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不是断袖》檀十四

27、既寤城外三人行

　　　　“倒是还真有那不怕死的。”

　　随着道士的话音落下，夭殇已经带着怀中的小孩没入了火海。

　　此时的火海中央，稚嫩孩童眼中划过一抹不符合年龄的复杂之色，抱着夭殇脖颈的手却丝毫不松，声音带着颤抖，“哥哥，我怕。”

　　小孩细若蚊蝇的声音，再度激起夭殇心中的涟漪，夭殇皱眉，不顾小孩颤抖的身体，将小孩放到地上，“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为什么她只要听到这个孩子的声音，就会格外心疼，难过，这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小孩的脸上露出懵懂茫然之态，“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夭殇皱眉，如果这个小孩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的话，那么自己在城门口遇到他或许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意外。

　　这样想着，夭殇伸手提起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你出现在城门口，故意将我带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那小孩不信邪，试图再次开口说话。

　　却被夭殇一把捂住嘴巴，这个孩子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对劲，“你最好不要耍花招，或许你的声音确实是有些特殊，但，还不足以威胁到我，你明白吗？”

　　说完，见小孩眼中的懵懂褪去，夭殇才再次开口，“接下来，我问什么 ，你就答什么，正常说话，明白吗？”

　　火光倒映在小孩的一双墨色眸子中，染上一点赤红，带着深邃的光芒，见小孩轻轻点了点头。

　　夭殇将人放开。

　　“你叫什么名字，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城门？”

　　“我叫林一，至于出现在城门处，并不是为了你。”说到这里，林一的声音一顿，“正如当时你见到的，我出现在城门，只是因为想要离开既寤城，而正因为遇到你，所以我才会被他们抓到，所以，你得将我带出去。”

　　夭殇没有接林一的话，转而问道：“为什么要离开既寤城？”

　　听到这话，林一似乎有些无语，这不明摆着的吗？他如果不离开，照着这些人的架势，他早晚得死在这里。

　　“为了活命。”林一的答案干脆，似乎知道夭殇在想什么，“如你所见，虽然我的声音确实是有些与众不同，但用来保命的话，还是远远不够的。”

　　夭殇对林一的眼神视若无睹，转而问道：“那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林一摇头，“我也不知道，前几天城中好多人突然开始发疯到处咬人，我被咬了一口之后就昏过去了，也是在我醒来之后才意外看发现我的声音特殊的。”

　　林一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沾染着暗红色泥土的手指在自己本来就看不清楚颜色的衣摆上擦了又擦。

　　夭殇没有打算多问，只点了点头，思绪却是落在林一说的那句，被怪物咬了一口。

　　也就是说促使正常人变成怪物的病毒，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也可以促使正常人激发一些特殊的能力，就比如林一的声音。

　　不，想到什么，夭殇的目光落在林一的身上，林一没有说出全部，他的能力绝对不仅仅只是用声音诱惑别人这么简单。

　　对于林一的隐瞒，夭殇心中大概有所猜测，但并不打算深究，毕竟对于林一来说她只是一个陌生人，警惕一点，在这个时候，对一个孩子来说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眼见外面的火势逐渐熄灭，两人仍然毫发无伤，林一呀了一声，脸上难得流露一抹属于一个孩童的真正的茫然之态，“哥哥，我们没事哎，是天神在保护我们吗？”

　　稚嫩的声音响在耳边，夭殇轻捻一簇火苗，天神吗？

　　眨了眨眼睛，原本已经势颓，即将落回地面的大火骤然爆发出一股冲天的力量。

　　惊地守在外面的众人纷纷退开，只有一开始的道士还站在近处，豆大的汗珠沿着眉心滴落，他却早已顾不上了，只惊疑不定地带着满目的怀疑审视着那冲天的火光。

　　这世上，真的有天神吗？

　　想到什么，道士嗤笑一声，可笑，若是真的有所谓天神，又怎么会让他走到这一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夭殇抱着林一走出冲天火海，那一片火红落在两人身后，火光明明灭灭，人影晃动，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此刻被无限拉长。

