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雍和（上部）》秦清一梦

20、第十九章 再别扭不过低头 若论美终是明月

　　第十九章再别扭不过低头若论美终是明月
　　“小姐，我们从大门进去吗？”莲儿侧头。
　　“我不能从大门进，你可以。就说，是我让你来找馨雪姐姐的，然后去后院帮我开门。”
　　望了眼斜前方清桂坊的门庭若市，一样繁华。昨日今日，我的心境差得太远，变得太快。
　　“哎，好。”莲儿进了门。

　　绕到了后院，等了一会儿，门便开了，入眼就是云儿惊讶的神色。
　　“秦姑娘，你今天怎么，怎么这身打扮？和平时不那么，像了。”打量着我，云儿有些愣神。
　　我微微笑了笑，莲儿已经到了身边。
　　“我家小姐平时出来都是男装，还把自己涂得黄黄的。其实，小姐可漂亮了！”拉着我的手臂，她扬头说着。此时，馨雪已经盈盈走来。
　　“淸玥妹妹，你果真是……难怪……”募地收了话，微微蹙眉又说：“怎么今儿个这么神神秘秘的。”
　　“不想让人知道呗。对了，馨雪姐姐，若是有人来找，别说我在，求你了。”说完，我又觉自己是在自作多情，摇头笑道：“当然，我只是说假如，也不一定会有。”
　　“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是昨天，你和四爷？”
　　心一凛，到底，她还是看出来了。
　　“姐姐，不要问了。你先答应我！”
　　她略想了想，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
　　“淸玥，你倒是跟我说说呀。”
　　“能有什么事儿呢。明天我就打算回扬州，以后可能也难有再见之期了，多谢姐姐这几天教我跳舞，辛苦了！”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
　　“我像是开玩笑吗？”
　　她拉我坐下：“淸玥，你和四爷，你们？”一急，又略停下缓了缓，方道：“我起初以为你是喜欢十三爷的，只昨儿个你和四爷那样，我才觉……淸玥，你难道看不出来，四爷很是在乎你，否则昨日怎会失态？”
　　在乎我？还是在乎他的面子！
　　指甲拨了拨袖口的花，我垂目道：“馨雪姐姐，你不了解，也不明白。”
　　“我是不了解四爷，可我，了解四爷看你的那种眼神。那不说四爷，十三爷呢？你舍得就这么离开？”
　　十三，脑子里喃喃着念叨着，我怎么会舍得。可是，我们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将来他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未来，而我，我们又怎么会有过多的交集。至于老十，老十四，我的离开对他们来说也许才是最好。我给不起，也要不起。曾经的记忆，我会永远刻在脑子里，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我还不至于一无所有。
　　咽了咽嘴中的酸，我长长舒了口气。
　　“馨雪姐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可是十三爷他……”她声一扬。
　　“姐姐，不要劝我了，十三爷，”想着十三，我微微一笑：“他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留在窗台上的暗影，只有淡淡的两道光痕，已近平行。我倚着墙，不知道是看往哪个方向。
　　“当当当……秦姑娘，我是云儿。”
　　“来了。”莲儿开了门。
　　云儿微微行礼，笑说：“秦姑娘，刚刚四贝勒府里来人了，这会子在和小姐说话，我便过来问问，姑娘要回去吗？”
　　“谁来了？”
　　心提了起来，毕竟，我还，抱有一丝幻想。
　　“听着叫什么杜方的。”
　　一颗心又重重地落下。
　　“不了，还是说我不在。云儿，有心了。”

　　没有更漏，却是寒夜。
　　窗外是十七的月儿，怎么刚过了十六，月亮就缺了这么多，以前怎么不觉得呢。摸着颈上的链子，那触手生温的玉，那清晰可辨的“玥”、“禛”，这一切都是梦吗？
　　“你是我心底最深的秘密，我必须好好地保护。”
　　曾几何时，那温柔的声音还在耳畔响起，如今想来，是这么的讽刺，仿若笑话。这条链子，还有戴着的必要吗？

　　“小姐，我们先回府，之后再回来拿包袱吗？”
　　“恩，走吧。”
　　从清桂坊到贝勒府，这熟悉的路，曾经是我带着怎样的心情怎样的念想走的路，以后恐怕是不用再走了，也不用再念了。这就是所谓的人世无常吧。
　　似乎很快，我们就到了。
　　抬头一看，“禛贝勒府”四个大字在阳光下于我似乎莫名的陌生，心里一阵绞痛，我到底是要离开了。

