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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爱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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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次以后岑酸去医院更为频繁,她的生活似乎从自己延伸到了家庭,从学校延伸到了医院。
冬天的太阳总是温暖,岑酸脱下外套,拿起一边的刀和苹果,果皮一截截断落,她切成块递给父亲,岑父本就话少,在病床上后一天也不说几个字,他看向阳光,却觉得自己身处囚笼。
“酸酸。”岑母头也不抬,“周六去和路迟山见一面,妈妈上次和他说好了的。”
“嗯。”
岑酸最后还是没追问季谈玉的事,一天天这么过去,路迟山见到她时还是说她瘦。
吃完饭,已经傍晚,岑酸站在他身边,目光看着起落的潮汐,男人又点起香烟,只是这时顾及她在用手挡住了些烟雾。
“我不喜欢你。”
路迟山低沉的嗯了声。
“那下次就不用通过我妈妈约我出来了,我学习很忙,以前能任性,现在不行了。”岑酸垂着眼,“路迟山,我很忙,你也是,你事业有成没必要非吊着我这颗不结果的树。”
“早走早散。”
不知是不是岑酸的错觉,说完那句话海面似乎都平静下来许多。
男人侧身,烟被扔在地面,随之而来的是烟草气,呛的她轻咳,路迟山抱住了她。
她伸手想推开,却被搂的更紧。
“你妈妈是找过季谈玉,我知道她说了什么,你想知道吗?”
路迟山的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头发,岑酸挣脱不开,只好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想知道。”
粗粝的手指碰到了女孩耳朵,冬日里,他的手无比滚烫。
那是一个夜晚,岑母敲响了他的房门,语气里是恳求,说的话无非就几句,“帮帮我们。”“求求你。”
路迟山对岑酸有心思,她不会看不出,于是她说可以帮他和女儿牵线。
路迟山放下手中的酒,说,“她有男朋友了。”
谁知女人似乎早有预谋,回答道,“下周就会分。”
路迟山问,“凭什么信你。”
岑母报出了一个餐厅的名字,恰好和路迟山有些关系。
“你可以去看监控,今天下午一点的。”
说完,岑母匆匆就走了,路迟山坐在沙发,等了一会,才拨通了一个电话。
没多久视频就传过来,路迟山点开,充盈的阳光下,岑母在窗边品着咖啡。
“你们恋爱游戏玩够了吗?”
对面的男生似乎意料之中,他看向窗外,“没玩,伯母,我挺喜欢岑酸的。”
“喜欢?”岑母放下瓷杯,“你们这时候的喜欢不值钱,岑酸从小到大,学过小提琴,家教从没断过,祖国山海不说尽数看完也至少是走了大半了,她见过山川,偶尔低下头看看你们这些石子就以为是相悦?”
“别犯蠢了,季谈玉,我给我的孩子那么好的资源不是为了让她去河边捡石头,我是为了她看不见脚底污泥为了让她仰起头只能见到云彩,你不知道我们养育女儿的辛苦,就没资格不经我们同意说喜欢她。”
季谈玉沉默良久,他问,“岑酸现在低着头吗?”
“是!”说到这岑母声音大了些,“不止一次了,第二次了,我拼命托起她的下巴不希望她看见任何泥泞,结果呢?!先是马瑜楼后是你,你们真是不错,轻易长出一点锋芒就能吸引走她全部的注意,季谈玉,我告诉你,岑酸再喜欢你,那份喜欢在我这都不值钱,我的孩子,喜欢谁我做主!”
季谈玉出乎意料的哂笑,“我不是第一个了,对吧。”
“是。”
“你也是这么拆散岑酸第一个那么喜欢的人的吗?”
岑母垂下眼,精致的碧玉绕住她手腕,“是。”
季谈玉拿起旁边自己带来的水杯,喝下一口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是我的孩子,她走的每一步都该有价值。”
季谈玉点的那杯茶逐渐凉透。
“没价值不会死,岑酸她的存在不是一定要靠价值和意义支撑的,我也只是喜欢她,她恰好也喜欢我。”
“喜欢很快就会过去的。”
那杯茶被收走,季谈玉要起身,“伯母,下节还有课,先走了。”
“季谈玉,和岑酸分手吧,她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她。”
“……。”
岑母总是如此残忍,“她可是喜欢过自己的哥哥,那可是一条血缘。”
你看,你喜欢的女生也有秘密,她比你想的还要烂。
季谈玉眼里浮出几分不可置信,“所以马瑜楼就是她的哥哥?”
“是,亲哥哥。”岑母道,“知道这个姑娘多么愚蠢了吗,知道那叫什么吗,叫乱lun。”
“你在乎她,我也在乎,她是我的孩子,所以拜托,季谈玉,别让我走到最后一步。”
季谈玉说不出自己的感受,这个母亲矛盾而残忍,她说着自己女儿的好却又巴不得掀开岑酸背后一切的痛苦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岑母意料之中的看着面前十八岁的男生沉默,咖啡饮尽她拿起一边的小包,翻找口红时季谈玉开口了。
“如果我和她分,这个事能就此尘封吗?”
