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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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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代洋市中心的丰都酒店。
司机将江觉送到后留在楼下,江觉进包间时,江青云和宋晗正在与人攀谈。
“小觉来啦,”李允正叫他,“小寿星,快过来坐!”
“李叔,赵叔,刘叔。”江觉轻车熟路地向那些人一一问候,在他们当中坐下。
“一段时间没见,小觉长得越发帅气了,”赵怀民调侃,“在学校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可不是嘛。”刘钰咂嘴,“成绩还那么好,哎呦,老板真是好福气,我家那小崽子要是有他一半争气就好喽!”
江青云和宋晗但笑不语。
“刘叔,”江觉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口回道,“您次次这么恭维我,弟弟要是知道了指定得讨厌我,我还想着以后有机会见到弟弟说说话呢,您可别把这路给我堵死了。”
刘钰哈哈大笑,从边上拿过一个礼盒。“小觉还是这么会说话,刘叔我啊是真喜欢你。喏,给你的生日礼物,打开来看看!”
江觉拆开,是块腕表。
“上个月正巧到瑞士出差,给你挑了这块。怎么样,还行吧?男孩子长大了,可以开始收藏这些东西了。”
他挑眉,只是说了句:“谢谢叔。”
接着先后收下李允正和赵怀民送的礼物。
江青云适时开口:“这次就算了,以后别送了,说了这么多遍人来了就行。”
“就是。”宋晗的嗓音与她面相上的冷淡不同,柔婉而清丽。“他还在上学,不需要这些。”
“就算现在不需要,”赵怀民说道,“以后总会用上嘛。”
很快,包间陆续来了一拨又一拨人,都是与江青云和宋晗事业上有重要交集的,一声声“江律”“宋律”“小公子”,扰得江觉每隔上一会儿便要喊人。
他丝毫不显不耐烦,与一众人周旋得游刃有余。
菜是江青云早就点好的,人数过半便开始上了,快上齐时李风帆跟他母亲张倩到了场。
张倩是个热闹性子,一进来就活络住了一群人。
李风帆朝江觉肩上来了一下子,一屁股坐在他边上,瞧着自家老娘嘴叭叭的,对他道:“我妈你知道的,赶时间过来,在家没唠够,指定得再说一阵子。”
“哎,”李风帆凑近,“习题卷做完了没,借我‘借鉴借鉴’,我来不及了。”
“嗯,”江觉坦言,“下午抄完了。”
“抄?”李风帆问,“你借谁抄了?”
“我抄我同桌的。”
“什么鬼,”李风帆听得稀里糊涂,“你说,你抄孟遥州作业?”
“您老没耳背。”
“不是,”李风帆纳闷,“你用得着抄作业?你怎么回事,突然堕落啦?”
“怎么,我就不能有人愿意给我抄作业?”江觉道,“我今儿有点发烧,让我别用脑多休息。”
李风帆闻言下意识探他额头,江觉挥开,“现在退了。”
“那就行......嘶,孟遥州那性子会对你说这种关心的话?你是不是烧到四十度生命垂危那种,他对你启动临终关怀啊。”
江觉淡淡道:“嘴只会狗叫就捐给别人。”
酒桌上觥筹交错,有个今年刚和江青云夫妻结交的问道:“听说小公子今年高二,成绩特别好,以后想选什么专业啊?”
另一人开口:“那肯定是要继承江律宋律衣钵喽,江律父亲也是律师,一家三代律师,家族传承啊。”
江青云微笑,抿了一口红酒,算是默认。
众人开始奉承起来。
不料,江觉忽然平静地开口,“我不打算从事法律这行。”
场面霎时僵住。
李风帆感觉到气氛的尴尬,看向江觉,见他像没事人一样照吃不误,又瞟了眼江青云难看的脸色,着急地在桌下戳了戳他。
他似乎才发觉众人在看自己,笑道:“大家怎么都停下来不吃了?”
唉。
李风帆在心里叹气,知道这一顿可能要吃得消化不良了。
这时还是张倩出来解围:“嗐,孩子大了有自己主意很正常。再说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想法一天一个样,今天说是这个明天又是那个,谁也说不准。”
说罢,给丈夫使眼色,李允正会意,扬声:“就是说,时间还早呢,现在谈这个着什么急!就像我家这小子,一天天跟猴一样,八岁说要当法官,十岁改口想当警察,前两年有天夜里作业写不完就嚷着不读书了,要找人合伙开超市!哈哈哈,你们说说,这个年纪的孩子,真是!”
李风帆被当众处刑,在被扒裤子围观的一丝羞耻感中附会地挤出笑。
什么叫兄弟,这就叫兄弟。
两夫妻的话缓解了场面的尴尬,其余人知趣地附和纷纭,揭开了这个话题,恢复到相谈甚欢的样子。
江青云勉强维持着笑,和他们继续攀谈。
饭局结束后,众人离开,只剩下李允正一家三口和江青云他们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李允正走之前拉住江青云,“小觉,你和顺子先到车上,我和你爸有点事要说。”
李风帆和江觉并肩往里走,趁此用手肘戳他,“哎,你过会儿态度也别太硬,江叔叔可不像我爸那样好说话,慢慢来吧。”
江觉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刘师傅。”
司机见他上车,“小觉,过完生日啦,你爸妈呢?”
“过会儿就来。”
刘师傅其实想问他酒宴上的菜好不好吃,但他阖目靠着副驾椅背,似乎并不想在此时交谈,于是打消了念头。
他在江家三年了,这三年来每次都是他把江觉从家里接到生日宴。但他总觉得,这个小少爷好像并不喜欢过生日,来时兴致很淡,走时心情不佳。
而另一边,李允正对江青云劝道:“青云,小觉他有自己的想法,你还是别勉强他了。”
“对啊老江,”张倩斟酌说辞,“孩子这么优秀,在哪个领域都能做得很好,不一定非要走你们的路不是?”
江青云沉着脸没有说话,宋晗握住了他的手臂,对二人点了点头。
回程的车上,一路沉默。
车开回江家,江觉率先下车进门,径自上楼。
“站住,”江青云厉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他在楼梯上停住,转身:“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他很早就表过态,往后不会从事法律相关的任何职业,但江青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往年,江觉遇到如今晚的情形一直以沉默对待,可是现在,他厌倦了,受够了。
“你不想继承我和你妈的衣钵,那你想做什么!”江青云皱眉,“学建筑?濛濛已经走了四年了!你能不能不要意气用事!”
“......”四年,确实足以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地遗忘。
江青云看到他的表情,深呼吸平静下来,缄默了片刻:
“你是还将濛濛的死怪在我们头上吗?”
见江觉不语,他难以置信地强调:“濛濛她是病死的,我和你妈又能怎样!”
宋晗见他情绪激动,按住他的背:“别动气。”
继而对江觉道:“小觉,濛濛也是我和你爸的孩子,我们不可能会对她的死无动于衷。但生活总要继续,你非得看到我们为此意志消沉才罢休吗?”
江觉望着父母,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爸,妈......不早了,去休息吧。”
然后旋踵向自己房间迈去,握住门把手时,他扭头看向对面那间尘封已久的屋子。
那儿已经被上了四年的锁,无法进入。
他关上门,在陈列柜前蹲下,取出其中两个奖杯看了很久。
“濛濛......”
“是哥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