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赌》岁迟晏

7、第 7 章

　　裙摆曳过红毯，红色的礼服包裹住简以鹿的玲珑身段，她挽着陈尘的手臂缓步走上台，她眯起眼扫视了一圈台下，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吧台边的林可，原本柔顺的黑发染成了棕色的鬈发，披散在肩头，倒是衬她，林可回头看向她，二人对视，简以鹿明显地察觉到了，林可眼中再没有往日对她的依恋，陌生的眼神让她有一瞬间恍神。
　　台下的掌声唤回了她的思绪，她抬手拒绝了主持人递来的话筒，看向陈尘，轻声道：“该走了。”陈尘点头，从侍者手中接过两杯红酒，“走吧，带你去认识下。 ”
　　走过一桌桌宾客，简以鹿偏过头，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脸，提起笑容，看向最后一桌。在座无虚席的宴会厅中，这桌，是异类的存在。林可起身，端着酒杯向她致意：“简小姐，恭喜了。”简以鹿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她哂笑：“借你吉言了。”赵峰无言，仰头饮尽杯中酒，陈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林小姐就交给你了。”赵峰点头：“是，老板。”“你……”简以鹿闻言吃了一惊，“学校那边怎么办？”“不念了，没必要了。”林可垂眸看着杯中酒，低头啜饮。陈尘搂住简以鹿的腰身：“既入了红尘，又哪有出家的道理，况且，渺意挺喜欢可可的，不知道可可意向如何？”
　　红酒杯倾，断线的珊瑚珠般，在纯白的桌布上洇染出一片嫣红，她点头：“挺好，挺好的。”
　　大门传来声响，陈扬推开门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陈尘揽着简以鹿腰的手逐渐收紧，在与简以鹿目光相撞后蓦地松开，他低头道歉：“抱歉，我莽撞了。”简以鹿摇头：“该解决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傀儡罢了。”
　　“傀儡是啊，一个傀儡，有什么好怕的。”陈尘松开简以鹿朝陈扬走去：“注意形象，怎么来这么晚？”他朝跟在陈扬身后的江璟使了个眼色，后者默默地关上了门。陈尘重新走上台，和简以鹿对视一眼，清了清嗓子：“今天除了宣布我和简小姐的婚事，还有另外一件大事。”他暼过台下的陈扬，“简小姐已经有孕，不管未来是男是女，这孩子都会是陈氏唯一的继承人。”台下哗然，玻璃破裂的声音便显得格外刺耳，简以鹿偏头看见林可弯腰拾取地上的酒杯碎片，她拦住她的手，却还是晚了一步，林可的食指被划出一道伤口，皮肉外翻，看着格外狰狞，简以鹿蹙眉，拉起她，招手唤来侍者低声交代了几句，便拉着林可离了席，全然不顾落在她身后的诸多目光。
　　酒精落在伤口上阵阵刺痛，简以鹿敛眸认认真真地给林可清理着伤口里残留的碎玻璃，林可看着她的神色：“你什么时候怀孕了？”简以鹿嗤笑：“这种鬼话你也信？”缠上最后一圈绷带，简以鹿抬头直视着林可：“倒是你，怎么来了？”“江助理给我的邀请函。”
　　闻言，简以鹿蹙眉“他怎么会，可你又为什么要来，你明明知道……”“因为我想见你。”林可低下头，平静的面具逐渐崩裂，底下还是简以鹿熟悉的神情：“江璟用你的过去来交换，我实在无法拒绝，我还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简以鹿摸出烟，正欲点上，看了眼林可，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来，“想知道，为什么不问我呢？”“我……”“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一根棒棒糖递到了简以鹿唇边，她垂眸看了眼明黄的棒棒糖，低头咬进嘴里,“那就从头说起吧。”
　　陈明厉，陈家的上一任家主，那时候的陈尘还只是陈家一个边缘化的私生子。陈家根基深厚，盯着陈夫人这个位置的人很多，只是，季佳然也没想到陈家，是个吃人的地方，季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进了这，只留下了森森白骨。简以鹿咬着棍子，甜腻的糖精在口腔里蔓延，记忆中的女人披头散发，如同地狱爬出的修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陈家对外只有陈明厉和陈尘两人，哦，不，那时候的陈尘已经算是个死人了，陈明厉随时都可以让他死于各种意外。不过可笑，最后死于意外的居然是他自己，也算是报应吧。”
