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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愿-Hop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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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方,对神的信仰在于对超自然现象的敬畏,信仰宗教往往是一种精神上的安慰与寄托,教堂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信仰提供载体,神职人员的出现是为了更好地引领信徒们去追随心中的“神”。
对于靳溟这样一名主教而言,“神”不只是立于天地,更是困于内心,因此他再次回到了圣尼古拉斯教堂,不同于以往的是,身边有了蓝澜的陪伴。
蓝澜每天都陪着靳溟一起出入教堂,早上去,他讲经的时候她就在下面听着,晚上一起回家。
惩罚没有降临并非是神的宽恕,而是神给予最后留恋人世间的机会。
教堂有靳溟在,滕光彻难得忙里偷闲,也就回了他心心念念的医院。
有道医者仁心,他当是憧憬这四个字。
风轻云淡的下午,太阳还斜挂半空,这时候的阳光最为惬意。
靳溟和蓝澜有说有笑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远远就看到一个眼熟身影站在家门口,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是钟展岐,他来做什么?
不远处的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来人。
待两人走近,钟展岐在他俩身上观察了片刻,露出来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别担心,我是来贺喜的,恭喜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勾了勾唇,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他已经知道两人成婚的事情了,消息真是灵通。
“小美人鱼,想来多亏了我,否则你至今都找不回失去的记忆,更别说与靳溟在一起了。”他将目光放在蓝澜身上,语气多了几分揶揄。
蓝澜眸色微闪,随即恢复如常,她从容地应对,“这件事情,我确实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的弄巧成拙,让我的记忆没有缺憾。”
不过不可否认,若不是钟展岐,靳溟会选择回归大海,独自守护着那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和她也永远不会相见。
“蓝澜小姐客气了。”听到这半点算不得答谢的回应,钟展岐意味不明地望着蓝澜,即便她说这话时的情绪起伏并不大,他也依旧能从中感知到什么,一种后怕感。
依靠忏悔便能得到救赎,那是神能应允的事情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神说,我可以饶恕你的罪,条件是悔改。
“有劳你对我们二人如此挂心,现在人也见到了,还有什么事就一起说了吧。”靳溟摸不透眼前这个人的真实想法,他手上对付人鱼的药剂,莫名其妙的登门讨谢,都表明着这个人身上隐藏着许多秘密。
他虽不清楚钟展岐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觉得那人此刻的心境必定不像表面那般泰然自若。
钟展岐短促地笑了一声,半挑眉梢,倒也是意料之中,“靳溟,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我倒真有一件事要通知你,崇明岛上的人鱼研究基地前几天被摧毁了。”
靳溟握住蓝澜的手,给了她一个令人安心的眼神,然后看向钟展岐,“这件事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据说是非法破坏。”
只不过毁了又如何,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可怕的不是人,而是人性。
“还有一件事,如果我没猜错,神对你的惩罚应该不仅仅是忏悔吧,还有……死亡,对吧?”他的话虽然是对着靳溟说的,可余光却暗暗观察起蓝澜的反应。
蓝澜抿嘴不语,指尖不可控地颤抖了一下,玫红的唇色似乎在转瞬间便淡了几分。
钟展岐的话没错,幸福的时光让她几乎忘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死亡,多么遥远的两个字,却又是那样近,对于……他。
感受到蓝澜的变化,靳溟上前一步挡在蓝澜的前面,将她护在身后,“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对我的事情就这么感兴趣?”
“我只是好奇罢了,靳溟,难道你不恨人类么?”钟展岐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望向他,目光中带着探究,“如果当初不是那群愚蠢的人类猎杀人鱼伤及到你的心上人,你也不会铸成大错,被神惩罚。”
靳溟双唇闭合抿成一条直线,无比认真思考了一番,最后作出回答,“他们已经死了,而我也不后悔所做的一切。”
他从来不后悔杀了那群渔民,即便因此与蓝澜分离了一百年,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依旧会杀了那群渔民。
在当时的情况下,哪怕海神多倾注一份心血守护她的子民,最终也不会是那样的局面。
钟展岐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嘲弄,“神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偏偏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让你赎罪。”
事实上对一个人最残忍的的惩罚便是遗忘,蓝澜的遗忘或许也是神最愿意看到的结果,他嘲讽靳溟的同时,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同情的。
是啊,神兼爱世人,却容不下一个他,神明企盼人间有爱,却唯独不允许他拥有情感。
蓝澜下意识死死攥紧手心,原本深蓝的瞳色在不知不觉中黯淡下去。
察觉到手心的力道在加重,靳溟将五根手指穿过她手指间的缝隙,牢牢牵紧她的手,与那人说话的声线也越发阴沉下来,“钟展岐,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唇线绷紧,眉头不由自主蹙起,钟展岐现在这副模样,此行倒像专门来刺激蓝澜的……
见他生气了,钟展岐耸了耸肩,再次作无辜状,“我只是不理解神的做法,没别的意思。”
“如果你想要窥探神的想法,不妨也尝试着犯一次错。”靳溟带着蓝澜离开,临走前留给钟展岐一句话。
钟展岐目送着两人渐行渐远,默了半晌,忽而垂眸一笑,约莫透着一股兔死狐悲的凉薄。
他的一只手覆上另外一只手背,微光斑驳,掌心下黑色的六芒星符号若隐若现,有着说不出的妖异之感。
天使和恶魔之间,无非也就一念之差。
公园里没有一个人,蜿蜒的小径纵横在草地上,没入树丛的尽头。
靳溟和蓝澜并肩而行,周围很安静,连风声也不曾有,只有两人行走在地面上的脚步声,在幽寂的街道处显得格外清晰。
钟展岐的话萦绕在蓝澜的耳边,渐渐地,她只觉得胸口发闷,喉间泛起一股恶心的感觉,怎么都压制不住。
就连脚步也下意识地慢了下来,一时没忍住,下意识扶着栏杆呕吐起来。
察觉到蓝澜的异常,靳溟轻拍她的后背,忍不住关切出声,“你不舒服么?”
