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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神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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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卫怜当然不会做手脚。
即便她不想和夏侯尉成婚,也不至于在今天逃婚,她才不是会自寻死路的人。
褚卫怜微微仰面,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今日他同样一身婚服,拾掇得比任何时候还要仔细,赤金缂丝的圆领袍,系革带,鬓边簪花,细斜狭长的眼眸,略微含笑的唇。
褚卫怜打量他的同时,他同样也在打量她,“你自是愿意和我成婚的吧,眠眠?”
愿意个鬼,褚卫怜都无语了。
有时候她不知道夏侯尉是怎么想的,要是她愿意,他何至于千防万防,防她动手脚?看来他自己心里都不信,还非得从别人嘴里听见那句“愿意”,可笑至极。
褚卫怜懒得和他对着干,人家是皇帝,和皇帝作对她就准没好果子吃。
万一遇上夏侯尉心情不好,连他们褚家也要跟着遭殃。
于是无语过后,褚卫怜乖巧点头。
夏侯尉心情变好了,又按住她两颊的笑窝:“眠眠,你笑一个。”
褚卫怜听话地笑。
夏侯尉心情大好,继续牵住她的手往前走。
“你不是喜欢外面的衣裳么?待璧合宫落成,朕再选几位绣娘进来,让她们住在那儿给你绣。”
“对了,庭院还要造花圃凉台,再打个秋千。快要冬天了,我们可以在壁合宫围炉赏雪......”
说到后面,夏侯尉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变成了低喃。
壁合宫,褚卫怜哦了声,壁合宫啊。
这是夏侯尉一个月前让人开始建的宫苑,他自己喜欢大金大银,也估量这世间没有女人不喜欢金银,于是就建了璧合宫。说是等建成,就安排匠人锻金,给她造首饰,要堆满全天下最贵最精、最好看的簪钗。
这就是金屋,褚卫怜想一想只觉好笑。
过惯了苦日子,乍然富贵的人都如此,俗到底了,以为金银就是全天下最好的,抓住了不敢放过一丝一缕。
立后大典开始了。
夏侯尉牵她的手登石阶。
高高的石阶是通天路,一直延向圣和殿。
不,这不是牵,而是拉、抓着她的手往前走,往上爬。直到登至最顶,接受群臣朝拜。礼炮完毕,宦官宣旨,二人步入圣和殿,登高台。
所有的礼节很庄重,却也如匆匆浮影掠过眼前。
等到大典结束,还需要祭神灵,大婚才算告段落。
头顶的凤冠很重,褚卫怜脖子都累麻了,只盼能赶紧结束。
祭神灵的地方就在新建的壁合宫。
其实以前祭神也不在壁合,是夏侯尉硬挪过去的。壁合宫虽还未落成,但壁合祺祥殿已经建好。
就在大队伍要前往时,太监李福顺匆匆赶来。
李福顺大汗漓淋,贴近夏侯尉低声急道:“陛下!璧合宫去不成了!璧合宫走水了,祺祥殿、神像都被烧了!”
夏侯尉脸色忽变,竟是刹那石僵。
他浑身微发抖,双目失焦,好一会儿突然回头看褚卫怜。
褚卫怜原本还吃惊,这下被瞪得心惊肉跳。他的目光犀利又深邃,甚至带着怀疑的审视,最后化为悲愤。
夏侯尉闭了闭眸,沉寂少许,突然睁眼与福顺道:“再去找神像,换个祭神的地方!”
“陛、陛下......”
福顺扑通跪地,简直要两泪横洒了!
这是为难他啊!
神像哪有那么好找,大齐自开国来,历代帝后大婚祭祀的神灵只有那对和合二仙!
