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个世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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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都快要被这么一出弄得消停了。
驶到十字路口处，红灯。宿令掏出手机指纹解锁。此时是凌晨两点十三分，实时温度已经从12℃掉到了7℃。
宿令抬起头，眼里映着路灯灯罩里的灯泡，白炽灯光洒在她脸上。
当习惯了这样的光线，再转到黑暗里时会出现几秒的模糊。
第一次，她走进便利店，里面的店员还只会保持姿势一动不动，一旦有外力打破就会陷入系统bug一样的循环里。
第二次，她走进药店，里面的店员已经学会重复简单的肢体动作，会对外界作出一定反应，会出现跟随动态物体移动的情况。
从便利店到药店，前后不过十分钟。
妈的。
她这是进入某种怪诞剧本里了吗？还是会随着时间发展逐步升级的那种。
绿灯亮起。宿令没有动，开始认真思考是否要去第二近的药店里看看。
她想起那两个诡异店员的共同点之一：都拿着手机，而且手机都刚好处在黑屏状态。
思及此，宿令默默把手机休眠状态设置为常亮。
以她之前解锁几次手机的经历来看，问题不是出在手机上，而是出在手机“黑屏”上。
手机黑屏和亮着有什么区别？
思考间，绿灯进入最后的十秒倒计时。宿令驶动车子。加上她小众的可能性，如果这真是一场范围性异变，那她迟早都要面对。
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早死晚死都得死，为何不现在就死。
快要驶到对面路口时绿灯刚好读秒结束，黄灯闪几下后红灯蔓延开来。宿令以往对红绿灯无感，但现在，红灯在她头顶弥漫开警示的意味，只一点洒下的余光就让她感到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压迫。
车轮碾过红绿灯的影子，红灯的余光被抖落身后。
第二家药店到了。
痛感在夜里无限放大，又受了凉，滋味酸爽得致命。宿令面上不显，临下车前把车篓里的头盔拎在手上。
有东西在手上，就算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第二家药店和第一家的布局大致一样。因为是新开业，玻璃门旁还立着几张宣传会员的标牌，台阶下摆一张木质桌子和几把红色塑料凳子。桌子上放着一个计算器和一个喇叭，下面压着一张“免费XXX”的海报。
很寻常的一幅场景。玻璃门敞开一半，店里的两名店员面对面正倚着柜台，一个背对她一个正对她。正对着她的店员嘴正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笑。
“叮——”
玻璃门撞击门铃带起脆响，宿令手里一个头盔的推开门，感觉自己这副模样有点像是来找茬。
门铃在玻璃上弹动几次，叮当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个正对着她的店员最先反应过来，从柜台后迎上前，一脸微笑着开口：“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宿令：“买盒止疼药，痛经用的。”
“好的，请随我这边来。”
宿令像是漫不经心一般地扫过一眼柜台。两部手机倒扣着，看不见屏幕的具体状态。
原本背对着她的店员坐下来，眼下一点黑眼圈，正坐在电脑前咔哒鼠标。以她为起点，宿令的视线路过周围的药品，最后落在面前引路的店员身上。
她穿着一身白大褂，走路时衣角微微向后卷起。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除了宿令推门而入时，在门铃叮响中没有听见任何交谈声。
当然，这说不定是因为店员看到了她所以提前止住了话头。宿令垂下眼，手里松松地握着头盔带子。
脚下的陶瓷地板刷得很亮，踩上去滑滑的，灯光一照几乎都能在上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就是这里。您具体需要什么类型的止痛药呢？”
宿令抬起眼，不知为何，店里的灯光照得她发昏，连眼前店员的微笑都在昏沉中品出几分怪异的意味。
宿令晃晃头，空着的手搭在太阳穴上：“我自己看看就好。”
“好的。”
店员让到一旁，将摆放着各种止痛药的货架展露在她眼前。
宿令拿了一盒双氯芬酸钠下来。
奇怪，这货架似乎也擦得很亮，标签旁裸露的银白色金属一下下刺进她的眼。不记得以往的货架会亮到这种地步啊……宿令又甩甩头，勾着头盔带子的手加重按压太阳穴的力度：“就这个吧。”
店员微笑着：“好的。”
和之前一样，店员走在她面前为她引路。宿令眯了下眼，抬起头。天花板上的长灯管白白亮亮的。她又低下头，脚下的陶瓷地板也是白白亮亮的，走动间地板上的她自己随着她一同移动。
