手合十爬到桌子上。
　　“倒也不必行此大礼。”萧洛雪被吓了一跳。
　　“叮铃铃叮铃铃”
　　萧洛雪赶紧转过身，瘫着的学生像插秧一样一个个立起来。
　　“喂，都上课了你还干嘛呢？”周子顾看着还在桌子上的林齐峰，背后议论被正主逮到那么严重吗，该不会真的喜欢夜暮尘吧？
　　“子顾，我决定了。”林齐峰认真的看着他。
　　“嗯？”周子顾再次认真的听。
　　“从今天开始我要节省开支开始攒钱。”
　　“？？？”
　　周子顾对天发誓他再信林齐峰的认真他就是狗。
　　……
　　“洛洛，你这么快就写完作业啦。”
　　高一不强制晚自习，但作业留的也真的多，大部分人都在教室写完后再回去。
　　“嗯，我就先走一步了，你们加油。”萧洛雪笑道。
　　萧洛雪并没有直接离开，她先去小卖部买了盒饭团然后往高二A班走去。
　　窗外日薄西山，窗内灯明几净，夜暮尘坐在座位上验算着题目，天边偶尔飞过成排的大雁，萧洛雪想着其中的一只突然飞到少年手边，顽皮的叼走纸张的场景，越想越忍俊不禁。
　　没一会儿，夜暮尘便停下了笔，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盯人的感觉了，小时候他曾整天整天的盯着一个人，怕她跌倒怕她走丢所以一直盯着，盯到现在想移也移不开了。
　　夜暮尘起身走到门外，“怎么了，还不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怎么了，还在学习，不吃饭啦。”萧洛雪回到。
　　夜暮尘哑口无言，辩论时的巧劲也不知道去哪了。
　　萧洛雪把手里的饭团递给他，“我回去啦。”
　　走了几步后突然转头，说到：“要全部吃完哦。”
　　夜暮尘失笑，摇了摇头走回去。
　　而此时此刻，刚才那一幕被其他同学看到后，校园里的贴吧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状元王谈恋爱的消息不胫而走。
　　写手们蓄势待发，同人文已经出了好几个版本，什么国外小娇妻，什么落魄千金，更离谱的还有什么因家族规定不得不分开的苦命鸳鸯……
　　于是乎，当天晚自习，夜暮尘被骚扰了半节课。
　　“兄弟，你谈恋爱啦，真假？你看那些小作文了没，真的写的有鼻子有眼，我都要信了。”
　　“哦。”
　　“哦是几个意思啊，到底有没有？”
　　“林齐皓，你很烦。”
　　……
　　萧洛雪回家后看到无处可去而被暂时安置在客厅的钢琴，原本明朗的心情瞬间散了大半，沙发桌子都被堆放到一角，即便如此做工流畅精美的钢琴放在这里依然显得暗淡无光。
　　“抱歉了，我的伙伴。”
　　萧洛雪坐下，趁天还没黑敲响了琴键。
　　悠扬的旋律从指尖跳转而出，传向窗外或是更远的地方，伴随着匆忙归家的人们，为夕阳献上一场祝福的赞歌……
　　夜悄然而至，在没有星星夜晚月亮依然尽职的传递思念。
　　“楼女士忙完啦？”萧洛雪缓声说到。
　　“这是我该问的吧，回国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害的我都没第一时间见到你。”
　　“是我不好，让您和叔叔担心了。”
　　“知道就好，下次别那么鲁莽了，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知道啦，您和叔叔快回来了吗？”
　　“嗯，这周末我们就回去了，想好怎么负荆请罪了吗？”
　　“到时候随您处置。”萧洛雪笑道。
　　聊了一会儿，楼若芷那边传来些轻响，她冲对方说了句什么，萧洛雪十分有眼力见的提出还有作业没完成。
　　“那你先忙，我们回去再聊。”
　　“嗯。”
　　最后，在电话挂断的前一秒，萧洛雪听到楼若芷说：“雪，欢迎回家。”
　　萧洛雪愣住，说不出什么感受，像是一直在漂泊赶路的船终于到达了港湾，港湾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港湾的名字叫家。
　　和师父在一起时不一样，她知道师父很爱她，步步都为她着想但就是不一样，如果非要说的话有点像她练琴到深夜时师母端过来的牛奶和手指酸痛时的热水，微不足道却细水长流，等反应过来时却早已将那个跳动的地方填满，永远不会枯竭。
　　萧洛雪提笔，让无言的感受化为旋律，让没有形体的感情变成触手可及的华章，去传达，去保留……
　　如果时间终将流逝，记忆终将模糊，这至少是它们存在过的证明。
　　人类感受情感方式是看和听，书信能做到的事声音也可以，如果声音也有邮差，那她很愿意去做其中一个，在这个匆忙急躁的世间，传递一点温情，以这个时代的方式，记录那些一闪而过的微小而不经意的情感。
　　在之后的好久，记者采访时问了她一句话，当初放弃光明坦途毅然回国，真的不怕就此从乐坛消失吗？
　　她早已不记得那官方又正式的回答，但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那句“欢迎回家”。
　　至少现在她不后悔，就算选错了，就算走了不少弯路，但人生那么长，弯路多走几趟又如何，谁还没有过那段肆意妄为的仓皇岁月，人间纵有悲痛疾苦，仍有甜蜜温情。

作者有话说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李煜《虞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