　　刚进门，恰好碰上院子里的李氏。
　　“哟，秦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啊。没想到这秦姑娘还爱闹失踪呦，不是我说，还真是大小姐脾气了不成！”步履袅袅，丫头银燕扶着她往大门口的方向走了走。
　　“是淸玥的不是。”我迅速打断了她的话，注意自己身份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个人说。
　　“我哪敢怪罪你啊！昨儿个四爷和我可真是闹不懂了，这府里上上下下对你们主仆还不够好？”
　　“主子，您也别气了，昨儿晚上四爷夸咱们这儿的冰糖莲子燕窝味儿好，咱们还是赶紧在门上迎着，一会儿四爷该回来了。”银燕的目光扫向我，插嘴道。
　　呵，摆这幅嘴脸？本姑娘我看过的古装剧比你见过的贵妇还多，省省吧。
　　“要你这丫头多嘴！”
　　“是是！”
　　李氏假装轻斥了声，却拿眼睛斜了我一眼。心头一堵，正要告退赶紧走，忽然传来外面小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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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您回来了，今儿个好早啊！”李氏已经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拉住了胤禛的手臂。
　　“哎呦，十三爷也过来了。”
　　十三一身朝服，匆匆打马而下。
　　“李嫂子好！”他正要走向我：“淸玥！”
　　我愣在那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办。走啊，看人家在这里秀甜蜜，秦淸玥啊，你真的是脑子进水了！
　　心里一点点的痛，只听到莲儿一旁请安的声音，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下意识地回转身，以我能走的最快的速度往里去。
　　“秦淸玥，你站住！淸玥……”那让我拼命想忘掉的声音偏偏生生地在耳边响起。
　　“四爷，爷！”李氏的声音匆忙而气愤。

　　身后停住了一阵急急的脚步，他忽然抓起我的手，十分用劲。
　　“跟我过来。”说完，一转身拔腿就往里。
　　我想甩开那手，可偏偏只能被他带着往前。转头一看，十三没跟上来，眼里却是一片焦急。

　　绕过了花园，他拉我进了书房。我甩开手，揉了揉酸痛的手臂。恨恨地盯着他，没想到他也正定定地望着我，说不清是受伤还是后悔。
　　我只能，跟着愣了一下。
　　“知道我昨天多急吗？知道我跑了多少家客栈酒馆吗？”他吐出一连串的话。
　　“你……你有找过我？”我的声音夹着泪，低低地。
　　“怎么没有？”
　　“你不是叫杜方的吗？”
　　“你果然是在清桂坊的吗？该死的奴才，找个人都找不到！”
　　“你骗我，你现在还要骗我！”
　　“我骗你？昨儿个我原本要去找你，结果茗荟突然身子不好，便耽搁了。晚上，我骑马跑遍了京城的大小客栈，可都找不到你！”扬起的声音，眉毛拧成了斜切。
　　是吗？他找过我？他会去找我？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我！根本就是存心羞辱！”
　　“我……”手抚过光光的前额，他叹了口气：“淸玥，那天那么说，真的是急了，你想想，如果是我先训斥你，太子也不得不顾我的颜面！”
　　“可是，你，我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身份！”想起那天的话，我实在忍不住气恼。
　　“嘿嘿……”
　　一阵像是松了口气般的轻笑，我募地抬头，他颇有些打趣却认真的表情，还有那淡淡的声音：“在我心里，你是什么样的，你生辰那晚，还不了解吗？若不是看你和十三弟、老十他们那么好，对我却……我真的是气糊涂了，这次，是我心急了。”
　　这算是道歉吗？我心里念叨着。
　　他轻轻拉过我，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擦干我的眼泪。
　　“死丫头，你是我的，你想逃到哪里去！”死丫头，死丫头，一天到晚叫我死丫头，我一拳打在他的腰上。
　　他唔了一声，嘴角微扯，逗得我一笑起来。
　　“是我心急了”，算是认错吧，毕竟让冷面贝勒爷认错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让一步，我也让一步。
　　“玥儿……”耳边分明的一声宠溺，他把我圈进怀里，我只能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胤禛！”我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低低地，几乎微不可闻。
　　真的吗？他真的可以是我的胤禛吗？这一刻，我投降了，只能紧紧抱住这份温暖。原来我是这么的舍不得，舍不得。他的朝珠弄得我很不舒服，可是我还是希望时间能够静止，因为害怕一松手，幸福也会随之而去，然后现实告诉我，这只是一个梦。

　　出了书房，十三也刚好进院子。
　　“淸玥，怎么这么任性，害的四哥这么着急。”
　　“好了，你也要说我。”我朝十三伸了伸舌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十三，就是很开心，就算前一秒还是泪流满面，这一刻都可以喜笑颜开。
　　“哼，也就四哥能治你！”
　　“丫头，还不赶紧回屋，邬先生还正着急着呢……”胤禛微微斥道。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哥哥才不会像你们这样大惊小怪，他肯定知道我的心思！”
　　“我们大惊小怪，要是昨儿个四哥不去找你，不知道这个时候又要被你埋怨成什么样了！”十三立马驳道。
　　“我埋怨？明明是我被什么什么脸冻着了好吧……”知道他要拍我了，吐了吐舌头，赶紧闪，奔向我的小院子。
　　胤禛，胤祥，有你们，真好。