她自己……？
电光火石间，宿令突然想起在绿灯前思考过的那个问题。
手机黑屏与亮着有什么区别？
手机亮起时，屏幕会显示各种颜色，注意力也会被其中的内容吸引；而当手机进入休眠，黑屏状态下，可以清晰看见屏幕上倒映的人模样。
倒影。是倒影。
不要和倒影里的自己有视线接触。
宿令心神一震，随即面无表情地抬头前望。
白大褂在眼前卷出弧度，直到收银台近在眼前，她才迟一步注意到黑眼圈店员面前的电脑处于黑屏状态。
电脑和手机同属电子产品，当然具备某些共同特性，为什么她在进门时没有注意？
算了。
宿令没有苛责自己的忽略之处，内心仔细体会着肚子的难受，想要借着这股难受劲儿从昏沉中打起精神。
脚步停息，面前的店员转过身。
电脑前的店员也扭过头。两张笑脸对着她，其中一名向她伸手：“您好，请把药递给我们。”
宿令顺从地照做，在递过去的同时佯装无意地触了下她摊开的掌心。
凉。她的心也顺着凉了一下。
第三次走进药店，除却体表温度和无时无刻不在微笑的脸，店员的表现几乎都与正常人无异。
不对，还有“我们”。
哪个正常人会在自己向别人索求物品时用“我们”。
就仿佛她和身旁的人才是一体，而这种全身心的认同感又在言语中划分出你我之别。
下垂的手慢慢解开头盔带子，将手指塞进带子上的卡扣之间，用卡扣卡死带来的痛感保持一个较为清醒的状态。
面前的两名店员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意图。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代表着“店员”也有需要遵守的规则的机会。
咔哒咔哒。店员脸上挂着笑，操控着电脑，不甚熟练地打印出一张小票。
“您一共需要支付24.9元。”
对了，过于礼貌的字词也不符合人们的日常用语。
虽然在听见价格的瞬间于昏沉中肉疼一下，宿令还是按部就班地付了钱，像一个寻常的消费者那样，等待店员将购买下的物品递到她手上。
而店员也确实那样做了，从收银台旁抽出塑料袋抖两下，将药放进去后连带着小票一起递过来。宿令恍若无知无觉地接过，然后在两名店员几近一致的笑容中离开。
“叮——”
门铃声在身后一点点变小。被店外的冷风一吹，宿令头脑里的蒙雾消散些许。
其实店里是一样的冷，只是流动的空气带给她的感官刺激更大。
宿令跨上车，没有急着走。
她揉着太阳穴，转头看向药店。
隔着立有“会员日促销活动”标牌的玻璃门，两名白大褂的店员毫无异样地迎上她看过来的视线。微笑着，其中一个向她挥一挥手，停止摆动时上胳膊与下胳膊形成一个标准直角。
“……哈。”
头脑昏沉得像是三天没吃饭。宿令低低笑出声，戴上头盔后抬手回了她们一个再见。
收到来自正常人类的挥手示范，店员间相互对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的举起手，手臂挥动的位置幅度不消多时便与宿令的一模一样。
惊人的学习能力，且存在类人的沟通方式。
这就是被倒影逐步影响出的异类生物？
宿令放下手，驱车驶离。
哪怕已经驶出百米，她仍能感觉到黏连背后的、微笑着的视线感。
手机在兜里常亮，此时是凌晨两点四十一分，宿令看到沿路的某些饭店里亮起的灯。又是一个路口，等红灯的途中，宿令从路边支起的小摊处买了一杯热豆浆。
小摊老板看起来还是个正常人，搓着手问她需不需要再来一个鸡蛋灌饼。如果鸡蛋灌饼下肚那她短时间内不用再考虑睡觉的问题了。所以宿令短暂思考了一下，作出决定后将豆浆和鸡蛋灌饼的钱一同付给了小摊。
喝热豆浆的时候天上挂着冷月亮。宿令挑着之前的见闻和老板说了一下。对上他明显不信的表情也不恼，只是喝着豆浆，等胃里腾升的热气将鼻腔的堵塞化开。
气温已经接近4℃，只是喝得慢了点，豆浆便在手心中冷下来。
老板把热出炉的鸡蛋灌饼塞到她手上，捂着嘴哈气抱怨一句天气无常。
“这么冷的天，叔再给你一杯豆浆吧。”老板说着，拒绝她付钱的动作，“天还这么早，娃子记得要早点回家。”
宿令驶向回家的方向，就着豆浆灌了止痛药下去，又在各个路口等红灯的过程中吃掉了手里的鸡蛋灌饼。
三点十四分，她看见小区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
玻璃门上装着那个会发出“欢迎光临”声响的门铃，内里的店员已经不再只会坐在柜台后低头砸柜自闭。宿令看见他拿着小本，推着推车穿行在各个货架之间，在卖出商品的空缺处进行补货登记。
宿令奉行明哲保身的原则，这也是她孤身一人成长到大的安全准则之一。
可此时的她脑子还很昏沉，又被豆浆的热气蒸了一通，脑浆和血液简直要糊成一处。宿令扔掉喝空的第二杯豆浆杯，突然就很想为家里补充点便利店素有的速食食品。
她还了车，推开便利店的门。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个世界（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