　　“陈尘动的手？”“不。”简以鹿摇头，右颊鼓起一个包，简以鹿咔咔咬碎了糖果“陈明厉死于车祸，可惜我曾经策划了那么多起他的死亡，可最后……”
　　“陈尘太熟悉我了，他知道我的心魔是他们两人。”“上次那个墓碑……”“那个是季佳然的墓碑，你应该在我的房间见过了。不过对外宣称一直是陈明厉，我每次犯了错他就会让我跪在她前面，然后蒙住我的眼睛。”
　　“陈明厉他……”林可握住简以鹿的手，欲言又止。
　　“为什么会收养我是吗？”简以鹿看着她，笑得明媚“因为他，有恋童癖，而且，陈家是做药品发家，陈明厉做梦都想长生不老，正是需要人做人体实验，而孤儿院的孩子就是最好的选择。陈家有一个院子，里面埋着许多小孩的尸体,所有被他玩腻的孩子，最后都会变成他的实验材料……”“别说了。”林可打断了她，她倾身搂住简以鹿：“我妈妈在我七岁的时候逃跑了，我知道她一直想跑，我曾经以为她会带上我，但我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她一个人背着包离开了，甚至没有注意到我。”林可苦笑一声“所以，你是我碰到的最好的人了。给了我吃住的地方，也不用再担心，会不会突然挨打。
　　她摸了摸简以鹿的脸颊：“所以我愿意跟着你，虽然我知道，你只不过图一时新鲜，只不过是想利用我完成任务。但对我而言。”她牵起简以鹿的手，虔诚地吻上了她的手背，“划破暗夜，救起我的那只手，就是我以后的追求了。”
　　漫长的吻，呼吸渐渐失了频率，变得急促，迫切，礼服的蕾丝边勾了线，缠上了林可的手指，简以鹿松开林可，揉了揉她的后脖颈，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了嫣红的指痕。简以鹿拉过林可的手，细心地解开缠绕着的丝线，吻住了她的指尖，细密地触感，不自觉的发痒，林可红着脸想要抽回手，又被简以鹿一把拽进怀中，扑面而来地馥郁的玫瑰香水味令人迷醉，简以鹿低头靠近。
　　“咚咚”门口传来两声清脆的敲门声，简以鹿一把将林可拉到身后，扬声道“谁？”门敞开一条缝隙，悠悠传来一道声“简小姐，老板寻你。”
　　是江璟。简以鹿敛眸，她起身，拉开门。江璟负手而立，见着简以鹿微微颔首，抬手示意，顺着他指的方向，简以鹿一眼看见了正端着酒杯应酬的陈尘，她搭上江璟的手臂，可后者全然没有带她过去的意思。她侧目，江璟只是含笑“老板让简小姐自行回去。”这便是警告的意味了，眼前不自觉又浮现出了漆黑的墓碑，简以鹿闭了闭眼，黑暗没有褪去，反而再次涌了上来，眼睛也似乎蒙上了一层黑色的绸带，手上是黏腻的触感。鼻前是萦绕不去的，浓重的血腥气。简以鹿深呼出一口气，提起裙摆，朝陈尘走去。交易才刚刚开始，她再次回到展柜，在耀眼的灯光中，接受着他们的审视与挑剔，一如在故事最初的开始，破败的福利院，接受着陈明厉的挑选，等待着一匹贪婪的恶狼的施舍。
　　接过陈尘递来的香槟，简以鹿挽上他的手臂，微笑着举杯，目光一一掠过在座的众人，杯子掩去了她唇角的嘲色，他们看向她的目光里，是如出一辙的贪婪与欲念。秦失其鹿，如果自己失了陈尘的庇佑，或许会如同之前一般被一群饿狼撕碎，只不过……她摸了摸大腿侧的枪，武器带来的实感让她的心安稳了许多，她不在是小时候那个别无选择的鹿了，她会用尖牙利爪撕碎这些围攻上来的群狼，眸光掠过角落的林可，孤狼，是不配拥有软肋的。
　　林可撑着下巴看着简以鹿和陈尘在一众名流间游走，手腕忽地被人攥住，刘渺意拉着她溜出宴会厅：“你和我走。”林可默了默，还是甩开了他的手：“为什么？”“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意外，为什么不能像以鹿给你安排好的那样，安安稳稳上学，考出去，永远别再回来，为什么一定要掺和进来。”刘渺意冷下脸“你作为唯一的那个变数，能不能有点自觉，待在安全线之内，别打乱我们的计划。”
　　“可我也是想帮她……”“你的帮，指的就是把她推向陈尘吗？”刘渺意打断她的话，嗤笑“别做梦了。如果不是你擅自行动，以鹿就不会被盯上。”刘渺意垂眸看着她的眼，一字一顿道“是你亲手将她推入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