　　这一幕看在围在外面的人眼中就好像是从火光中走出来的天神。

　　反应过来之后，领头的人大声吆喝一声，“是天神，是天神，天神来救我们了，大家赶紧拜天神啊！”

　　扑通！扑通！沉闷的声响一声声落下，是无望的人们砸落的不抱希望的希望。

　　林一被夭殇抱在怀中，眼中一喜，“哥哥，快，趁现在，咱们快走。”

　　夭殇站在远处久久没有动作，眼前的这些人都是曾经在既寤城中生活的人，或富足或贫穷，她还记得她刚刚入城的时候这些人脸上的神情，幸福充满着希望。

　　而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只余一身破烂衣衫也遮挡不住的满身麻木。

　　他们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的。

　　夭殇仿佛看到了自己初入既寤城的那一天见到的漫天华灯齐放，比之清冷月光，丝毫不会逊色，风雪之中的大街上零零散散的人洋溢着对新的一年的期待。

　　各家各户的欢声笑语，一声又一声，这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般。

　　一直催促着夭殇离开的林一见夭殇不仅不走，反而朝着那些低着头跪在地上的人走去，顿时急了，“哥哥，咱们得快点离开，他们这里可养着不少吃人的怪物，万一都跑出来，到时候咱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夭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向他们，但，她就是觉得，这个时候，她是不应该离开的。

　　夭殇还要往前几步，却被回过神来的道士给拦了下来，“站住！！”

　　夭殇转头看去，道士轻扫手中浮尘，眸光闪烁之间，冷声道：“你这妖孽，之前定然是你做怪，将城中百姓变成那般怪物模样，现在天神大发慈悲，既然将你这怪物送到众人面前，你还不束手就擒。”

　　说完，那道士也不等夭殇反应，就冲着还茫然跪在地上的百姓道：“大家不要被这妖孽骗了，他不是天神，他是妖孽啊！”

　　“妖孽？”

　　“可是，咱们真的是亲眼看到那少年从大火中走出来的啊，之前道长你不是还说，只有天神才不惧烈火的灼烧的吗？”

　　“是啊，天神会从烈火降生，以人类的躯壳。”

　　“没错，这就是天神，他是来拯救世间的天神。”

　　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众人纷纷再度跪拜，这一次，众人没有茫然，而且更加虔诚。

　　这一幕不仅仅落入夭殇的眼中，更是冲击着站在人群后面的林婉清和昭月皎两人的视线。

　　那道士似乎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丝毫不能说动这些百姓，声音染上一抹急切，“你们快起来啊，他不是天神，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天神啊！”

　　但，无论那道士再怎么说，跪伏在地上的百姓就仿佛听不见一样。

　　或许是听见了，但对于他们来说，相信天神的存在，总好过一天又一天在这苦难中无望的煎熬。

　　夭殇没有关注跪在地上的百姓，反而走到那道士的面前，“就是你说的，用活人纯净的灵魂于大火中献祭，就能迎来天神，拯救他们的亲人？”

　　道士满脸的颓败，抬头看了一眼夭殇的面孔，颤抖的声音昭示着他内心深处的不安，“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还能活着走出来？”

　　说着，道士的目光落在夭殇怀中的林一身上，“是你吗？我早就发现了，肯定是你这个小家伙在捣鬼，是不是？”

　　林一没说话，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夭殇。

　　察觉到林一的视线，夭殇笑了一下，开口道：“不是你说的吗？天神会保护他虔诚的信徒，怎么，现在见到天神，你竟然敢对天神不敬？”

　　话音一落，原本低着头的百姓哗地一声，全部抬头看向站在夭殇面前的道士。

　　道士气得满脸通红，但，目前的他势单力薄，无奈之下，只能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跪倒在夭殇面前，“天神降世，是，天神降世！”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道士咬着牙说完的。

　　说完，道士忽然想起什么，“天神慈悲，定然不会对大家的亲人就这般放任不管的，大家快来求求我们的天神啊，天神大人定然能够从那些怪物手中夺回我们真正的家人。”

　　一直站在后面的昭月皎听到道士的话，气得不行，当即就要上前，“这个骗子，他分明就是故意的，看我不给他个教训看看。”

