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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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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之清不记得自己是几点睡着的。她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是李澍的脸。无论怎么催眠自己,或者试图用其他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都没能快速进入梦境。她清晰地感觉自己睡了,但只要睁睁眼就会清醒。
一觉醒来闹钟还没响,但因为时差的原因,她也睡够了,今天约了重要的事,在床上稍微赖了一会儿,就起了床。
之清从来没有想过李澍会回来,所以一开门,自己便吓了一跳。李澍正坐在她家的沙发上摆弄电脑,买好的早饭放在了餐厅的饭桌上,俨然一个男主人。
看到之清素面朝天穿着睡衣的样子,李澍笑了笑,合上电脑,起身迎接她。
“你怎么来了?”
谭之清一句话,打得李澍措手不及,是“来了”,不是“回来了”,李澍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
“啊。是周放送我过来的。”谭之清忽然想起来自己把他车开走了,意识到自己脾气太冲了,面色软了下来,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三十几岁了,此刻却别扭得像个小孩子。
“吃饭吧,我给你买了豆浆油条。”李澍转身走向餐桌。谭之清看着李澍熟练地从柜橱里拿出碗筷,又将塑料袋一一打开,平稳地将豆浆从袋子里倒进碗里,然后将白瓷小碗放到他对面的位置上,他说:“想你在国外可能吃不到这一口,你尝尝,还习惯吗?”
谭之清洗漱后换好衣服坐下,今天她特意穿了一身黑色,严肃,庄重,她要去看妈妈。
两个人沉默地吃着早饭,她察觉到李澍想说些什么,可他始终没有开口。
之清吃了两口才想起来询问李澍的身体状况,李澍嘴上说着没事,可还是想让之清陪他去医院,医生建议他再去输一天液。“你能不能再陪陪我。”李澍捏着手指头平静地说着哀求的话。
谭之清看着李澍说完请求的话,有那么一刻的心软,但最终还是心一横,说:“我今天有事,你自己去吧,或者让周放陪你。”
李澍似乎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他立马回答她:“周放今天要去他丈母娘家,你去哪儿,我先送你过去。”
“不用。”之清没有犹豫,她放下汤匙,“医院在北边,我跟你不顺路。”
谭之清碗里还飘着没有吃完的泡在豆浆里的油条,她没有即刻起身,而是坐在李澍对面,看着李澍的脸色一点一点消沉下去,他失望了?很好,她也曾这样失望过。
“李澍。”李澍听闻抬起头,“你的东西······什么时候搬走?”
昨晚谭之清回家之后去次卧看了一眼,屋内很整洁,飘着一股李澍身上淡淡的香味,被子折起一角,大概是他睡着后听见门口的动静才起来开门的。床头柜上摆着他的书,还有之清曾经用过的同样牌子的男士香水。这香水之清曾经用过后在朋友圈里晒了空瓶的图片,现在李澍也用着这款,不知是不是巧合。
之清坐在那张床上愣了好一会儿,原来家里有人是这样的感觉。
但她还是决定要把他送走,不管以后他们会不会在一起,现在,此刻,她只想要他离开。
“抱歉。”李澍放下手里的东西,“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搬进来,当时你走之后,我实在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给你发消息,你又没有回,赵鹿说你走之前把钥匙给了她,于是就私自要过来了,就想着你回来之后我能第一时间见到你,结果还麻烦你送我去医院。”他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那笑容转瞬即逝,他知道她在赶他走。
谭之清忽然觉得心脏有些疼,但还是毫无情绪地回复李澍的话“没关系,谢谢你帮忙看房子。”
李澍还想说什么,谭之清起身打断他,凳脚划过地板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我先走了,你有钥匙,一会儿帮忙锁好门。”
陵园里很安静,每一块石碑下都躺着被思念的人。八年了,谭之清精准地找到了属于妈妈的那块石碑,从前妈妈在时,她是之清的归属,现在妈妈不在了,归属便成了坟。
之清没有像别人一样在墓碑前陪妈妈说说话,她用带来的纸巾仔细擦拭着石碑上的灰尘,妈妈的照片、雕刻的名字,都被她细细擦净,她坐在碑前,久久不肯离去,只是这样坐着,她都觉得安心。
谭之清打车回到家的时候,李澍已经将自己的东西全都搬走了,只留下了一些纸条。
冰箱上的写着“奶制品和蔬菜是我新买的,要记得按时吃饭”。厨房案子上的刀具前写着“刀是新换的,原来的有些钝了,要小心”。电视柜上写着“我新买了些游戏,无聊的时候可以玩”。卫生间门口贴着“下水管道有些堵了,我叫了师傅来修,不行记得叫我”。一笔一画都是李澍好看的字迹,谭之清刚从外面回来,衣服上还残留着室外的冷气,此刻这些纸条似乎化作一捧温水,浇在之清的心上。之清鼻子竟酸了,他到底在干什么!
第二日果然来了师傅来修管道,师傅出来得急,向之清借用工具,谭之清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扳手放在哪里,左翻右翻,还是没有找到,情急之下她拨通了李澍的电话,刚响了一声,电话那头的人便接了。
“怎么了?”
“那个······麻烦问下,扳手在哪里?”
谭之清在国外过了最后一个中国春节,回到国内,依然能感受到浓重的节日氛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街上也多了些装饰用的灯笼和彩灯,一到晚上喜气洋洋的,气氛特别浓厚。之清已经许久未见过这幅场景了,在国外的时候虽然有同胞召集在一起过一个中国春节,但到底还是比不上在国内。
之清回到家,依旧安静、清冷,有时候她竟然觉得这不是家里,只是一个给她遮风挡雨的屋子而已,可家的意义不就是遮风挡雨的港湾吗?之清自顾自地矛盾起来,学着妈妈的样子,将刚刚从超市里买回来的生肉放进冰箱下层,下层装满了,就放到卧室窗户外面的防护栏里,菜和鸡蛋装进冰箱上层,连同牛奶、糖果巧克力一起放进去,水果暂且放在外面,酒便放进酒柜里。
冰箱里的肉和菜大概是吃不完的,她自己不怎么做菜,水果或许会消化一些,能过几日见底的,大概就是牛奶和红酒了。
谭之清收拾完后坐在沙发上,她将屋里的灯全部打开,电视声音开到很大,依旧倍感孤独与不适,被孤寂包围的谭之此刻忽然想念起国外的生活,虽然过年的气氛无法与国内相比,但至少有人陪着,虽然陪着自己的人不是妈妈,但也不是自己一个。
外面稀稀拉拉响起鞭炮的声音,之清简单吃了一些东西,喝了点酒,此刻体温上升,兴致也上来了。套上厚重的外套,围上围巾,随便穿了一双鞋,打开家门走了出去。
她沿着小区的绿化带走,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一层住户的窗子透出的光照亮了小区的路。她趿拉的鞋子,沿着这些忽明忽暗的灯光走,想要从中窥探一些团圆夜的幸福。之清家的灯也亮着,却远没有别人家的温暖。
谭之清刚走到小区门口,迎面开来一辆熟悉的轿车,车子里的人也看见了她,降速停下,车窗降下来出现的面孔,是李澍。
大过年的,他不在家来这里做什么?拜年?
“你去哪儿?”李澍在车里问她,呼出来的白气在夜幕下随风散去。
“随便溜溜。”
“上车吧,回家。”
谭之清被这句“回家”拨动了心弦,但现在她不想回去,她一刻都不想回到那间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房子里面去。
“你能带我出去逛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