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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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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龄尼姑有一副玲珑体态,热气蒸腾后,粉面肤白唇红,神情倦懒。
外衣沾水微湿,半干不干地套在身上,不大正经。
偏偏祝玿还浑然不觉,随手接过他扔来的薄褥裹在身上,问:“你去做什么了?”
宣荣说:“吃饭。”他随意歪在榻上,没骨头一样。回忆起刚才的饱腹,狩猎带来的兴奋感尚未完全消散,兴致盎然分享道:“他们身上鬼气缠身,我跟着回去,果然看见诸多鬼魂,大餐一顿。”
祝玿疑惑:“聚在他们家里?怪了,看那群人面相,不像是被鬼纠缠的样子啊。”
宣荣换了个更舒服的躺姿:“也许是害人太多,全是不敢报仇又不愿意离开的冤魂。”
祝玿想了想,有道理。并非所有被害身死的鬼都敢找凶手报仇,尤其遇上煞气重的恶人,连鬼都害怕。
她提起刚才客栈少女对“吴氏医馆”欲言又止的事情,问:“我怀疑吴氏医馆和孙家有关,你在他家里还见到了什么,有没有线索?”
宣荣阖上双眼:“我怎么知道?我是去吃饭,又不是查案。”
去陌生地方打探还能不打草惊蛇,祝玿这个活人办不到,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身边这名恶鬼。
眼见宣荣要休息,她一把握住对方手臂晃晃:“别睡啊,你再去帮我看看,你是鬼,容易和其他鬼拉近关系,多问问消息。”
宣荣懒得理,被晃烦了,便化成液体,要从她掌下溜走。
祝玿没给他这个机会,紧紧攥住滑腻粘稠的黑液。黑液从指缝溢出,便重新抓一把。这么相耗片刻,便发现些许异样:“你手怎么比之前还要凉?”
宣荣薄唇轻启:“鬼魂性寒,我刚才贪多。受凉,懒得动。”
这是之前饿得多厉害,活像小孩子贪吃冰淇淋,结果把自己弄腹痛一般。祝玿有些无奈,但她现在有求于宣荣,便绞尽脑汁讨好:“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帮你暖手,你也帮我的忙。”
不等对方拒绝,便捧起对方一只修长的手,捂在掌中,呼出热气。
有温度的,活人的呼吸。
宣荣撩起眼皮,分出半点目光给努力的人。
看了片刻,在心底恶劣想,照这进度,还不如自己直接钻进她嘴里,沿喉舌进胃肠,拿内脏取暖。
祝玿莫名心惊胆战,看宣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不准在谋算什么坏事。她将被稍微捂热的手搁在一边,拿起另一只,继续打商量:“说好了。”
然而不到一炷香,信誓旦旦要帮鬼暖手的人自己先睡着了。
趴在塌边,披着要掉不掉的毯子,拿自己刚捂热的手背当枕头,酣眠。
宣荣无动于衷将手抽出,直起身坐在床边,居高临下俯视身旁的人。
小尼姑的体温比旁人高,魂魄也是,活色生香的诱人,普通鬼魂比不上。
他没死心,依旧想吃掉这人。
可惜自己鬼力尚虚弱,她还能从包裹里拿出各式各样的符术玩意儿,一时半会儿不好得手。
不如先接着养段时间,如养鹅养鸡,养到色香肉韧,待有机会,再下嘴也不迟。
宣荣将尼姑身上要滑落的薄毯披好,推窗,乘夜风而去。
少顷,抵达孙府。
孙府鬼魂集中在后院,部分有意识的鬼魂见过他进食大鬼的模样,此时看他去而复返,吓得战战兢兢。
宣荣拉住一名躲在树上的鬼魂,问:“这里有吴氏医馆的鬼吗?”
鬼魂哆嗦着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见他皱眉,连忙将自己所见所闻依次托出:“鬼没见过,倒是两三个月前孙鸣成亲,妾室姓吴。”
“没骗我?”
“没有!我当时听人喊新姨娘吴氏寻死,确定没听错。”
宣荣得到答案,便把鬼放了,扔两根从祝玿那里得来的香烛给它,当作犒赏。
鬼魂没料到还有赏赐,呆愣半晌,趁他离开前提醒道:“孙家作恶多端,为求心安布施了很多法器。听说最近还请了大师布阵驱鬼,鬼爷多留心。”
宣荣嗤笑一声,不大在意。
*
次日一早,祝玿醒来,发现自己还跟睡前一样,上半身趴在榻上,下半身在地面。
就这么睡了一夜。
她揉揉酸疼的腰,哀叫几声,问闲适坐在桌边的鬼:“你怎么不喊我?”
宣荣以手支颌,云淡风轻翻桌上杂书:“我以为你半夜会自己醒,谁知道睡那么死。”
祝玿尸体一样趴在床上,声音发闷:“你昨晚有再去孙府吗?”