　　眼见昭月皎就要冲上去，林婉清迅速将人拉住。

　　昭月皎满眼不解，“婉清，你拉我做什么？那个死道士分明是在给阿殇下套，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林婉清摇头，“不要小瞧阿殇，且先等着，不要添乱。”

　　见林婉清目光镇定，昭月皎原本被愤怒冲昏的理智也逐渐回归，站在林婉清身边，没有轻举妄动。

　　随着道士的话音落下，原本安静跪在下面的百姓也逐渐骚动起来，“尊贵的天神大人，我的儿子大柱，从小善良孝顺，才二十岁啊，就变成了吃人的怪物，求求天神大人救救我家的大柱吧。”

　　“还有我家的，我家的，我家的小孙子还那么小，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还有我，还有我，天神大人，我的妻子，我们才刚刚成亲，我想救她，求求你救救她，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命来换。”

　　此起彼伏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夭殇没有说话，仔细听着那些人口中的亲人模样。

　　讲述的人时哭时笑，一时之间，众生百态尽入眼底。

　　夭殇从人群中缓缓走过，众人的故事说完，路也到了尽头，跪伏着的众人之后是站着的昭月皎和林婉清。

　　在看到夭殇走过来之后，昭月皎想要上前说话，被林婉清拦了下去，悄悄地跟在众人的身后。

　　“婉清，你做什么？”屡次被拦，昭月皎有些搞不懂林婉清的意思了。

　　林婉清没说话，看向夭殇的目光却越来越深邃，至于其中究竟藏着什么，除了她自己恐怕没有人知道。

　　“你们的亲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夭殇摩擦着背在身后的手指，忽然想起公子，不知道，公子会怎么做呢？

　　“大人，我们的，亲人，现在暂且被我们关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说话的人看了一眼夭殇，后面的话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还是一直跟在后面的道士开口道：“只不过，那些东西越来越凶，他们已经很久没去了，不知道原本的栅栏还关不关得住他们了。”

　　那人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夭殇，“是这样的，天神大人不妨等准备一下再去？”

　　夭殇想了想，“已经多久了？”

　　依照她之前对皇宫出现的那些丧尸的观察，他们似乎还没有进化的能力，但在皇宫的毕竟是第一批，又是天子居所，其中有什么变数也说不定。

　　“从这些怪物出现开始，也就刚开始的一两天咱们还敢去看看，送，送些吃的，后来就不怎么有人敢去了。”

　　“吃的？”听见这话的昭月皎却是沉不住气了，开口道：“什么吃的？你们真的敢用活人去喂那些东西？”

　　那人吓得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怎么敢用活人哪。”

　　一边说着，那人的目光频频看向夭殇的方向，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但酝酿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由头，又见夭殇似乎没有追问的意思，便开口道：“大人可要现在过去看看？”

　　夭殇微微点头，“带我过去看看。”

　　“是，大人跟我这边来。”

　　话落，见原本跪着的众人也纷纷站了起来，似乎也想跟上，那人赶紧回头道：“大家就在这里等着，我亲自带着天神大人去。”

　　“咱们都是要去的，大虎你就放心吧，有天神大人在呢，咱们不会有事的。”

　　“是啊，是啊，天神大人会保护我们的。”

　　站在一边的道士没说话，只留下一声嗤笑，径直往前走去。

　　大虎连忙道：“哎，道长，道长，你等等，等等啊！”

　　呼啦啦的一群人跟在后面，往大虎所说的关着他们亲人的地方走去。

　　路上，夭殇开口问那道士，“你之前说那些栅栏关不住它们了，你之前去看过？”

　　道士轻飘飘看了一眼夭殇，冷哼一声，“你不是天神吗？你不知道？”

　　这个语气，夭殇手心忽然觉得有点痒，思虑良久，再次开口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听见夭殇的话，原本一直在前面走着的道士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一脸严肃地看向夭殇，“小伙子，说实话，你究竟是什么来历？那些怪物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趁着现在还没到地方，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实话，我可以让你带着你的朋友离开。”

　　一直跟在夭殇脚边的林一扯了扯夭殇的衣摆，轻声道：“他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