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不是断袖》檀十四

28、灰烬之上迎新生

　　林一的声音虽然小，但无论是夭殇还是道士，都听进了耳中。

　　夭殇开口问道：“你知道什么？”

　　林一绞着手指，看看夭殇，再看看道士，低声道：“我，我听到的。”

　　听到的？道士似乎想到什么，了然道：“这就是你为什么能逃到城门口的原因了吧？”

　　林一没说话，他当时醒来之后首先发现的不是自己的声音可以使人产生怜悯之心，而是自己可以听到人的心声，这件事，他本来是不打算说出来的。

　　但是，想到自己刚刚隐隐约约的听见远处传来的声音，林一思虑半天，他真的不想这个刚刚认识的哥哥死在那里，即便他看上去确实很厉害。

　　林一说完，见夭殇不说话，以为是夭殇不信，扯着夭殇的衣摆，凑到夭殇的耳边，低声道：“哥哥，我说的是真的，那个道士真的没有骗你，那些怪物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对于林一的话，夭殇虽然不相信，但也并不怀疑，想了想，开口道：“除了那个道士，你是不是还听到了什么？”

　　林一有些意外夭殇会猜到自己还听到了别的东西，犹豫半晌，点头道：“我，我有听到那些怪物心里在喊，他们很饿，很痛。之前我每次听到这种声音之后，他们都会变得又凶又厉害。”

　　夭殇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过，想到什么，夭殇看着眼前努力伪装成一副颇有城府的大人模样的小孩，想来他应当是准备守住自己的秘密的，但，现在……

　　“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林一愣了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自己的秘密对眼前这个哥哥托盘而出，或许是因为，当时被眼前人护着的感觉太过真实了吧。

　　纵然之于他而言，那不过是一个稀疏平常的举动，但，于他而言，却是意义非凡。

　　念及此处，林一没有回答夭殇。

　　远处的道士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们两个，在那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说完，看向站在夭殇什么的林一，“还有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九九？”

　　林一没说话，悄悄往夭殇的身后站了站。

　　夭殇撇了道士一眼，心中有些疑惑，一开始见到这个道士的时候，虽然这个道士看起来像是一个坑蒙拐骗残害人命的邪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她的心中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动这个道士的原因。

　　现在，夭殇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最开始的猜测了。

　　敛下心底的思绪，夭殇没回应道士的话，正视林一的眼睛，“无论你出于什么原因决定告诉我这些，但，这一趟，我必须去。”

　　话罢，片刻之后，夭殇再次道：“你相信我吗？”

　　林一毫不犹豫点头，“我相信。”稚嫩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有力。

　　夭殇点头，“好，那我们一起去，等见到那些被关着的怪物之后，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而且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夭殇说完，就发现眼前小孩的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晶亮晶亮的，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被林一的举动搞得一怔，夭殇不禁有些茫然，这么相信她的吗？

　　殊不知，此刻林一的内心想的却是，太好了，哥哥终于有用到他的地方了，这是不是说明，以后，他再也不会轻易被抛弃了？

　　眼看两人商量了半天，竟然还是要去，道士看疯子一样看着这一大一小，“你们真的要去？”

　　夭殇点头，想了想，朝着前面的大虎道：“你带着他们回去，接下来的路，道长会带我们去。”

　　原本一直跟着的昭月皎一听这话，立马就不干了，“不行，我们得一起去！”

　　夭殇摇头，“不行。”

　　这一次不等昭月皎开口，林婉清将人拦下，话虽然是对着昭月皎说的，但是目光却是看向夭殇的，“阿殇行事自有他的道理，阿月，不要给阿殇添乱。”

　　一直在前面带路的大虎随着时间的流逝，脚下的步子早就已经变得犹犹豫豫了，现在听见夭殇的话简直是如蒙大赦，连忙点头，马不停蹄地就往回跑了。

　　在送走昭月皎和林婉清之后，这一路上就只有带着林一的夭殇和道士三人了。

　　夭殇越看道士，心中的疑惑越深，索性直接开口问道：“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坏人。”

　　听见夭殇的话，道士脚下的步子没有丝毫停顿，再度开口，声音带着笑意，但，仔细听去，这笑意似乎无关高兴与否，只是听到一句应当让他感到好笑的话，他便笑了。

　　“哦？那请问，天神大人，您是如何界定一个好人与坏人的呢？”

　　闻言，夭殇怔愣片刻，对道士的话似乎感到有些不解，“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啊，这需要界定吗？”

　　道士对夭殇的答案早有所料，换了一种说法，“那这样说吧，你刚刚说你觉得我不是一个坏人，那现在如果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圈养那些怪物不仅不能让他们的亲人回来，甚至会和他们变得更加危险，但我仍然这样做了。”

　　说到这里，道士的声音顿了一顿，微微侧身，目光落在夭殇的身上，“甚至，我故意促成这一切的发生，你现在还觉得我不是一个坏人吗？”

　　夭殇对道士的话有些怀疑，“真的吗？”