　　“小玥！”我的邬老哥眼中一阵安慰，“回来就好。昨儿晚上在清桂坊待得不怎么舒坦吧？”
　　我“咳”了声，差点没被正喝的茶呛到。
　　“哥，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沈姐姐那儿。”
　　“你身上的银两不多，又打定主意要回扬州，这偌大的北京城你还能上哪儿去。”他缓缓地说着，抿了口茶。
　　“邬先生昨日怎么不告诉我，害我被这丫头闹得……”胤禛满口委屈。
　　“还是哥哥聪明！”我挺想显摆。
　　“淸玥，真的，也只有你敢这么和四哥说话了。”十三摇了摇头。
　　我吐了吐舌头：“大不了哪天不顺他的心了，再被赶回扬州呗！
　　“得了，我看是哪天我再不顺你的心吧！”
　　哈哈，四贝勒爷难得的轻松，却赢来满屋欢笑。

　　晚上，十三回了宫，邬先生也回屋休息了。
　　十月金桂飘香的院子里，胤禛闭目，藤椅轻摇。我趴在他腿上，静静地沐着月光。
　　“胤禛，今天的月亮比昨天圆。”
　　“你这又是哪门子道理，过了一天，倒还圆了？”他轻握起我的手。
　　“昨晚在沈姐姐的小院子里看到的月亮就是没有今天的圆，今天的亮。”我笃定地说着。
　　“恩，也是，昨晚书房前的月亮也不够圆。而且，更凉。”
　　“呵呵……”我左手一放，将下巴搁在他的腿上，摆头晃着。
　　“玥儿，你真如天上的月儿，阴晴圆缺，让人捉摸不定。”
　　“啊，”想着，我故意叹了口气说：“最后还不是回到你身边了。”
　　“是啊，我的玥儿还是回来了。”被握着的右手紧了紧，我眼前的墨瞳安静地满足。
　　“怎么才能逃出你的魔爪呢？”
　　刚说完，脑袋就被敲了一下：“再胡说！”
　　“嘿嘿，我问你一件事儿啊！”
　　“说！”
　　“昨儿晚上你真的找了我好久，还在书房睡的？”
　　“你说呢？要我报一报北京城客栈的名儿？”
　　“不用了不用了，嘿嘿。”
　　“不过，我不是在书房睡的。”
　　一听，我的火又上来了，瞪着他，还要跟我炫耀在哪儿过的夜？
　　“哈哈，你呀！我在书房整整一夜，没有睡。”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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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对不起了。
　　“我不是留了信吗？又不是失踪，你不必……”
　　“你一个弱女子，莲儿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你又这么，这么漂亮，虽说是天子脚下，可也难保万一。”他说着，满眼竟有些羞涩的怜惜。
　　我只在心里吃吃笑着，嘴中道：“大白天的，我直接去了清桂坊，不会有事的。”
　　眉一锁，他音一沉：“杜方那奴才，办点事都办不好，白养了他！”
　　“干嘛！他那么忠心耿耿，你还说他。再说，馨雪姐姐是那么好对付的人？那我还会去清桂坊躲你？”
　　原本想着胤禛若来找我必定会先去沈姐姐那儿，但是若说不在，想想也说得通，这么容易被猜到的地方，我定不会选；再说若真是在，也好，起码没有危险，我想杜方不作纠缠应该也正是想到了这点。
　　“还说，都是因为你。总之，以后别再干这种事儿。”
　　“谁让你那么说我的，本姑娘缺钱但不缺骨气！”撇了撇嘴，想想自己也真是穷，并且，真的在白吃白喝。
　　“好了，知道你有骨气，把我这府里弄个人仰马翻，这下你满意了。”
　　“满意了，多谢了，小女子不甚荣幸！”
　　正笑着，胤禛忽地直起身子，抱紧了我。
　　笑了笑，我也拥紧了他。珍惜吧，这前路依然艰难的幸福。
　　“你为什么要去庄上为我们挑马啊？你不是很生气，然后就回府了吗？”
　　我不是没有感动。
　　“哼，还好意思说。仔仔细细为你挑了马，你自己先买了不说，连晚膳都不来前厅。秦大小姐，你也太难伺候了！”他故作委屈状。
　　“你……”我打了打他，“不提了不提了，反正也是你错在先。”
　　他笑了笑。
　　“哦，还有青云。”
　　“哦，还有清云。”
　　嘿，相视一笑，算不算心有灵犀呢？
　　“那你的马是叫清儿呢，还是继续叫‘清云’？”他满目含笑。
　　“叫……”我拖长了声音，“胤禛！”
　　哈哈哈哈~~~
　　紧接着就被拍了。
　　“不是说昨日侧福晋身上不好吗？”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李氏。
　　“太医瞧了，说是深秋，天气凉了，才惹着不舒服。”
　　这么含糊，摆明了没事找事，还累得人家太医跑这么远路。
　　“那还那么早守在院子里，迎接你的大驾，贝勒爷还真是好福气哦！”
　　“好了，她也是……对了，今早上她对你说什么了？”
　　我放开他，偏头道：“能说什么啊，不就是夫妻恩爱、鹣鲽情深喽~~”
　　算了，还是忘记她说的那些刻薄话吧，别搞得自己跟她一样背后小人。前后想想，今天的事儿都是某人自导自演。以往胤禛下朝绝不会像今天这么早，她没有理由那时候出来等，所以，她要等的不是胤禛，而是我！……
　　“呵呵……”他嗤嗤地笑。
　　气得我给了他一拳：“就你笑我……”

　　夜色，美得像酒一般让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