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恶鬼卖凶宅》果冻皮儿

5、第5章

　　那根香烛是祝玿进医馆前给他的，跟刚才掷中幻境中人影脑袋的是同一根，此时自中间断成两截。

　　宣荣手指修长苍白，挂住烛芯，任由两截余烛晃悠悠吊着，像逗宠物的诱饵。

　　祝玿抬起衣袖，潦草将自己脸上的灰尘擦净，感慨道：“你又救了我。”
　　“虽然你做事有些诡异，但多次出手救我，也算是个好鬼。”

　　宣荣从喉腔中凉凉笑出声，有几分嘲讽意味：“是吗，那你要怎么回报我这个好鬼？比如帮我填饱肚子？”

　　祝玿坚决摇头：“不行，这里的大鬼我还没见到呢，不能直接让你吃。”

　　宣荣露出森森白齿，神色可怖，生生攥断手中香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在此把你活吞了得了。”

　　他周身黑气萦绕，稠黑液体滴落如洞石钟乳，眼眸红胜血滴，寻常人见到估计会吓得屁滚尿流，连做几天噩梦。

　　祝玿估计这两天见多了，习惯他经常不成人形的模样，此时叹口气，几步走过去，拿衣袖擦干净他沾有绯红烛屑的手指。

　　“你别急嘛，一顿饱跟顿顿饱还是有区别的。”

　　祝玿学风水捉鬼出身，体内阳气比常人更旺，体温也高。尤其跟凉冰冰的鬼手相比，暖烘烘的。

　　宣荣被握住手，好一会儿一言不发，却也没甩开。

　　祝玿见他情绪稳定下来，连忙顺毛一样捡好听话哄他：“你刚才怎么做到的，连鬼魂幻境都能打破，真厉害。”

　　宣荣不答话，对她拙劣的恭维不屑一顾。

　　祝玿嘴甜道：“饿着肚子都能这么强，还为鬼仗义。宣荣，你生前肯定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惩恶扬善，吃坏帮好，这才符合你的气场。”

　　宣荣冷呵：“你再多嚷嚷几句，而非帮我找吃的，就别怪我待会饿得神志不清冲你流口水了。”

　　祝玿果断收回手保持距离，少顷，朝他方向递过去几根香烛：“给，聊胜于无，就当吃零嘴了。”

　　宣荣勉为其难接了。

　　别的鬼吃香烛，只需点燃，吸食表面香火，并不会对香烛本身做什么。

　　宣荣不一样，他是直接生嚼，咯吱咯吱，一边嚼，一边拿红眼珠盯视祝玿的背影，光听声音，好似在啃人骨头。

　　祝玿听得牙酸骨头酸，连忙离他远点，直接走到药柜，重新拿起之前见过的黄符。

　　刚才看得不仔细，这回没人打扰，她细细端详，辨认出这似乎是一张“引怨符”，专门催化怨气的，在她师门，属于违规禁术。

　　现在还不能太确定，她招呼宣荣过来：“你帮我闻闻这些绷带有没有死气。”鬼辨认同类，容易得多。

　　宣荣目光微移，嫌弃地落在绷带上，一是嫌脏，二是不愿意被当工具使唤。

　　祝玿主动拿起一条递到他面前：“帮帮忙。”

　　宣荣避之不及，别开脸颊，厌恶道：“有。”

　　祝玿便确定了，确实是引怨符。这些沾血绷带全来自于死人身上，为的就是凝聚怨气。

　　那么，谁会好生生来到发生命案的医馆，特意埋下黄符呢？

　　吴家的仇人？该有多恨，才会死后仍困他们于此，让人变成鬼都不得安生。

　　走出吴氏医馆时已近日暮，祝玿坐一整天车，又马不停蹄去医馆调查，此时已是累极，便随便找一家客栈，准备先休息一晚。

　　客栈的老板娘见她是尼姑，特意做素斋送上楼。厨艺不错，最寻常的面条都做得色香味俱全。

　　祝玿刚穿越过来时饿怕了，因此珍惜每一次能吃饱饭的机会，捞完面条，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她倒是吃饱了，宣荣饿着肚子倚靠在窗边，夜风穿堂而入，掀起他乌黑长发，其下目光幽冷恐怖。

　　祝玿被盯着吃完饭，也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烧些香灰泡茶，你喝几碗垫垫肚子？”

　　宣荣从窗上跳下，漠然往外面走：“我去找吃的。”

　　“不行。”

　　“又不是去那个医馆，别来拦我。”

　　两人争执间，楼下忽然劈里啪啦一阵桌椅倾倒声，配合女孩的哭叫，像是出什么事了。

　　祝玿推开门，楼下正一片混乱。

　　七八个人站在大堂，其中两个正拉住一名十五六岁的布衣少女，要往外面带。

　　慈善爱笑的老板娘此时哭得满脸泪痕，正跪趴在地上拉住一人的鞋子：“孙公子，您行行好，我女儿已有婚约，实在是没福气进孙府家门。”

　　那位孙公子膀大腰圆，眉粗杂乱，一脸凶相，不耐烦地提脚把老板娘踢到一边：“滚远点，本公子看上你女儿，是你家福气。士农工商，下贱商户的女儿能有什么好婚配，还不如跟我回孙府吃香喝辣。”

　　少女见母亲被踹，急得哭喊：“娘亲。”

