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安》契小样儿

5、第四章 殃及池鱼3

　　“哎呦^二哥，你可别打了～”卢长庚终于被沈湛喊得顶不住了，强忍着疼痛，艰难地扬起上半身。看着沈湛直头疼。
　　卢长庚含幽带怨一声唤，成功的扰断了徐睿珩手上的动作，原本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一张冷脸等着他的救驾托辞。
　　“你就惯吧，惯得他没边儿没檐儿，无父无兄，谁！他都敢下绊子算计。”不等卢长庚再开口，苏明霁先怼了他一顿。
　　卢长庚也不示弱，眉毛一立:“你不惯，这小混蛋哪次被修理，你不呲牙，不炸毛，不几天不理人，你呛我干啥？”
　　苏明霁把药瓶，往茶几上一顿，嚯地站了起来。指着沈湛瞪卢长庚：“他不该打？”
　　卢长庚一下泄了力气，缩回沙发上喃喃自语：“也没说不该打，只是师父打我，月定疼。二哥打这兔崽子，我心疼。都已经月定疼了，就别让我心疼了，多亏。”听着卢长庚示弱，苏明霁白了他一眼，重新坐回沙发上，给他搽药。
　　“嗬^这小子，倒是乖。进谁家庙，拜谁家神。进谁家祠堂，哭谁家坟。”三哥顾泽禹双眸抿着戏谑，冲着沈湛似笑非笑，玩味十足。
　　三人这番唇枪舌剑，插科打诨。倒是缓解了满屋的低气压。
　　这时的沈湛也渐缓了抽泣，歪着脑袋听，吸了吸鼻子。他在哥哥们面前，向来二皮脸。三哥的揶揄调侃，对他来说，早已免疫，毫无杀伤力。现在的他，只想着，今天是不是成功逃过了这一劫。
　　徐睿珩闭了闭眼睛，轻轻地揉了揉眉心。这聒噪，着实让他头疼。
　　低头扫了一眼沈湛，这小子歪着脑袋，听得老实，浅浅地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放松着身体，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一副又乖又怂的小模样儿，在那装羊。徐睿珩的头更疼了。
　　“没你事儿了？！滚起来，跪着回话。”徐睿珩措不及防的一板子，把沈湛打得一激灵。小声嘀咕着叫了声二哥，吭吭唧唧地挪下凳子。咬着牙，费劲地把裤子往上提。手上猛然蛰得一疼，下意识一抖。这痛感沈湛太熟悉了，是他的专用家法——掸子棍儿。
　　裤子未敢再提，规规矩矩地跪直了身子。双手抬高举过头顶，这是二哥罚跪的规矩。这时候再讨乖，大于等于作死。这方面沈湛极其通透。
　　“二哥，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害五哥被罚，没当挡箭牌。就题发挥来着，没发挥好。我错了。”沈湛懦懦地低下头。
　　沈湛对徐睿珩又向来敬畏。每每犯错被其抓到，鲜少争辩。更有甚者，因为紧张，断句不顺，词不达意都是常态。
　　徐睿珩神情冷峻得审视了他片刻，才道：“只是这样？为什么要进刑堂？乱世酒吧又是怎么回事？”
　　沈湛闻言心里一慌，微微抬头，正对上二哥犀利的眼神，慌忙避开，低垂双眸，神色飘忽。嗫嚅开口：“就^额！…二哥～”
　　徐睿珩眼见着沈湛这些小动作，就恨得牙根痒痒。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不撅尾巴都知道他拉什么屎。手上自是也不能饶了他，棍子着肉时，血色被逼退，而后发白的印子上瞬间血液凝聚，便是一条深紫色的棱子。
　　“想清楚，再回话，别让我拿棍儿，给你挤牙膏。”徐睿珩一把钳住沈湛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
　　沈湛浑身一哆嗦，忽然对视，本能躲闪。下巴被二哥钳在手里，却不敢乱动。睫毛微颤，紧抿着唇角。心神稳了又稳，才敢再开口：“乱世酒吧是块肥肉，各堂都想占。我原没打算争食儿，可是乱世在晴川（商业区）。不能让其他堂口插进来，当搅屎棍儿。”
