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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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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未回的校园,晚秋的银杏落了层薄霜,所有人都对她视而不见,没有人追究她的无故旷课,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去而复返,只偶有李若薇扫视过她,又落下一声长长的叹息。林可一律充耳不闻,她定定的看着前桌陈扬的空位,那日刘渺意的斥责在她耳中翻来覆去的循环。她敛眸,翻出桌肚里一张小小的纸条,那是一串地址,一串李若薇给的,陈扬的地址。
长岭区的灯光明明灭灭,照亮了这小小巷弄的一角,楼里的人都搬了个七七八八,灰黑色的墙上印着一个大大的拆字,赤色油漆在雨水的冲刷下褪色发白,楼道落了层薄灰,林可推开腐朽生锈的房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她咳声连连,林可捂住口鼻,挥开蛛丝,摸到了开关,啪的一声,记忆中昏黄的灯光并未亮起,林可皱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扫过凌乱的客厅,堆积的啤酒罐和长了毛的饭盒,林可小心翼翼的避开堆积的垃圾,摸到房间里,破旧的“衣柜”被砸的七零八落,仅剩的几件衣服被撕成破布散落在地。林可蹲在木板床头,在夹缝中摸索了许久,终于在角落里搜出了那张银行卡和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噙着明媚的笑,林可不舍的摸了摸黄芸芸的脸,翻过照片是一串地址,她放下手机 ,从兜中翻出李若薇给她的,陈扬的地址,一摸一样的地址,林可捏紧了手中的照片,半晌,她拨出一个电话“喂,有空吗?来接我去个地方,和简小姐有关。”
陈家老宅。
简以鹿坐在漆黑的墓碑前,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陈尘换了一身居家服,在院中寻她,一眼便瞧见一身红裙端坐在墓前的简以鹿,脑海中无端闪出季佳然死前的样子,那时的她早已被陈明厉逼疯,成了陈夫人的季家大小姐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披头散发,神志不清的疯子,没有人记得曾经的她也是名满全城获奖无数的音乐家,而陈明厉拔了她的指甲,一根根掰断了她的手指,她死前再次穿上了那身最后一次的演出服,一杯加了安眠药的白葡萄酒,在院子里弹完最后一曲最终倒在了最爱的钢琴上。琴键被指尖渗出的鲜血染红。简以鹿就在门口目睹了全程,自那之后,陈家在没有任何乐器。
对于季佳然的死,陈明厉只有一句晦气。简以鹿麻木地看着他敛尸火化,名满世界的大音乐家,最后也只有一个小小的骨灰盒,而在第二天傍晚,那个骨灰盒就出现在了简以鹿的房间里。身后,陈明厉贴了上来,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在她耳边低笑:“她是因你而死的,你就没有任何愧疚吗。”简以鹿没有接话,只是麻木的看着,陈明厉笑着吻了她的脸侧“不愧是我看上的宝贝。”眼睫轻颤,简以鹿抬眸看见了躲在窗下的陈尘。她朝陈尘做口型“快走。”
冷风穿堂而过,陈尘打了个寒噤,从回忆中抽身而出,他举步走向简以鹿“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酒杯倾斜,清透的酒液从白玉杯中倾泻而下,滴滴答答的落在了漆黑的墓碑上。“这是你给她立的。”简以鹿看着墓碑喃喃,季佳然死后,骨灰盒一直摆在简以鹿房间的置物架上,看着她曾经试图守护过的女孩日日被折辱。在扳倒陈明厉之后,陈尘把骨灰盒拿走了,没过多久院子里就有了这个墓碑。简以鹿偏头看向他,“其实陈尘真的很懦弱,每次都只敢躲在角落里。”陈尘哂笑“我知道你怨我,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的身份注定了你只能和我绑定一生,难道,你真的觉得,你的小女友会为了你放弃所有?”
