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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证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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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小姐您不能过去。”
出声的女人站在门口,还想进一步往里,被站在外面的民警拦着,她的表情不像是看热闹,也不害怕,隐隐带这些兴奋。
在她身后,哒哒哒一连串高跟鞋的声音跟着来了另外一个女人,面容干练不苟言笑,一把将她扯到身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开口却带着谦卑,仔细听听,便能分辨出套路化的敷衍和不屑:
“对不起,这位是刚出道的艺人,年纪小不懂事,我们马上就离开。”
她说着就要带女孩走远,冼宴仙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等一下,放进来,她单独自己。”
冼宴仙的目光和手指都朝向年轻的姑娘,她也朝门口走去。
小女孩踩着颤巍巍的高跟鞋靠在门边墙壁,她整个人都露出来后,身子显得尤为单薄。
“演员?”冼宴仙问她。
“是的,这位是逐樱小姐,这部戏的女主剧。”
站在门外的干练女人并没有离开,她的话语见缝插针,并不给逐樱说话的空挡,并且在冼宴仙询问的眼神投向自己时,马上介绍,
“我是逐樱小姐的经纪人,高希。”
“逐……这位小姐,”冼宴仙一时间也分不清这是艺名还是本名,先找了个代替的称呼,
“你认识死者?”
逐樱点头,又摇头,看着冼宴仙问,
“我能再进一步看一眼吗?”
冼宴仙点头的瞬间逐樱朝尸体的方向走,走廊连接处的门也随之关闭,彻底隔绝了高希的视线。
逐樱的高跟鞋接触面积小,她用鞋跟小心接触地面,在离卫生间不到五米的地方俯下身,前后左右地观察着这具面容平静,现场却十分诡异的尸体。
她大胆的动作引起了身后几个警察的注意,这走廊阴森森,聂西寺刚刚进来时都觉得有些不适,林卫伸长了脖子观察她带着点专业的动作,就听见身旁的冼宴仙轻轻笑了一声。
还没等林卫弄清楚冼宴仙为何发笑,逐樱便起身,朝他们摇摇头。
“不对,这应该就是陈溏惜,我刚才看错了,那个角度我以为不是她。”
“好的。”
林卫的嘴巴快人一步,迅速回了一句,说完才发现冼宴仙完全没接话,她的双手在身后背着,看着逐樱,朝尸体抬了抬下巴,
“你见过她几次?”
林卫飞快翻了下一页笔记本准备记录。
逐樱比划着手指头回忆,
“我拍这部戏的时候,见过她几次,她是原著作者,来探班,和导演说有些戏的情绪表达不太对,改了几次,也直接和我说了说要怎么表达,然后剧组杀青时她也过来一次吃了个饭,之后就没见过了。”
“那你还记得是那几场戏吗?”
“大概记得,我要是再看一遍电影应该能想起来。”
“好的,您先去整理一下思路,一会最好能帮我梳理下,好吗。”
逐樱点头,在林卫伸出手想要引她去休息室之前问冼宴仙,
“警官,我能去一个单独的地方吗。”
“好的。”冼宴仙这句回答有些慢,眉毛非常轻微地抬了一下。
逐樱听到她的回答,似乎出了很长一口气。
“先带保洁来一下。”
冼宴仙盯着逐樱走过去的背影,没有转头和林卫交代。
阮汐反应快速,赶忙帮忙介绍,
“警官他在后面休息区等着,不过人还是有点害怕。”
“没关系。”
在他们刚刚出来说话的时间,放杂物的隔间已经被警察们收拾出来,支起桌子和笔记本电脑,小房间里也不隔音,从身后的窗子甚至还能听到大厅中顾客的吵闹。
林卫进来后关了窗子,再回头看那颤巍巍走进来的老人,将一张纸塞进已经做好的冼宴仙手里。
这是刚刚范经理叫人打出来的保洁员基本信息,冼宴仙扫了一眼,老人名叫黄是都,243年10月出生,算起来到今年也才58岁,可从他脸上显露出来的年龄,却要比实际大上许多。
林卫听到身边的冼宴仙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开口的声音也没那么凌厉了,
“老人家,别紧张,就和我们说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当时是什么情况。”
黄阿叔自从进来后便由警察引导着坐在靠门的椅子上,动作拘谨,神情呆滞,听到冼宴仙的声音后许久才有反应,拖着那条不怎么利索的右腿,将身子摆正面对二人,抬手缓缓摘掉了保洁员的帽子。
帽子拿开,下面是一头已经被汗水彻底打湿的,花白的头发,凌乱支在头顶,他的手一直在颤抖,胸前的衣服扣子被半扯开,露出里面洗得掉色的贴身衣物。