宣荣随口将消息说了。
祝玿喃喃自语:“说不定是吴重俞的妹妹。吴氏医馆看起来久没人住,他妹妹要是在。肯定不会离开医馆。看来要从孙鸣身上下手......”
她声音低,宣荣只听见嗡嗡跟蚊子叫一样,转眼看去,便皱起眉:“你做什么?”
祝玿呈猫伸展式舒缓脊柱:“......瑜伽。不然腰疼,没法出门。”
腰肢细,线条漂亮,跟韧柳一样。
宣荣移开目光,将书一扔,走了。
祝玿在厢房中做完一整套舒展瑜伽,脑中有一套初步的计划。
调查吴氏医馆要从孙鸣入手,那怎么接近孙鸣?
路人说孙鸣游手好闲,贪爱美色,家中已娶十来名妾室。
祝玿对铜镜自照,她这张脸生得粉白秀美,翘鼻绯唇,活脱脱的美人脸庞。
特别是一双眼,颜色稍浅,显得明亮澄澈。
要是长出头发......
宣荣在客栈角落倚坐,冷眼观察来往的人。
世道艰难,每名百姓脸上都写着谋生。
一名稚龄小孩盯着路边的糖人摊,垂涎欲滴。可惜最便宜的小蝴蝶也要两文钱,家里买不起。
正要失落离开,刚才的小摊贩忽然喊住他,递过来一枚糖球。小孩高兴极了,连声喊谢谢哥哥,抬头,却发现哥哥的眼睛有些怪,是红色的。
红眼也不要紧,这名哥哥心善,是大好人。
宣荣从自己一时兴起附身的小贩身上离开,随意看了遍周围,很快意兴阑珊。
过了这么久,祝玿总该结束了吧?
他回到客栈,刚进门,看清坐在铜镜前的人,一愣。
少女满头青丝,如乌云如绸缎,浓密美丽。
似乎是察觉他回来,微微回首,明眸睫密,面容妍丽。
宣荣沉默之后便是困惑:“你哪儿来的头发?”
祝玿还没打扮好,不自然咳嗽一声,将头发轻松摘下来。
「装饰:理发店假发×1」,高质量假发模型,展示店面专业性。
祝玿不好意思道:“假发。”
又将头发戴回去。
宣荣起了些兴趣,凑上去撩起一点发尾,流畅顺滑:“你总能拿出新鲜的玩意儿,现在是要做什么?”
祝玿给自己编发型,信誓旦旦:“进孙府门。”
*
夏日,荷叶田田。
孙鸣同往常一样,和狐朋狗友喝完花酒,又相约去游船上玩乐。
朋友笑道:“光游船没意思,不若叫上孙兄你家几房美妾,同兄弟们一块饮酒作乐。”
又有人说:“可别,要是跟上次一样,你毛手毛脚将美人惹怒,引得大家不欢而散便不好了。”
孙鸣不以为意:“不过几房妾室,你们要是喜欢,直接送予你们便是。”
“当真?”一人眼睛一亮,兴味道:“我极喜欢吴氏医馆家的小女儿阿襄,不知孙兄可愿舍爱?”
孙鸣眸光微变,只一瞬便恢复正常:“阿襄不行,我还没腻味呢。”
江上男声笑作一团:“一挑便挑个最好看的,也难怪孙兄舍不得。看来我等只有祈祷老天开眼,天赐美人了。”
话音刚落,莲叶微移。
一支小舟在高荷中迷失方向,竟一下撞上几人的游船。
孙鸣自刚才提起吴襄的话题,便一直强颜欢笑,极不自然。正好趁此机会摔碎酒壶,怒道:“何人撞船!”
一只指尖葱白的手捞起船帘,似乎是受到惊吓,连忙又缩回去。
手细,女人的手。
众人起了兴致,胡乱吆喝道:“莫怕莫怕,出来让爷们看看,定不会随意欺负你。”
来来回回,吆喝多声,等他们要没耐心时,一条漂亮的手臂撑开布帘,随后渔舟轻荡,探出来一张戴着雪白面纱的脸。
乌发如墨,美目含秋波。
只敢看他们一眼,很快缩回去,像生性怯懦。
一眼,便可确定是位美人。
这下招呼声更大了,孙鸣咳一声,其他人立刻住嘴,知道他的意思:这美人,他看上了。
祝玿在船内,坐立难安,悄声问旁边:“我现在能出去了吗?”
“不能。”宣荣慢条斯理开口:“等他自己过来,越期待,越惊艳。”
果然不一会儿,孙鸣跳到渔舟上,窄眼亮光,隔着船帘扬声喊:“在下孙鸣,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祝玿惊叹看向宣荣:“真厉害,你怎么知道他会过来?”
宣荣垂着眼睫,红眸波澜不惊:“以前被封印在春燕楼里见多了,自然知道。”
祝玿直觉他不太开心,不过现在要事要紧,孙鸣还在外面等着呢。
她捏着嗓子,极尽娇柔:“小女名荣荣。”
宣荣撩起眼皮跟她对视,周身气压一低。
哪个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