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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伦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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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到来,教室坐满了学生,李红站上讲台,一个个点到,一共五十六,实到五十四。
李红合上点名册,细看胡路初还不停抽纸擦去脸蛋上的泪水,戚葵拍肩安抚,效果甚微。
飞机落地,岑酸拉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找到了路迟山给她的住址,一切都安顿好才和岑母报了个平安。
视频里,岑父转到了更大更好的病房,脸上又回来了几分体面的笑容。
岑母叮嘱着,岑酸点头应和,末了她不放心的补了句,“和路迟山好好的。”
岑酸敷衍的嗯了声,电话那边传来门落锁的声音,岑母道,“季谈玉那件事,别怪妈妈。”
岑酸叠衣服的手一顿,面不改色道,“他谁?”
岑母彻底放下心来,又重复,“和路迟山好好的,别任性。”
说谁谁到,岑母的声音忽然小了许多,岑酸看了眼插电提醒,如实道,“他打电话来了。”
闻言,岑母利落的挂断,岑酸接起另一通电话,“怎么了?”
“没事,问下你做什么。”
“还在整理,晚点找屋主交住宿费了。”
“行,岑酸,别忘记答应我什么。”
她轻笑,“不会忘。”
似乎没想到她态度如此柔软,路迟山居然有点无措,手摩挲着钢笔,“伦敦现在冷么。”
“漫天雪,你觉得呢。”
助理已经开始敲门催促,路迟山合上文件,“岑酸,我等你到二十。”
他匆匆挂断了电话,岑酸放下手机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了柜子里。
伦敦的冬天极冷,索性屋子开着暖气她便只穿了件薄毛衣,刚来第一天,岑酸没给自己煮多难做的东西,毕竟平时也没做过饭,吃完面,她又去楼下交了房租。
搞完这些,已经深夜了,岑酸还不困,胡路初的消息就叮铃哐啷的震个不停。
初:“今天食堂早餐巨难吃!”
初:“你落地了没??”
初:“晚上出门小心点,我听说那边治安不太好。”
初:“要上课了,你记得保暖,露护这都要回春了。”
初:“酸酸,为什么非要出国,露护不好么。”
初;“太远了,我们都不怎么能见到了,我会想你的。”
岑酸看完,回复道,“没为什么,人总要远走高飞的。”
“会注意安全的,你也是,现在受欺负了没人护着你了,找男朋友悠着点。”
“我也会想你。”
回完这些,岑酸也有些倦累,那是异国他乡的第一个冬,冷冰冰阳光都鲜少,屋子里倒是暖,可岑酸总觉得心少了块,难说清说明,于是将脑袋使劲埋到书海,一步步靠自己爬。
*
伦敦又一个冬季来临了,岑酸不知不觉已经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待了一年。
暖色的灯盈满整间店铺,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温暖,三两人排在柜台,到了最后一个,岑酸将东西一件件扫进机器里。
“How much?”
岑酸已经来这打工半个月了,包装熟练,利落。
“Seventeen dollars”
她收银完,看了眼时间没几分钟就要下班,人也少了许多,她暂离了会柜台去拿了自己需要的牛奶,买完单,把东西放进袋里,稍抬眼雾蒙的雨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下班时间到了,带你回去。”
钟表的秒针刚转完最后一圈,岑酸点头,“走吧。”
路迟山赚的不算少,甚至愈发的多,岑酸来的第一年他就在这安置了房和车,岑酸有钥匙却从不用,就搁在抽屉里。
车里的暖气驱走了些寒冷,岑酸站了一天,此刻揉着自己的小腿企图放松些肌肉。
“酸酸,课余时间多和朋友出去玩玩,生活费我都按时打你了,别省。”
岑酸笑了下,“有钱就要包养我了?”
“你和那些女人不同。”路迟山不悦,“都说了,你可以去住我买的那栋屋子,离你学校近而且环境也比你现在住的好一些。”
“……嗯。”
她次次都如此应,却没见到那扇大门的监控拍到过她一次。
路迟山转了下方向盘,“岑酸,你依靠下我会怎么样。”
她没回复,只是问,“爸爸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车厢一时静下来,路迟山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才开口,“回去再和你说。”
“今年春节我不回家。”
“知道,回我那说。”
岑酸点头,路迟山在美国买的房环境很好,就是离自己打工的地方有些远,分不清是故意还是真的他只看中了那套。
“到了。”
路迟山停好位率先下了车,走到副驾他的手刚搭上车把就听见了咔哒一声,岑酸忽略了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包搭在肩上,“走吧。”
屋子不算很大,只有一层,一百五十平,岑酸洗完澡刚出来就看见路迟山在沙发翻阅着书,听见动静他斜过去了眼,“衣服还合身吗?”
“还是有点大了。”
“已经拿的是S了。”
“这个牌子的尺码不准。”岑酸皱眉,“我不想一定要穿牌子的,你随便帮我买个尺码正常的S行不行?”
“嗯,下次我会换个牌子的。”
和这个人沟通无效,岑酸懒得继续说,她给自己冲泡了杯咖啡才走到路迟山面前。
“爸爸情况好些了没?”
男人合起书,“坐下。”
岑酸把咖啡杯放在茶几,坐在了他对面,“现在还在你之前安排的医院吗?”