一阵干呕过后,蓝澜不想让他担心,只得小声回应,“胃里有些难受。”
靳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一把打横抱起她,“你再忍忍,我带你去滕光彻那里。”
轿车在市区宽敞的道路上行驶着,两旁的风景随着街道的延伸,模糊成电影的胶片质感。
滕光彻的医院坐落在市区的中心,规模不大,是他的开设的一所私家医院,距离上海城隍庙不远。
虽说是私人的,但是基础医疗设备俱全,人员虽少但精,也算雀小脏全了。
“蓝澜小姐,她怎么了?”滕光彻将视线落在一旁的蓝澜身上,她的脸色确实很难看。
“从下午到现在,一直在干呕。”靳溟抢先开了口,神情透露着担忧。
滕光彻偏头看了靳溟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认真思考了几秒钟,继续开口询问基本的情况,“那蓝澜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胃里难受,一直想吐。”蓝澜想了又想,努力描述着自己的感受。
听到这里,滕光彻大致已经猜到结果了,不过本着职业素养,保险起见,他还是打算替蓝澜检查一下,“蓝澜小姐这边请,我给你做个检查吧。”
他将蓝澜带到二楼的检查室,一项项检查结束后,结果显然在滕光彻的意料之中,他走出来,靳溟正在门外焦急地等候。
“她怎么样了?”见滕光彻出来,靳溟迫不及待上前询问。
滕光彻嘿嘿一笑,兴高采烈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靳溟,恭喜你,你要当父亲了!”
闻言,靳溟的瞳孔骤缩,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什么,你是说,澜澜她……”
滕光彻挑了挑眉,将化验单递给他,“蓝澜小姐怀孕了,已经有两周时间了。”
“你亲自跟她说吧,我还没告诉她。”滕光彻将靳溟推向检查室的门口,示意他快进去。
这个时候,蓝澜正好从里面出来,靳溟转头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某人后,就连忙上去搀扶住她,她搭上他的胳膊,还不忘问检查结果,“结果有什么问题么,我的身体怎么了?”
他拉起她的手,俯身靠近她的颈项,附在她耳边低语,“澜澜,我们有孩子了。”
蓝澜稍显愣神,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唯恐有半分假话,“真的么……”
“已经两周了。”靳溟将手中的检查结果递给她看,一手轻轻搂过她的腰肢。
蓝澜接过化验单,看着单子上的结果,最后一栏字——
宫内早孕,单活胎。
她真的有靳溟的孩子了。
蓝澜下意识摸了摸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他和她爱情的结晶。
“好了,靳太太,我们回家吧。”靳溟握住她的手,突如其来的称呼带着些许调侃之意。
蓝澜故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回握住那双带着暖意的手,“知道啦,靳先生。”
靳溟但笑不语,将手穿过那人的掌心,手指覆盖过她的指缝,而后十指紧扣。
滕光彻嘱咐给靳溟一些有关孕妇的注意事项,还给蓝澜搭配了一份孕妇食谱,临走前还特意交代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避免剧烈运动,那啥,夫妻生活尽量节制一下。”
“……”靳溟一时间无言以对。
一旁的蓝澜听到这话只觉得耳朵发烫,似乎都要烧起来一般,急忙开口打断两人,“可以了,哪有那么多……”话要交代。
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她便捂住嘴巴,在滕光彻和靳溟的视线下,快速地跑进了隔壁的洗手间。
听觉敏锐的靳溟,能够听到蓝澜那边传来的呕吐声,他眉宇微蹙,十分不解地问一旁滕光彻,“她怎么会吐得这么严重?”
滕光彻侧目,看了一眼他,一副你没见识的模样,“孕吐,孕妇很正常的生理反应。”
靳溟对他的回答表示不满,下意识反驳,“哪里正常,这反应也太大了。”
“孕吐因人而异,只不过眼下这种情况,说不定是你俩物种不同引起的排斥反应。”极少见靳溟如此紧张的样子,滕光彻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靳溟觑了他一眼,没再理会他,双腿交错,径直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今年冬天,应该会是个温暖的季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