　　徐睿珩的手上微松 ，沈湛不着痕迹地往后蹭了一小步。偷偷抬眼，察言观色。发现二哥的面色依然不郁，心里漏跳一拍：“我有私心，想给手下的弟兄，找个退路，寻个安稳。”
　　徐睿珩依旧一言不发，一时整个茶室都安静得吓人。沈湛真真欲哭无泪了，死命挣扎了片刻，心怀侥幸到底是不行的。
　　“我看林仲不顺眼，就是打算给他添堵。他心心念念想要乱世，我…我要…抢…抢过来，让他恶心。进刑堂也…也是…”沈湛磕磕绊绊的声音越来越小，偷瞄了一眼二哥的脸色，待二哥扬手瞬间，吓得腿肚子抽筋。声音都劈裂了：“真的，二哥，我不敢假话，都说了呀！”
　　徐睿珩手中的棍子，转指在沈湛鼻尖儿前方寸，沈湛被迫抬头和眼神冷冽的徐睿珩对视。眼泪顺着眼角不受控地往下流。
　　“实话说了几分，你心里有数。”徐睿珩手中的棍子从沈湛的鼻尖儿滑到胸口，点了点。
　　“无用功，我从不做。要瞒，你就天衣无缝，倘若让我查出来。你只当身后没长那两坨肉。无论你！对！错！”徐睿珩恢复了往日喜怒不形于色，一字一句，却落了冰碴儿。
　　比起盛怒，此时的风平浪静更让沈湛惧怕，头皮发麻，大脑一团混乱。那事儿成与不成，他都会脱层皮。人证、物证，啥也没有。只凭张胜利这点儿线头儿，想把当年的旧案挑出来，谈何容易。更何况牵连甚广，断不能把师父和哥哥们拖下水。
　　沈湛已然打定主意，怕也要死扛。努力调整不稳的呼吸，压下乱突突的心跳。低头垂眸，鼻翼微动，抿唇成线，轻轻咽了口唾沫。极力克制住颤音：“是～”
　　沈湛怎么出的茶室，脑袋一片空。只是在耿非搀扶下，浑身发麻，腿发软。一时生理反应袭来：“四哥，停…停，我，我要去屙屎。”
　　嘶嘶哈哈～挂在苏明霁身上，步履蹒跚往前蹭的卢长庚，一时住了脚步。回头一脸哀怨得看着沈湛：“哎呦，我的亲弟弟。这都吓屙了，你还充哪门子孤胆英雄呐。”
　　苏明霁也是一脸嫌弃：“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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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室内，一时静谧无声。徐睿珩和顾泽禹，一坐一站。徐睿珩低下头用手指转了一下自己的茶杯：“阿禹，你当真觉得小弟有什么异样吗？”
　　“二哥不也这么认为吗？顾泽禹坐去徐睿珩对面，自顾自地拿茶壶倒茶。手上一顿：“讨要乱世，担心其他堂口，在咱们地盘上插旗。蛮可以跟咱们直说，何苦搞这么多名堂。”
　　一股清茗倾落杯盏，顾泽禹抿了一口：“若不是你对他积威已久，恐怕连'就题发挥'都审不出来。当时还奇怪，老五话糙不是一天两天了，兄弟们耍弄他，也是习以为常。怎么就突然地恼了。小弟向来韬光养晦，几时见他做过出头鸟。怎么就突然这么大胆去招各堂的忌讳。现在看来，这是早有预谋，正中下怀呀。前车后路都趟好了。”
　　顾泽禹将杯盏，轻放在茶几上，身子前倾，对上徐睿珩幽谭般沉稳睿智的眼睛：“再者，对付林仲。这小子，哪次不是扮猪吃老虎，何时见过他明面上挑衅。”
　　徐睿珩神色毫无波澜起伏，只是平平淡淡地点了点头，续了杯茶，缓推向顾泽禹：“真假参半，虚与委蛇。到底是大了。”
　　顾泽禹了然徐睿珩心中已有定数。松缓身体，靠向沙发背：“唯有的真切，也就是给他手下兄弟留后路这一条罢了。”
　　徐睿珩喝茶的动作一顿：“清一清，小弟身边的人。安排个生脸的，进乱世守着。”
　　“二哥这是惦记着，小七身后的那两团肉？”顾泽禹又往沙发里挤了挤，说的有些许玩味。
　　徐睿珩并未接这话茬儿：“爸那怎么说？怎么个意思？”
　　“师父什么也没说，顺水推舟罢了。就是没有小弟这一折，乱世也不能落在他人之手。米缸里放只老鼠，怎么可能。演戏出全套罢了，可怜了老五这顿屁板子。也就小弟以为师父是殃及池鱼呢。”顾泽禹无奈地摇了摇头，些许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