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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被人注视着死亡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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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哪有时间说电视剧的事。”
冼宴仙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像是自嘲般笑了笑,继续低头看她面前那张纸。
她在纸上罗列了几个时间点。
电影内部试映在上午十一点开始,电影总长一百二十八分钟,散场前二十分钟左右保洁员发现尸体。
冼宴仙在几个时间点上着重画了圈,笔尖一点,前面传来敲门声。
“我去开门。”
林卫快步走向门口,同时门也从外面被推开,童家把头伸了进来,
“冼队,师父说让你过去一下。”
“好。”
冼宴仙将那张纸扣了过去,起身跟着童家走向案发现场。
卫生间门口,江林迟正摘了手套,将有血迹的那一面朝里,他已经对现场和尸体做了初步检验,看到冼宴仙过来直接指着现场说,
“尸体仰躺在卫生间门口,伤口从表皮观察目前只发现一个,在颈部,长创口,绕颈半周,致命伤,血液呈喷射状,创口从右到左划开,切割面有四厘米深,几乎切断了整个脖颈,凶器就在卫生间内部,在右手边第四个隔间门前,血迹遍布刀身,没有手掌握住后的空缺,尸体身前喷射的血迹呈遍布式,但大部分已经被尸体倒下后漫出的血迹覆盖住,暂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痕迹,卫生间内部也没有血脚印,但是这个刀,位置和方向,和血迹分部都十分奇怪。”
冼宴仙听得越多,眉头皱得越紧,她把手臂抱在胸前,脑子里一遍遍过刚才江林迟说过的话,疑问:
“刀子上没有手握住的痕迹,但是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都必须要有人握住刀子,刀子上的血可能是后来血流过去染上的吗?”
“不可能,你看,这是刀子的位置,血还没流到这里。”
他让冼宴仙套上鞋套跨过血迹站在卫生间门口观察,血迹遍布地板,像是整个身体里的血全部流淌出来,大部分留到了卫生间外,黏在胡乱闯进来的人群脚下,血迹往里走,满满当当地覆盖住了整个卫生间门口,阻挡了人们往里走的脚步,只是里面蔓延的地方还没过洗手台下的地板,距离掉在更里面的刀子还有个两三米的距离。
冼宴仙提了下裤子,一个跨步,跳进了卫生间,定在没有血迹的地方。
“哇——。”
林卫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呼,在短暂地惊呼后迅速捂住嘴巴
“相机。”
冼宴仙对他的惊讶没有反应,她伸手从童家手里接过相机,对着尸体拍摄了现场照片。
“里面看起来是没人进来过,具体痕迹你进来再看。”
她放下相机,朝江林迟伸出手,
“你进来。”
在江林迟将手套换了个手拿着的功夫,童家和林卫已经在旁边用眼神丈量过了他的身高,那双腿,看起来直接就能迈过去。
童家看着他将自己的胳膊搭在冼宴仙的手下,借住她的力量跨进卫生间。
“对了,队长。”
林卫的一声惊呼喊回了童家的思绪。
“怎么了?”连冼宴仙都被吓了一跳。
“这个,是阮经理给我的,是案发之后过来维护秩序的保安第一时间拍下的现场照片,应该还没有人进来踩过,不过照片不是很清晰。”
冼宴仙和江林迟并排站在他对面,同时叹了口气。
“你不早说。”冼宴仙有点无语。
“我刚刚忘了……”
林卫的声音越来越小,童家一把拿过他的手机,
“我来看我来看,你去帮我找个铅笔。”
外面已经在工作,冼宴仙也不多话,她转身就往卫生间里面走,站在刀子掉落的旁边。
她站正身子,抬起常用的右手,假装手里握着刀子,对着身前划了一下。
江林迟站的位置正好在尸体前方,他转过身正对着冼宴仙,假如他被划了脖子,他仰头倒在卫生间门口,血迹逐渐从脖子处蔓延出来,铺满整个地板。
“所以有可能,凶手在血迹还没有铺满地面时,从边缘跨出去吗?”
她比划了一个从尸体头旁边走出去的动作。
江林迟在她发问时,就半蹲在尸体脚下,看着里面纹丝不动的血痕。
“理论上有这个时间,但是人走出去就会被监控拍到,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死者的表情。”
冼宴仙走上前去,和他一左一右,站在洗手区与卫生间隔断的通道口,听江林迟继续说,
“她是闭着眼睛的,从面部肌肉来看,也并没有震惊的表情,你觉得会是行凶过程太快,她来不及反应吗?”
冼宴仙给不出回答,她回头,看向窗子,
“这里有痕迹吗?”
