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雍和（上部）》秦清一梦

19、第十八章 起争执皆因固执 回扬州但求顺心

　　“十三爷吉祥！秦姑娘好！”门口的小厮恭敬地请安。
　　“十三爷，四爷和福晋等着您呢！”
　　“好，杜圆到了吗？”
　　“到了，里头候着呢。”
　　“十三爷，您回来了。”说话间，杜圆已经来到跟前。
　　“恩，你把这两匹马送到马厩里去。仔细着喂些草料。”十三手一扬，就要来牵我的马。
　　“嗻！”杜圆跟着应声。
　　我身子一偏，道：“杜圆，我跟你一起去。”
　　“淸玥！”十三眉一拧。
　　“我要给清儿找个好地方。十三爷，改日再见了。还有，今天，真的谢谢！”微微一笑，就准备走。
　　“淸玥，你不过来一起用膳吗？”
　　“淸玥有自己的屋，再说，我也没必要。”说完，牵起马慢慢走着，心里点点郁起。

　　回到屋子里，见邬先生正看着我这几日临的帖。
　　“哥。”
　　“回来了。怎么出汗了。”
　　“和十三爷学马去了！”
　　“是吗？那好，身子骨可得练练好了。”
　　“恩！”随口答了声，往椅子上一歪。
　　“小玥，福晋刚过来说晚上去前厅用饭。”他走至我身边，缓声道。
　　“哥，我累了，就不去了，想早些歇着。”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事，就是骑马太累了，想早些休息，一会儿让莲儿给我弄些吃的就好了。”
　　他站在身侧看着我，良久，叹了口气道：“小玥，凡事莫要过于介怀。”说着，眼神移向莲儿：“好好照顾小姐。”说着便转身出了屋。

　　“小姐，你怎么了？脸色好差。”莲儿边说边给我倒茶。
　　“没事。”
　　“小姐，莲儿这就去给你做吃的。”
　　“不要了，我和十三爷在外头已经吃过些了，你给我备好热水，我要洗澡。”
　　“小姐，您就别骗莲儿了。十三爷在前头用饭，怎么会和小姐在外头吃过了呢。”
　　“好了，你这丫头也要不听我的话了吗？”我心生急躁。
　　“小姐，您不要生气，莲儿也是不想小姐饿着了。”
　　“饿不死。”
　　话音一落，莲儿眉眼郁起，引得我一阵自责，怎么能对她撒气：“莲儿，刚刚是我心急了。你先去备热水吧，若是饿了，我就自己吃些点心。”说完，便往桌上一趴，好累。

　　打开柜子，里面放着的全是我这么些天来画的画，已经厚厚一叠。堆得越齐，越高，看着就越不是滋味。我全心全意为他准备着，换来什么呢？使劲闭了闭眼，想把那挤满脑子的话一句一句挤出去。

　　“小姐，彩月姐姐过来了。”听到莲儿的声音，我慌忙关上柜子，擦掉眼泪。
　　“秦姑娘，福晋让我过来瞧瞧您是哪儿不舒服了，可要请太医过来。”
　　扯出一丝笑，我道：“福晋有心了，我没事。彩月姐，劳你跑一趟了。”
　　“呀，秦姑娘，您这是怎么回事，身子很不舒服吗？怎么哭了？”她一下握住我的手。
　　我摇了摇头，“没有的，就是困了，打了个哈欠，没想到竟流了泪。”
　　“是吗？”她脸色一凝，垂目不知想了些什么，又随即道：“那秦姑娘，您若有事就让莲儿或夏香来禀福晋一声，可千万别自己撑着。”
　　我点着头，这算是哪门子事，倒是四福晋这么关心我。
　　“替我谢福晋的关心。明儿个我一定亲自去福晋那儿道谢。”
　　“秦姑娘不要客气，您歇着，奴婢就先告退了。”
　　“莲儿，送彩月姐姐。”

　　洗漱完，躺在床上，很想赶快入睡。这样，到了明天，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至于以后该怎么办，就留到明天去想，明天去想。