且大齐皇室造的神像,摆势也与凡间不同,今日要祭神灵的除了肱股之臣,还有不少宗亲,若是随随便便找个,他们一眼就能认出。宗室极重视祭祀,皇帝自然没人敢指责,能被说的只有他这个倒霉太监,拿假像鱼目混珠。
李福顺不由着急起来:“陛下三思啊,不如将祭灵再延一延,待神像再造……”
李福顺的提议,褚卫怜也觉得可行。反正大典都完了,不差祭灵这会儿。
不过璧合宫这时候被烧……也就寓意着不祥,不用猜也知道,大臣和宗亲必会拿此事做文章。
但......这些都不干禇卫怜的事,不管封后成或不成,她都无所谓。
新帝本就是篡位登基,夺位不正。即位后雷厉风行,又大改制度,抄家杀了很多人,朝廷上下多得是人暗暗恨他,璧合宫指不定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烧的。
褚卫怜正抱着看戏心态,夏侯尉突然又回头瞪她。
褚卫怜觉得莫名其妙,再一下,她倏地回味出来他的眼神——他怀疑是她烧了璧合宫!
天大良心!天大冤屈!
如果不是还在圣和殿里,如果不是还有诸臣在场,褚卫怜必要撸袖子与他好好说道的。
福顺的提议,夏侯尉坚决不肯。他冷漠要求:“封锁消息,别走漏风声了。你立马去寻神像代替,寻到了挪吉祥殿,今日朕必要祭灵。”
说完,夏侯尉拽上了她的手。紧紧握住,往吉祥殿走。
夏侯尉一意孤行的结果就是,当宗亲与大臣看着福顺勉强找来的“和合二仙”,都面面相觑。
有几个敢直谏的清贵宗室质疑,夏侯尉与之僵持。
不久后,有人暗地煽风点火,“神像被火烧”的小道消息在人群中传开。渐渐的,人人交头啮耳,望着那假神像连连摇头,唏嘘低叹。
“失火……听说是失火了?”
“刚建的壁合宫就失火……神像还被火烧……是天灾还是人祸呢……”
“好端端怎会失火?唉,莫非神灵降怒了?这可是大大的不祥……”
祭台边,底下群臣小声议论,却没人敢当皇帝的面说不祥。
他们都在议论,倒显得夏侯尉拜这假像十分可笑。
可他还是拉着褚卫怜拜完了,目不斜视,仿佛自己拜的就是真神灵。
祭灵告落,今日的所有都结束了。
回到大红婚房,夏侯尉坐到她身边问:“壁合宫是你安排人烧的?”
“眠眠,我说过没有,你不能动手脚。”
他接着望来,双目睥睨,语含威胁。
褚卫怜立马辩解:“不是我,这回真不是我!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怎会给自己找麻烦!”
夏侯尉挪开眼,冷笑:“眠眠,我了解你啊,别以为我不知晓,你根本就不愿嫁我。”
“你厌恶我,你想破坏我们的大婚。所以你要烧了璧合,烧了神像......”
夏侯尉低喃着,突然笑出来。
褚卫怜盯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好笑又生气。
她也坐不住了,站起来,来回的走。先是想皇帝会给她什么处决,再是想到了被烧的壁合宫。
一叠叠喜果小山堆,摆在红桌台。旁边两盏漆凤烛台明火摇曳,映出她眉间淡淡的愁绪。
褚卫怜肚子饿了,剥开喜果吃。
边吃边想,突然觉出一丝不对——如果是恨皇帝之人,他们想杀的是皇帝,为何要来破坏她此次大婚呢?
烧了壁合宫,又烧不到皇帝身上,皇帝不会死。
而且能火纵壁合宫,必然是宫里的人。
那么,是谁要烧壁合宫呢?
就在褚卫怜百思不得其解时,殿外忽然传来声音:“娘娘,长寿面到了。”
宫里有喜庆日子吃长寿面的礼节,寓意长长久久,绵延安康。这面送来得正好,她正好还饿。
褚卫怜示意妙儿,妙儿去开门。
门乍开,西窗也悄悄开出一条缝。
彼时冷风进屋,暗香浮动,殿内的烛灯悉数扑灭。
褚卫怜惊愣,待要放下果壳起身,突然劈头迎来一道光——短刀的寒光!
锋利凌厉,直刺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