路迟山不说话,就看着她,几秒后,岑酸起身,坐到了他身边,他才道,“不在了。”
“?为什么?我没忘记答应你的你也别忘记答应我的。”
“没忘,他身体不行,医生说最后一段时间让他过的开心点。”
岑酸意外的平静,她抱着靠枕,仰头看着灯,良久,她才问。
“路迟山,一定要是我吗?”
“嗯,一定。”路迟山回她,“虽然跟当时说的有几分差别,但我可以保证你爸爸现在接受的护理是最好的,住的也是最妥善的,而且我已经为他买好了墓,最贵的位置,岑酸,你不该问这个问题。”
“好,我放心了,告诉妈妈我今年不回去了,先休息了。”
“岑酸,那个事还没过去吗?”
岑酸回头,“我手机已经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了,你可以查。”
“我不是说事,我说的是你的心。”他目光不偏不倚,“你来这一年,你妈妈告诉我你除了刚来那天几乎没主动和她打过任何一通电话,什么节你也不回去,就连消息你也时回时不回。”
“太忙,而且话费很贵。”
闻言,路迟山道,“以后我会给你电话充费,工作我帮你辞了,你可以过的开心,轻松,非让自己累做什么。”
“不行。”岑酸嗤了声,“我的工作你别想干涉,我和我妈打不打电话也和季谈玉没关系,只是她做错了事。”
路迟山眉头浮出几分不解,“她做错了什么?她希望你过的轻松,放下身段来找我,她想让自己经营的企业不倒闭愿意付出代价。”
“生意场上我最喜欢这样的人,知道一物换一物,也能精准评估出商品价格,她不亏,我愿买,岑酸,你上班了居然还是天真觉得她错了。”
“和季谈玉。”岑酸短暂的顿了下,这个人的名字太久没说,此刻显得无比陌生。
“什么?”
她道,“是过去式,过去就是过去了,路迟山,我会回头看但我不会回头走,你可以放心,至于我和我妈妈那是我们家里的问题,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家人,你没资格问我。”
“但如果你坚持要问又一定要我说出一个答案,我也只会告诉你…”
她一字一句,咬字清清楚楚,“无可奉告。”
路迟山看着她说完转身一步步走到自己的卧房,背影清瘦又挺拔,最后啪的一声关上门。
伦敦的雨总喜欢下整夜,岑酸在不熟悉的屋子里总是不踏实,睡睡醒醒的过了半宿,最后以上早课为由先一步去了学校。
送她到地点,路迟山摇下窗户,“记得吃早饭,我先回去了。”
“嗯,你也好好上班。”
“记得答应过我的,岑酸。”车窗重新被他关上。
岑酸去的算早,教室里根本没几个人,她复习了几页纸,最后又因为昨夜实在没睡好去买了杯美式。
没加糖,苦的人发涩,幸好岑酸已经习惯,面不改色的给自己灌了大半杯,恰时有人把窗户拉开,冷风吹的人激灵,却无比清醒。
“Cen Suan, are you coming to the classroom so early”?
(岑酸,这么早来教室吗?)
岑酸抬头,是之前帮自己找工作的女生,“Yes, I didn't sleep well and woke up a bit early。”
(是,没睡好,醒的早了些。)
“This class is really difficult”(这节课真难),女生脸上有些颓废,“And there's an exam today, my God。”(今天还有考试,我的上帝。)
岑酸笑了,“Fortunately, I reviewed a bit。”(还好,我昨天复习过。)
女生看了眼岑酸的穿着,问,“Will it be cold? It's below zero in London today。”(你不冷吗,今天伦敦零下。)
岑酸愣了下,想起来今天自己没在衣柜翻到满意的厚衣服就只穿了件自己的纯白毛衣,不算薄但在伦敦的天气下也绝算不上厚。
她说,“A littie。”(有点。)
“Tell me when it's cold, my boyfriend is sitting by the window。”(冷就告诉我,我的男朋友坐在窗边。),女生语气幸福无比,“I will ask him to help you close it。”(我可以让他帮忙关窗。)
“You guys are so sweet。”(你们真是甜蜜。)
教授走进教室,岑酸翻开书,冷风确实使人清醒,也让岑酸的手发麻,几近没知觉,女生似乎察觉到了,往窗角那打了个手势,风小了许多。
岑酸看见男生立马关上窗,在教授背对她们时又迅速对Lily飞吻,看着她略红的脸岑酸没忍住调侃,“Lily, you are truly the happiest girl in the world。”(莉莉你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
“yes,Wear thicker next time。”(我也这么觉得,你下次记得穿多些。)
“OK。”岑酸的手一时也恢复不了温度,她问,“Lily,Is there anything else I can do there。”(莉莉,你那儿还有别的我能做的工作吗?)
Lily愣了下,“You've already worked three jobs, isn't that enough?”(你已经有三份工了,这还不够吗?)
“You know, I have a debt to repay”。(你知道的,我有债要还。)
“Okay, I'll keep an eye on it for you”。(我会帮你注意下。)
岑酸点头道了句谢,课上完,不出所料,伦敦的雨替成了雪,洋洋洒洒。
岑酸拿出早准备好的伞,自己握着伞柄走进雪里。
和她对季谈玉说“我爱你”的那天一样。
她目视前方却没再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