　　迷蒙间，好像睡了很久似的，可是又似听到一阵阵敲门声。
　　是做梦吧。
　　“当当当……”又响起来了，好像不是做梦。
　　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开了门，眼前一片宝蓝色一点点由模糊到清晰，抬头一看，好像很熟悉的脸孔，亮亮的眼睛，薄薄的嘴唇，还有那种逼人的气势，哦，就是常在梦里出现的那个样子。
　　脑子还是有些昏昏的：“对不起，你找错人了。”
　　刚要合上门，突然被人用手一挡，紧接着自己就被紧紧地抱住了，门也随着“啪”的一声关上了。
　　“好痛！”真的，我被嘞得生疼。
　　“你到底想要怎样！”他坚硬的下巴在我头顶反复摩擦，我被他环在胸口，呼吸开始不顺。
　　“放开我！”我用力推着，意识也清醒了，“胤禛，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
　　这么一吼还是管用的，我被他猛地一推开。
　　“你说什么？”他又倏地捏起我的下巴，瞪大了眼睛，锁着我的目光全是伤痛愤怒。
　　“好痛啊，你神经啊，你放手！”
　　“住口，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用力地甩开了他，他猛地倒退了几步，歪在椅子上。
　　摸着被捏痛的下巴，我的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了！！
　　“淸玥，我……”他微张了张嘴，眼神像是受了伤的孩子。
　　“你什么？白天羞辱我羞辱得还不够吗？怎么？还想打我？”我冷笑了下：“淸玥是什么身份，打我还不污了您的手。”
　　“我当时是……”
　　“别说是为了帮我！十三就永远不会这么说我。”我打断了他的话。
　　他愣住了，半天没有说话。剩下我在一边呜咽地等着，拳紧紧攥着，想从他身上找出一丝，只要一丝的心疼。

　　“哼，是啊，老十三不会这样，老十不会，老十四也不会，是吗？甚至，八弟也不会，对吗？”
　　喉头被这一吼募地堵住，其实我……
　　“每一个人都会帮你求情，就我不会！老十三不是最宠你吗？今天骑马骑得很开心吧，吃个饭比骑马还要累吧！对，还有老十，瞧他那恨不得把你带走的样，怎么，你不是他们的宝吗？你还呆在我这里做什么？你走啊，你去找他们啊！你现在就走啊！别让我再见到你！”说完，摔门而去，黑夜里，连个背影都留不住。
　　我定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好冷，好冷，秦阿姨，小薇，小月好冷，秦阿姨，他不要我了……没有人要我了……想着想着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蜷缩在床脚，颤抖着，放声大哭起来：“秦阿姨，小薇……”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莲儿急冲冲地跑了进来，拖着我起身，盖上被子，抓着我的手，自己竟也跟着哭了出来。“小姐，四爷说了什么？小姐，您不要吓莲儿，您不要哭啊！”
　　“莲儿，小薇……呜呜，小薇……”我咬着被角，不想再哭得让邬先生听见。莲儿紧紧地抱着我，也在低低抽泣。
　　为什么会这样？你不知道我会心痛吗？来到这里到底为了什么？我的开心伤心忧心担心闹心，哪一样不是因为你？为什么你连简单地道个歉都不可以？为什么……

　　第二天，眼睛好痛，肿得像桃核。
　　“莲儿，我们把东西收一收。”
　　“怎么了，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吗？”
　　“回扬州。”
　　“小姐，您这是说什么呢？老爷走了，扬州，扬州只剩老管家了啊！”
　　“怎么，老管家还赶我出来不成？”
　　“小姐，不是这么说啊。老管家对小姐好，可是他毕竟是老了呀，他若是不在了，他的儿子，我们又……总之，小姐，现在只有呆在邬先生的身边，对小姐来说才是最好的啊？”
　　“哼，”我冷笑了下：“有什么好？呆在这个不能自由出入的地方，对我有什么好？等着将来让哥哥随随便便把我嫁了吗？”
　　“小姐，四爷，四爷不是……”
　　“莲儿，你……”
　　“小姐，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先吃些粥吧，莲儿刚煮好的。”
　　揉了揉太阳穴，我摇了摇头。
　　“我想去找哥哥。”
　　“小姐，你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啊！”

　　“小月，以后不可以一生气就赌气不吃饭，知道吗？不能让阿姨担心哦！”听着莲儿的话，那藏在记忆里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秦阿姨，我答应过她的，怎么能又任性胡为了呢。是啊，真的是哭胡涂了吗？有什么值得的！
　　“莲儿，我们吃饭！”