　　活脱脱一场恶霸强抢民女的戏码。

　　祝玿正想怎么敲打下这位孙公子，身旁的宣荣猝然睁大眼睛，兴致勃勃，连咽几下唾液。

　　祝玿只来得及拉住他一点往楼下坠落的衣角：“你去哪？”

　　宣荣懒洋洋回头看她一眼，食指搁在唇前：“别吵，我会回来的。”

　　他原本是颀长的男子身材，在半空中如被砚石打乱的墨水般，化成一片液体坠落，未等挨到地面，直接攀附上一名孙府下人的身体。

　　外人看不见鬼，只有祝玿看见那下人如被沼泽吞没，浑身上下漆黑一片，黑液沿皮肤毛孔快速涌进体内，如怪物借人体潜藏于人群。

　　只消片刻，一些归于宁静，下人还是那名下人，却换了个芯子。

　　祝玿眼睁睁看着原本麻木普通的下人眨动一对兴致盎然的红眼珠，跟自己对视。只是换了个灵魂，却好像连外貌气质都跟着改变了，透着股摄魂夺魄的鬼气。

　　......还会附身。

　　什么都会，这样的大恶鬼怎么会被镇压在春燕楼假门内的？

　　算了，他想干什么先暂且不管，现在的重要之事是阻止那位孙公子。

　　祝玿找系统采购几样道具，又在手中排几张起火符，将自己身形遮掩在栏杆之后。

　　「日用：远光手电筒×1」，超强范围，变夜为昼；
　　「日用：智能播放器×1」，采音放音，音量可自由调节。

　　楼下，孙府几名家丁拦住老板娘，另几名抓住少女，已准备离开。

　　客人们不敢沾事，小心退到角落。

　　眼见要走出门外，少女发出一声绝望的哭叫：“娘——”

　　霎那间，外头忽然天光大亮，将整个客栈照得纤毫毕现。

　　随后轰隆隆的惊雷来临，震耳发聩。

　　一道浑厚悠远的声音缓慢响起：“神使已至，不可为祸。”

　　连响三遍！

　　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下人们吓得腿打摆子，下意识松开手，看向主心骨：“孙、孙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孙鸣脸色阴沉，窄小眼珠四处盘查客栈，断定有人在暗处捣鬼。看了一会儿没找到目标，乱眉倒竖道：“阁下鬼祟躲藏，装神弄鬼，还不快快露面与本公子磕头认错。”

　　轰隆——

　　天光一暗，再一亮，雷电声几乎就响在所有人耳边。

　　那声音叹气道：“不知悔改，神使将以火刑惩罚。”

　　随着话音落尽，几名下人、包括孙鸣自己，身上忽然凭空升起一堆火焰，熊熊燃烧，几乎是瞬间便烧光衣袖！

　　宣荣被烧过一次，目光在看到火焰时变为似笑非笑，朝楼上看了一眼。

　　祝玿假装没注意，继续用智能播放器放声：“若还不悔改，今日将命丧于此——”

　　孙鸣把烧着的衣服扔到一边，身侧的下人都被吓破胆，磕头认错。他脸色极为难看，又怕真有神灵现世，一时进退犹豫。

　　宣荣附身的下人将头深深低着，撑住他手臂，佯装畏惧道：“公子，好像真有古怪......”

　　“狗养的东西！手冷得跟死人一样！”孙鸣被他碰到手臂，如同数九隆冬落入冰窖，冻得彻入骨肉，差点摔倒。为掩饰失态，一脚朝这名下人踹去。

　　宣荣轻松避开，脸色霜寒，皮笑肉不笑道：“公子，不如今日早些回家。”

　　孙鸣落空踉跄，直觉得自己今日诸事不顺，晦气地踢向其他人：“鬼哭狼嚎个什么，还不护着爷走！”

　　几人狼狈地走出客栈，瞬间，天色恢复平静，神异消失。

　　老板娘搂住失而复得的小女儿，朝天行叩拜大礼：“感谢苍天，感谢神使。”

　　冥冥之中，恰好面朝向祝玿所在的方位。

　　祝玿挪动脚步，避开她叩首的方向，见宣荣附身下人后和孙公子走了，便独自回客房。

　　睡前她叫了热水洗澡，来送水的正好是那名少女。

　　祝玿问起孙公子的事情，少女情绪已平静很多，低声解释：“那是我们这儿的恶霸孙鸣，仗着家里跟县官有往来，常年欺男霸女作恶多端，许多被他抢去的姑娘都不知所踪。要不是苍天开眼，恐怕今天我也......”

　　祝玿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人贱自有天收。”

　　少女被这句话逗得开心了些：“你是尼姑，怎么能骂人呢？不过孙鸣已为非作歹多年，连那吴氏医馆......”她想到什么，抿抿嘴唇，不再开口。

　　祝玿听到关键信息：“吴氏医馆怎么了？”

　　少女强颜欢笑：“不说了，你初来沽陵，人生地不熟，还是不要打探太多为好。”

　　祝玿此行就是来打探的，可惜少女不愿说，她也不好逼迫，只得边泡澡边等宣荣回来。

　　屏风影影绰绰，倒映外面摇曳烛火。

　　她将脸庞沉在水下，昏昏欲睡。忽然，门窗处有异响，她卷衣出浴桶，浑身热气腾腾，打完哈欠喊：“宣荣？”

　　黑发红眸的恶鬼刚从窗户进来，回头看她一眼，原本魇足的脸庞上眉头蹙起，将被褥一并抛去：“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