岑母愣住,季谈玉的声音平静,“我相信她,她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没做错什么,只是身份不对,但她肯定有分寸,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
“……。”
“你凭什么相信她。”
岑酸听到路迟山复述完了最后一句,“因为我爱她。”
露护冬天也到了末尾,出奇下了一场雪,飘在了岑酸发顶,路迟山想扫尽却被岑酸啜泣声打断。
他自知该放手,却搂的更紧,紧到岑酸动弹不得,他以为这样就行,她却歇斯底里起来,疯狂想要推开他,用尽所有力气和路迟山拉开了些许距离。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啊!!!”岑酸嘶吼着泪流不止,最后蹲下身,瘦小的身体蜷成一团,抽泣不止的说,“我我还找人打了他,我还说恨他,我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一句,我也爱他。”
“我什么都没来得及,我究竟都在做什么。”
她的头抵着冰凉的铁栏杆,抽泣到心痛,岑酸无助的捂住心脏,祈求它跳慢一点再慢一点。
“路迟山,你们都是畜牲,你们都不爱我,却要拿走我爱的。”她呼吸不匀,水渍满脸,质问而无助,她问,“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为什么?”
路迟山给不了她答案,因为这个女孩他念了一年又一年,有机会,他无法忍着自己念想选择错过,岑酸恨他也没事。
他一如既往脱下外套,盖在了她身上,“岑酸,有恨才有爱。”
女孩毫不留情的扯下他的外套,扔到了地面,扶上栅栏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尖喊,“我去你妈的!”
她跑了,岑酸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停下脚步时陌生一片,她站了许久,直到没力气,屏幕闪烁,是岑母打来的,她挂断了一个又一个,眼泪还是流个不停,不着痕迹的混在了雪地里。
岑母:“和路迟山的会面怎么样。”
她没回,半小时后,又一条讯息传来。
岑母:“别做傻事了,酸酸,活得轻松比活得快乐重要太多了。”
岑酸几乎瞬间就猜到,路迟山和妈妈说了她知道这件事了。
那个晚上,岑酸哪也没回,裹着大衣浑浑噩噩的睡在原地,泪痕未干,她手指也被冻的通红。
人海茫茫,霓虹长街,岑酸只觉得自己浮沉,可她无家可归。
“喂,怎么睡在这了?”
岑酸强撑开眼,她没睡着,警惕着,却没力气说话。
面前的人笑了,“岑酸,你还是这么不怕冷。”
视线模糊而零碎,听到这句话岑酸还是流下了眼泪。
“季谈玉。”
“在呢,酸酸,带你回家好不好?”
岑酸想说自己没有家,但他却伸出手,那双手还是那么的漂亮,展在她面前装下了她全部的泪水,岑酸用尽了全身力气点了点头。
季谈玉,我要回家,带我回家,这里好冷。
她的脸狼狈不堪,却艰难的往一个地方爬,努力伸出早已麻木的手指像要捞住什么。
可是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岑酸身体越发冰冷,呜咽声从喉咙挤出,却怎么也够不着那双手。
她最后还是倒在了雪地里,想再爬起来,季谈玉却对她哂笑,“酸酸,休息会吧,没事的。”
不行,她不能休息,她不想让任何人离开了,她要爬过去,可是膝盖疼到没办法动一下,季谈玉听不见她的声音,于是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他走了,却说他等着她。
岑酸放心下来,唇角弯起弧度,躺在了雪地,彻底闭上了双眼。
那年初夏,燥热无比,马瑜楼在她身边,互相拉着对方的手,是无限的悸动,岑酸见小姨的次数不多,妈妈平时对这个人也闭口不谈,岑酸甚至不知道自己小姨有一个比她大几月的儿子,知道后,岑酸只觉得羞耻,她率先甩下了马瑜楼的手,跑回了家。
后来才知道,自己回去后,学校流言四起,十五六岁的男生抗下了所有,还退了学,岑酸再去找他时看见他眉边多了一道极长的疤,她想上去摸却始终没伸手,于是以后再伸手也摸不到那块疤痕。
岑酸选择了一所最差的高中,马瑜楼不在的话,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了什么一定要去最好的学校,她的世界失去了指南针,自此东南西北通往的都只有一个方向——痛苦。
季谈玉,好想和你说说他,可我都失去了,你,他,我一个也没留住。
他是哥哥,可你近在咫尺,我连你都没留住。
我爱他所以选择给他留下一束花,在每一个秋天都为他放一束,我爱你所以选择向前迈进,牵着你的手坚信每一步的意义。
但最后,我身边还是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