　　道士被夭殇的话逗笑，“自然是真的，我何必骗你？”

　　夭殇思索片刻，开口道：“如果按照你刚刚的说法来看，你似乎不算是一个好人。”

　　话音落下，道士忍不住放声大笑，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只有道士一个人的笑声在回荡，过了好久，道士的气都没喘匀呢，开口道：“原来，这就是你界定一个好人和坏人的标准啊！”

　　夭殇不解，难道不是这样吗？想着，夭殇的目光落在林一身上。

　　林一摇摇头，别看他，他也不知道，他才在这世上待了多少年，就算能够看透那些人的内心，但，有的时候，他更愿意自己读不懂那些人的内心，毕竟，如果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恨他们了。

　　道士笑完之后，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意，抬手顺了顺鬓边胡须，一甩拂尘，又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模样。沟壑纵横的脸上，像是解脱，又像是无奈。

　　直面迎面而来的带着血腥气味的风，耳边的嘶吼声近在咫尺，却又遥远的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道士心中苦笑一声，罢了，罢了，终归是天意如此啊，何必解释，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不是就已经为自己选好了结局吗？

　　现在又是在不甘些什么呢？

　　就在道士闭上双眼的时候，一道灼热的气息从耳边飞过，带起一缕白发，不过眨眼间便化作空中漂浮的灰烬。

　　道士再次睁眼，眼前早已空无一物，猛然回头看向夭殇，声音不知何时带上了嘶哑，“你，为什么会救我？”

　　夭殇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听到道士的话，夭殇自己的眉宇间也带上了不解，对啊，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我首先相信自己，其次相信你的话。”说到这里，夭殇手心重新凝聚一簇火焰，道士知道，这一簇火焰比之刚刚，更加炽热，也更加凶猛。

　　随着火焰的起落，夭殇的声音越发平静，看向道士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如果我错了，我会亲自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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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们看，那是什么？”林一似乎发现了什么，伸手指着地上一堆漆黑的灰烬道。

　　夭殇收起手中火焰，顺着林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一堆灰烬之中明明灭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道士咽了一口唾沫，径直来到那一团灰烬前，弯腰扒拉出一颗拇指大的钻石，似乎早已有所预料，打量了一番，点头道：“是这个东西，没错。”

　　“这是什么？”

　　见夭殇开口询问，道士解释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将这些怪物圈养的原因，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有一些怪物的头颅之中有这样晶莹剔透的石头。”

　　听见这话，夭殇抬头看了道士一眼，这和圈养这些怪物有什么关系。

　　道士会意，开口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本来是打算寻一处好地方，终了此生，却意外遇到这些怪物泛滥成灾，好在我虽然上了年纪，但拳脚功夫没有落下，当时便顺手解刨了一个，那是我第一次发现这些怪物体内的石头。而且，我发现那个怪物的时候，它正在啃食同类的身体。”

　　说到这里，道士顿了顿，“所以当时，我猜测，这种石头的出现，应当与它们同类相食有关。这是我第二次看到这种石头，而且比之前我找到的，要大很多。

　　所以，这足以证明这和我一开始的猜想出入不大。”

　　夭殇大概有些明白了，“所以你找到那些舍不得亲人的百姓，哄着他们圈养这些怪物？”

　　道士点点头，提起那些百姓，神情有些复杂，“既寤城虽然是天子脚下，但宫门紧闭，百姓乱做一团，大街上怪物横行，在寻到藏身之处之后，我见那些人不舍亲人，便起了心思。

　　我一开始本想从这种古怪的石头入手，查明其中原委，却未曾想……”

　　“未曾想，那些怪物会成长到，你连靠近都做不到的地步？”

　　夭殇说完，见道士没说话，转而问起关于天神的事情。

　　说起这个，道士觉得自己很是冤枉，开口道：“关于天神一说，本来就是我胡编乱造的，谁知道，他们能这么深信不疑。”

　　甚至连他自己都要相信自己的胡话了。

　　听到道士这话，一直站在一边听着的林一想到之前自己的发现，开口道：“他们从来都不相信你说的，他们只是没有办法。”

　　道士一甩拂尘，“这我自然知道，但，对于他们来说，有希望的死亡总比无望的生存要幸福得多。”

　　说到这里，道士话语一顿，目光落在夭殇身上，“更何况，他们现在等到了他们的天神了，不是吗？”

　　看道士这般模样，林一脑海中灵光一闪，“所以你是故意放我走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哥哥会出现在城门口？”

　　夭殇也和林一一起直视道士，她要离开既寤城这件事，除了她自己，还有皇帝，应该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个道士是怎么知道的？

　　道士哼哼两声，“你们真以为我什么都不会？我虽然学艺不算精，但大概也是能算到些许皮毛的。”

　　“你算到了什么？”一大一小异口同声。

　　等了半天，道士只留下两个字，“变数。”

　　说完，见两人还要再问，道士赶紧开口道：“行了，别问了，天机不可泄漏，懂不懂啊？赶紧走吧，后面的路，这种东西会越来越多的，赶紧做好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