　　稍微给脸上扑了点粉，遮住微肿的眼睛。打定主意，去找邬先生，我不相信，我一个人就活不下来！
　　出了门，见他正在院子里读书。
　　“哥！”
　　“恩，小玥啊。怎么样，现在身体可好些了。”
　　“哥，小玥什么事情也没有。”
　　“是为了四爷？”只见他眉头一皱。
　　我扯了扯嘴角：“瞒不过哥哥，也不瞒哥哥了。我想回扬州。”
　　“什么？”
　　“我想的很清楚，回到扬州，一样可以养活自己。”
　　“胡闹。”
　　“哥，也许你觉得我是在胡闹，可事实真的如此吗？我不是以前的秦淸玥，我会有谋生的办法，会过得很好。”
　　“小玥，外面不像你想的这般简单。哥哥若不在你身边，怎么放心，怎么对得起秦兄！”
　　“我知道哥哥担心我，你放心，回去还有秦管家，我不是无亲无故。”
　　“就算如此，也不是长久之计。”
　　“那什么是长久之计？让我在这儿，借着你的名义白吃白喝？过个几年，把我嫁了，至于嫁给谁只要你们同意了就好了？难道这就是我爹希望我活出的样子吗？”
　　“小玥，四爷的心意，你自是明白的。”
　　“从昨天起，我便不明白了。”听到这个称呼，心里揪着的力道又有些莫名地撤去，我无法控制。
　　“当局者迷。”
　　“是啊，当局者迷，我曾经就迷糊了。现在我这个当局者也该清醒清醒了。哥，我主意已定，我想，爹爹在天之灵，最希望的是自己的女儿能够快乐。
　　哥，若是你再去扬州，一定要来看我，到时，小玥给你沏最香的菊花茶！”
　　说完，我扭头便走。对不起，哥哥，小玥不该成为你的负担，你有你的抱负，但我也不想束缚自己的心。
　　身后，是书滑落在地的声音。

　　“是秦姑娘啊！福晋刚用过早膳，在屋里歇着呢。”彩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我进了屋，给那拉氏行了个礼。
　　“呦，妹妹怎么一早就来了。怎么今儿个这么打扮，不要出去吗？”
　　我的心里一阵酸。
　　“福晋，这多天来，您百般的照顾我无以为报，只能在这里多谢福晋！”说着我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那拉氏一把扶住我：“妹妹这是怎么了。瞧你说的，怎么这般见外。以后，咱们还不是一家人。”她浅笑宴宴。
　　“福晋，我……”
　　她一愣：“淸玥，你到底怎么了。”
　　我顿了顿：“福晋，淸玥是来跟您告辞的。”
　　“告辞？你要去哪儿？”
　　“回扬州。回我的家。”
　　“什么？怎么，淸玥，是我哪里照顾的不周还是丫头们哪里……”
　　“福晋，您多虑了，这里每一个人都很好。但是，我毕竟还是要回自己的家的。”
　　她握住了我的手：“你这丫头，难道还不知道四爷的心思？我们迟早是要做姐妹的啊！”
　　“福晋，淸玥没有这样的福气，我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我慢吞吞地说着。
　　“可是在和四爷斗气？”她笑了笑，“淸玥，四爷是在意你的。再说斗个气是正常的，你可千万别当真了。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和四爷交待。”
　　“福晋，您不用担心怎么交待。四爷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要您给他什么交代。”
　　“淸玥，怎么钻起牛角尖儿来了。”
　　我站起身，微微颔首：“您权当是淸玥不知好歹吧，福晋，大恩不敢忘！淸玥告辞。”
　　“慢着，淸玥，对你有大恩的，是四爷，不是我。”难得一见，那拉氏也会有这般的肃声。

　　是啊，不是她提醒，我倒是差点忘了，还欠他们的恩。

　　我转过身。
　　“麻烦福晋转告四爷一声，淸玥欠他一条命。但我一直住在府里，反而是会增加他的负担，倒是无法报恩了。不知道我对四爷还有什么用处，若是他想要怎么样，请尽管开口。我先告辞了，明日自会来找福晋，告诉我怎么来报这个恩。”说完我便转身出了屋子。
　　“淸玥！淸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