他做着这些动作时,点过几次头,回应着冼宴仙的问话,但嘴巴半张开,声音没有及时跟上,房间里只有林卫拿着水壶乒铃乓啷的声音,他倒了杯热水递给黄是都,老人双手伸出来接过,拿到嘴边直接喝空了杯子。
“警官,”
他放下杯子便开口,声音不算洪亮,但说出的却是听不出什么口音的普通话,
“我们电影院有规定,一场电影开始前和结束前各需要整体打扫一遍卫生间,因为马上散场大部分人不看完片尾离开出来都是直奔卫生间,我的习惯是提前十五分钟过去,不过我今天来上班的时候腿摔伤了,走路慢,提前二十多分钟就往卫生间走,不过来的路上腿倒是没怎么太疼,到门口的时候大概也就是散场十五分钟左右,我是出来就闻到一股铁锈味,以为是这几天总下雨,哪里生锈了,然后加紧走了几步,长廊走了一半,就看见满地的血,和门口躺着的姑娘,我也不敢过去也没进到卫生间里,还慌了,就贴着墙壁出来,跑到影厅里喊出来了,这,警官,你说他们不会让我赔偿什么他们都是特别有权势我们经理都怕他们……”
他说话的声音逐渐加大,语气也急得不得了,黝黑的五官皱在一起,下一秒仿佛就要哭出来。
看到老人的样子,和他鼓起勇气才说出来的最后一句话,林卫立马泛起同情心,就要开口安慰,但他今天心眼子多长了一个,说话前先看向冼宴仙。
冼宴仙没看他,也没表情,只是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扔在桌子朝外的一边,
“控制下您的情绪。”
她不回答,整个人散发着犹如公安局审讯室一般冰冷的气息,吓得老人抖得更厉害,而桌子下面,冼宴仙却踢了林卫一脚。
林卫立马发硬,拿起桌子上的纸巾,走到黄是都身边,扶上他的肩膀,
“老人家,您先不用担心这件事,这是突发情况,谁也怪不到任何与案件无关的人员身上,您就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细节。”
林卫长着张有亲和力的圆脸,看着就像爷爷奶奶会喜欢的孙辈,他穿着便服,手掌放在黄是都的肩胛骨上,几秒钟内就起到安抚的作用。
冼宴仙在林卫起身后一直低着头,在白纸上写下了“十五分钟”的字样。
黄是都不敢看她,小声喃喃自语,
“细节,细节没什么了,主要是我都不敢过去看,都没看清死的是谁,就直接出去了。”
冼宴仙抬眼,只能看到黄是都持续低下去的发旋,她的发问依旧在进攻,
“还有个问题,范经理说这个影厅是电影内部试映专用,不对外开放,流程就是电影结束后直接开始采访交流活动,这样也会有很多人去卫生间吗?”
冼宴仙在这方面确实是外行,不过却问到了黄是都的专业领域,他控制住了情绪,语气也平静下来,
“是这样的警官,电影前后打扫这个是整个影院卫生间都定死的规矩,试映厅也包括在内,电影结束后都有一部分人马上去上卫生间的,而且电影后的采访分享也不是电影一结束就开始,这种环节,说实话现场都是很乱的,干什么的都有,来去进出的人都很多,甚至还有演员的粉丝偷偷混进去过的。”
黄是都说完最后一句,可能觉得有些多嘴,短暂停顿后立马补充,
“不是不是,这种情况只有一次,不是常见的。”
冼宴仙还是在那张白纸上简单画了个影厅平面结构,用笔尖比作粉丝,画了几种路线进入后台。
“好的,没什么补充的,您就在笔录上签个字,来这边看一下。”
冼宴仙抬头,露出一个很机械的假笑,但她同时在纸上写下“疯狂的粉丝”几个字,再将纸张夹在了笔记本里。
“诶,诶诶,好。”
黄是都猝不及防撞在她的笑容了,又是一抖,整个人都颤巍巍的。
林卫跟在他身后,开始发挥作用,他也能观察到这位老者身上带着一种与大部分清洁工不太相同的气质,语言组织得也很流畅。
“老人家,哪里人啊?”他俯身站在黄是都身边。
“我是北方过来的,长在山福津,老家琅城的,那边太冷了,骨头受不了,就来这边打工了。”
笔录上签了个一笔一划的名字,随后他跟着引导民警离开隔间。
“之后再有询问您也要配合,我们会随时联系您。”
林卫站在门口探出身子喊了一句,看着黄是都半回过身点点头,还看到逐樱踢开了高跟鞋,拿着平板电脑靠墙站着。
“这个逐樱小姐很有意思嘛。”
林卫缩身回来,坐回冼宴仙身边,她正在新的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
“一个爱看侦探小说刑侦剧的小姑娘呗,跃跃欲试的。”
林卫显得有些惊讶,
“姐你居然还看过刑侦剧?我听说越厉害的警察越不喜欢这种剧,拍的太浮夸。”
冼宴仙在回答他时已经放下了笔,用右手揉着左手手腕,但听了他的话,手上动作停下来,大脑陷入一片茫然。
“刑侦剧……”
她自言自语,眼前闪过了些刑侦剧的情节,可她却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看得这些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