江林迟去后面检查,冼宴仙蹲下来,戴上一只手套,用手指碰了下血迹边缘。
边缘已经凝固在瓷砖上,留下深红色的轮廓,形成屏障,在最外层的薄膜被她破坏后,没有凝固的血液从破洞中往外流。
冼宴仙看着血迹“行走”,这里的地势平坦,没有倾斜,冒出来的血珠滚了不到一厘米便停住,而后迅速凝固在瓷砖上。
她又伸手在血滩中间碰触着,有血液构成的“浅湖泊”表面微微一抖,之后马上恢复平静。
“血液在目前这个温度下多久会凝固。”她问外面的童家。
童家拿不准,不敢下结论,
“现在将近30°的天气,不过商场里开了空调,而且血液的量太大,其实应该没有太大的价值。”
她一句话里用了太多不确定的修饰词,成功让蹲在门口的三个人陷入沉默,林卫抱着笔记本,视线在两张图片之间来回变换。
“安保刚刚冲进来,然后被踩坏,时间,时间……这里,队长。”
林卫将手机递过去,这是跟在阮汐身边的安保的手机,聊天记录显示他收到这张照片的时间为12:53。
“12:53,电影结束是13:08,正好提前十五分钟,这么巧吗。”
冼宴仙在现场自然是怀疑一切,林卫听了她的疑惑,眉头皱了皱,最后也没说什么。
冼宴仙下一秒就站了起来,交代他们,
“林卫去找聂哥,让他收了拍照记者的手机和设备,去查他们拍照的时间,童家你去找一下发现现场的保洁员,在他情绪稳定下来后,带他来现场,看看他能不能回忆起看到门口的异常时,血迹蔓延到了哪里。”
“好。”
“好的。”
两人领了命令就离开了现场,剩下冼宴仙独自站在尸体的头旁边,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和下方反差极大的狰狞伤口。
江林迟从里面朝她走来,
“简单检查了一下,只有一些擦玻璃和维修时留下的痕迹,大概都有些年头了,没有新痕迹。”
他在血迹边缘站定,隔着一具尸体和冼宴仙对视,两人的想法在半空中汇合,下一秒,她飞身再次闪进卫生间内,无声地摸出别在后腰的配强,将江林迟拉到身后,背对背地挨个打开卫生间隔间门。
两排共十个坑位,均一片空荡,冼宴仙站在窗边撑着腰,后背湿了一片。
这个案子在她脑子里尚未成型,就好像击垮了她的某种东西。
“队,队长?”
本来把手在影厅通往后台门口的小警察呆呆地站在卫生间门口,朝里面往来,他看着冼宴仙随意抓着枪头,垂着肩膀,和法医痕检综合科的江科长站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倚靠在了窗台边,还是靠在了江科长的后背上。
“怎么了?”
冼宴仙转头向外看,把抢收回去,抹了把眼睛。
“那个,聂哥说监控拿回来了,影厅内部的,和这个。”他指着走廊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好,我马上过去。”
冼宴仙将他打发走,看向江林迟,
“你把尸体带回去吧,仔细检查一边尸表,解剖的事……先放一放。”
她说完就离开了卫生间,迈步出去是裤脚染上了没凝固的血迹。
监控视频送到了临时搭建的审讯室,林卫还没回来,只有冼宴仙自己看着屏幕,上午九点,有工作人员来16号影厅调试设备,另外的保洁阿姨收走几个瓶子,清扫了地上灰尘,从前门离开。
上午十点,电影院开门,陆续就有记者和主创请来的嘉宾走进影厅。
冼宴仙将走廊的监控同时打开。
09:30,保洁大叔出现,他从前门进入,跨过影厅走进后台,进入卫生间开始清扫。
09:45,打扫完毕,保洁员退出,将工具收到洗手池对面,人从影厅穿过离开。
09:51,阮汐从影厅进入卫生间巡查,出来,原路返回。
10:00开始,一些观众入场,在卫生间进出都能一一对应。
10:49,影厅大门处的监控显示,死者出现,乘电梯上楼,露出主创通行证,径直走进影厅,选了第二排最右边的位置坐下,一直戴着口罩。
11:00,电影开始放映,影厅内人流量减少。
11:20,坐在第一排穿黑色吊带的女人起身,走向卫生间。
11:25,死者起身,走向卫生间,正好和黑吊带女人擦肩而过,女人看了她几眼,死者没有看向黑衣女人,径直走进卫生间。
冼宴仙暂停了监控,将时间调回十点整,一人一人对比进出,确定死者走进卫生间时,里面没有其他人。
她继续了监控。
11:27,死者出来,出门后往右拐,消失在镜头中。
冼宴仙在这里点了暂停,电脑同时收到十几张不同角度的尸体照片,林卫已经按照时间顺序排好,照片拍摄的时间集中在13:10——13:13,照片被快速拨动,能清晰地看到血迹在不断向外蔓延。
冼宴仙继续看监控。
死者从员工通道穿过,在11:28:32出现在影厅侧面小门,11:29:24回到座位,依旧戴着口罩。
电影放映过程中有共计六位观众起身去卫生间,均以回到座位。
12:50:08,死者再次站起身,从侧面小门挤出去。
12:50:56,穿过长长的影厅走廊,她再次被卫生间门口监控捕捉,边走边将摘下的口罩叠好放在口袋中,面色正常地走进卫生间内。
12:52:02,她毫无征兆地在门口仰面倒下,突然出现在监控中,血迹向四方喷射,重重砸在地板上,头微微向左侧歪,位置与之后发现时一致,血迹快速在地面上蔓延。
12:52:13,保洁大叔走到长廊,他拖着受伤的右腿走路,看到前面有人定住一下,然后加速踉跄往前,看到有人有血,吓得瘫倒在地,几乎是爬着扑到与影厅连接处的门,同时影厅内的监控捕捉到他慌张的身影。
“人不会这么快就立马断气的。”
冼宴仙看着走廊监控里不停蔓延的血迹,在人群冲过去后依旧在往外流。
“这么多人看着她的时候,她还没完全咽气。”
她不停用笔尖敲着纸张,猛然抬头,看见逐樱站在未关的门口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