“我和她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好吧好吧,既然以鹿不愿意让我插手那就算了,不过我要提醒你。”陈尘眯起眼,敛去玩味的神色“因着你喜欢她,我可以对她视而不见,如果她愿意我可以让她进陈氏工作,过上普通人羡慕的生活,或者我也可以送她出国,但如果她执迷不悟,要是碰到不该碰的,我同样不会放过她,也希望到时候以鹿能拎清楚,是谁陪你逃出了那个恶魔的手掌,我不希望我这么多年心血栽培出来的是个白眼狼。”
大门合上,简以鹿抬眼看向陈尘离开的地方闷声嗤笑:“戏演太久了,是不是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沉闷的雨声一下下敲在石板路上,废旧厂房弥漫着浓重刺鼻的味道,林可踏过一地碎片,看向坐在一堆铁桶上吊儿郎当的男人,陈扬见她,从高处一跃而下,林可抬手掩住脸,陈扬伸出手“东西呢?”林可仰起脸,盯着他看了半晌,慢吞吞地从身后的包中摸索着什么,陈扬不耐烦地一把将包扯过,在里面翻出了一个破旧的手机。他点开屏幕将手机怼到林可面前解了锁。映入眼帘的是翻不到头的相册,一面巨大的照片墙,贴满了泛黄的照片,各个角度,不同年级的简以鹿,陈扬皱眉,一张张翻着,他抬头,一把拽住林可的衣领“地址。”林可沉沉的看着他,从口袋中摸出一张发皱的字条递了过去,她看着陈扬,一字一顿道“眼熟么?想不到吧,你惦记了这么久的人,就在你的隔壁,遭受着你亲爱的小叔的凌辱。”
林可看着他阴沉下的脸色,低声讽刺:“两叔侄的口味倒是如出一辙,倒是不知,如果陈明厉知道在他死后,他最爱的玩具落到了他最讨厌的弟弟和他儿子手里会是什么想法。”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陈扬沉着脸看着他,握紧的拳头高高扬起,下一瞬,被一只手攥住了手腕,刘渺意低头看着争锋相对的二人,扯出一个笑,“陈少爷,你有多久没回去过了?”陈扬微愣,又狠下神色“关你什么事,放手!”刘渺意松了手,扶起林可:“看来你还不知道陈明厉的下落。”陈扬皱眉“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一辆车在门口缓缓停下,车窗降下露出江璟的脸,刘渺意点头示意,搀扶着林可上了车,“问我,何不如亲自去问问你的小叔呢?”
车门在身后缓缓阖上,林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抬眸看向刘渺意:“你就不怕,他找你的麻烦吗?”刘渺意漫不经心划着手机回了条消息,闻言,勾起一个笑“安心,善后的人马上就到。”
林可下意识捏紧了杯子,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安。掠过一道坎,杯中的水洒了林可一身,刘渺意皱眉,问江璟拿了毛巾细细地擦拭着,林可骤然甩开他的手,慌忙翻出屏幕破碎的手机,支离破碎的屏幕依旧静静的,绿色的消息再也得不到回应般躺在聊天框的最下面。
阴沉的天色,远远传来雷声轰鸣,陈扬靠在门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火星明灭,陈扬看着香烟一点点燃尽,烟灰一寸寸脱落,烫红了一片肌肤,陈扬却恍若未觉,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沉郁的天空似是再也兜不住瓢泼雨水,倾盆而下。
高跟鞋的声音步步紧逼,香烟也终于燃到尽头。陈扬抬头看向来人:“你来了。”简以鹿抱着臂看着他:“她人呢?”陈扬笑笑:“我追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看我一眼呢?”他低头抖落手里的烟灰:“可以是陈明厉,可以是陈尘,甚至可以是那个女人,可为什么,”陈扬抬头盯着简以鹿的脸喃喃“为什么不能是我。”
“明明,当年相依为命的,是我们,季佳然让你照顾的人是我,我才是她唯一的儿子!”看着简以鹿冷漠的神情,陈扬骤然红了眼眶:“我知道了,是不是我还太小了,一定是陈尘威胁你的是不是,你相信我,陈家迟早是我的,我会杀了他,一定会,我一定会送他去见陈明厉的……”
“陈扬。”简以鹿出声打断了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和陈明厉一样恶心。”她一步步走向他:“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季佳然是怎么死的吗?你们陈家,都该给她偿命。”
头顶高悬着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骤然劈下,“季佳然对你,从未抱有期待。”枪口抵在他的额间:“你和整个陈家,都烂到了骨子里。”雨势渐大,简以鹿收了枪,垂眸看着停在楼下的黑色轿车。迈步下楼。
见简以鹿下了搂,赵峰将伞向她倾斜,几个男人带着工具鱼贯上楼,简以鹿在车前顿住了脚步。赵峰催促道:“简小姐。”陈尘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赵峰,回去了。”他哂笑“你要待着就待这吧,只能让林小姐再等等了。”简以鹿眼睫轻颤,终究还是跟着赵峰上了车。
陈氏集团里,刘渺意跪缚在地,林可无措的站在一旁,办公桌前的陈尘挂断了通话,笑得温柔:“以鹿就来了。烦请林小姐再等一等了。”他起身离开办公室,身后的秘书反锁上门,随着咔哒的落锁声办公室陷入一片黑暗。伴随着雷鸣雨声的,是刘渺意的嗤笑。“林可,你知道简以鹿为什么怕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