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圣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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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索尔德重新睁开眼，手支着墙壁勉强能站起来，呼吸还是沉重的。
往外面走去，第一缕阳光射在脚边，祂的身体顿了一下；再往外走，阳光射在脸上，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那双苍白无力的手捂住了脸；那光晕在眼睛里打转，晃得人头疼。
祂看了看身上，从头到脚，也许是有几处完好的地方，不禁觉得一阵苦涩。
再看看外面，清一色的树木丛生，日光直直在斑驳的树影上照着，天空还是湛蓝的，稀疏的白云在空中好像被扯成了碎片，慢慢地随风飘荡着。脚下是松软的沙石和泥土，再往上是蔓延着的血迹，然后是支离破碎的躯干，最后是大脑，再未来什么都没有了。
伊索尔德不情不愿地处理了下沉重的身体，从头到脚，从上到下，踩在好似布满荆棘的小径，哪怕她和祂都知道，缪斯母神赐予的、与生俱来的天赋差异无法改变，但这并不是哪种生命被剥夺和毁坏的理由；或者她和祂本身也都不知道，来自本质之上的差异从灵魂中就已经注定，但无疑的话只有：伊索尔德才是神祇“真正”的命定者。
所以，孩子们受限于他们的认知，成人们困于时代的惯性，神明们受限于那超越现象的真理；无边无际的生命，无边无际的真理，无边无际的时代，无边无际的传说。
祂轻轻抚摸着这棵年长的树木，树上的粗糙纹理划破了她的手掌，不过她已经并不在意这莫须有的精神造诣了——祂重新面向旧时代的那一束圣光，现在它正从树枝与树叶的间隙中疯狂洒落，她和祂都站在这圣神赋予的灵魂中，重新面向明天；国王的座上会满是黄金和银红，身后的十字架鲜花开得烂漫而血腥，却比不上曾经的冷杉和冻土，甚至是那个无比温柔的洞穴，那里曾经传遍了欢声笑语，现在却只剩尸骸遍野与血河长流。
“呼……”她深吸了口气，在毅然转身的那一瞬间又变回了祂；仿佛缪斯从未光顾她的盛厅，仿佛灾难从未降临在祂的灵魂深处。
祂用力索求那求之不得的温暖，来自现象世界的天籁迷雾之中，祂奋力抢夺这一无所有的圣光，圣水又一次淋在了她的身体上，那清透冰凉的本质中又回到了祂的躯体里，战火纷飞的燃烧感莫名褪去；没有人能日以夜继地站在火光中生存，没有人能日以夜继地站在冰川上悲戚，没有人能永远活在那更短暂而更热烈的夏天里。
“一克拉的灵魂又价值如何…我一瞬间的本质又何去何从？”祂轻轻吟诵起那属于信徒的歌谣，“是否是卑劣的脊背、是否是碎银几两的徒劳…是否是扔在演奏的永叹调……”
祂抬起了头，灵魂回归的一瞬间又是重生：“如你所见，这时代在又一个工业烟囱喷射的迷雾中死去了。而我自由的母神…您是否还在旧世界的迷雾中洒下圣水，是否还在旧世界的歌剧中旋转？！”
祂突然不说了，这场对日光的自言自语算是一次结束，而她自己又是何时变成了祂，又是何时变成了一个怜悲的神祇，被世界钉在倒转的十字架上，荆棘勒紧了祂的皮肉，血液不停从湿润的土壤里渗出，好像那旧日神明的摇篮，又在旋转着的歌剧舞中成了灰烬，她无处可去，祂却又抓不住那扑灭的灰烬，于是伸出双手，努力奔向昨日回归的明日，努力回头明日复苏的昨日。
从来如此，在恍惚的灵魂中又发现了本质，祂走向了未知的方向，走去了未知的地方。
蔓延的河流清澈，在绿草旁，又在阳光下，在树荫底，却又在湿润的沙土之上。
直到在那蔓延河流的尽头，只看见有一片湿润的土壤，在熠熠生辉的新时代生存着，向上天无尽地展示它生命的丰盈；哪怕何去何从后这里又会得到什么样的死亡，但灵魂在此刻到底是得到了洗礼。
祂还没来得及再向远去，便听得一声不轻不重的低声细语——有个人在祂身后。
“嘿、你在看什么呢？”那个人说着。
却不等那人再开口，堕落神祇的转身又在圣光之下，后退寥寥几步，却让那位迷失信徒感受到了久违的疏远；细腻的银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堕落神祇的又一次降临也许就是如此。
“……”迷失的信徒又一瞬间的麻木，闪亮的河滞蓝的眼睛在此刻也发出了更加耀眼的光；于是她试探性地再往前：一步、两步……直到那昔日神座上独一无二的圣神不再后退，她惊叹的呼吸悄然停止了。“大人…不、亲爱的老爷。”
伊索尔德有些震惊，祂微微睁大双眼。
在恍惚的又一个转身之后祂回想起了另一个美好的、纯净的灵魂：那个蓝色眼睛的孩子，曾经在祂身前，站在祂的神像之后，燃烧了无尽的诗篇，虔诚地祈祷着神性的光辉；而骤然回头，望向了目睹一切的祂：“…老爷？”
“你是谁？”祂的口中吐出平静的话语，祂在某种意义上期待着。
那个少女激动地握住了伊索尔德的双手，好像曾经那个埃尔维拉家最小的孩子握住了祂神像的双手，又轻轻地吐出：“我是西黎斯，老爷。”
这并不出乎于祂的意料，在茫茫时间长河中，总有人会忘记一些什么事，也总有人在仓惶的火光中迷失了自己的本质；就像死去的伊索尔德留下了不记其名的神祇。但透过那清澈的灵魂，昔日的神祇还是能看清她的双眼——那个埃尔维拉家最有天赋却最会隐瞒的孩子。
于是祂轻轻抬起一只手，两根手指摸上了她的双眼，清晰的触感夹杂着体温一并传来，这并不是一个虚幻一样生之巨轮的灵魂。
“我明白。”
她虔诚地闭上双眼：
“你把月光洒向了时代的尸体，今夜却又是无梦的晚，你是否不会再降临人间…我们生而非凡，我们生而异己、我们从无定里脱颖而出。我们摆脱仇恨、疯狂和贪欲，还有这真实世界的小小一角。”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圣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