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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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用番茄酱在蛋包饭上写字时，万次郎在橱柜的抽屉里翻翻找找；字写完了，他翻出一个小小的三角旗插在正中央。
我用手指捏一捏旗子尖尖，问：“这是什么？”
万次郎认真地说：“蛋包饭当然要插旗子，不然就太浪费了。”
我恍然大悟：“是吗？”
“嗯。”
学到了新知识。
艾玛的表情却有些一言难尽。
万次郎继续说：“还有，煎鸡蛋也是翻面戳破蛋黄，再沾酱油最好吃。”
我问：“你要做给我吃吗？”
万次郎低头思索了一下，回答：“可以哦，给小堇的特别服务。”
艾玛斜了他一眼：“这样一口答应下来……Mikey根本没有自己下过厨，最后还不是变成我来做。”
我点点头：“万次郎好没用。”
“你总是艾玛那边的，明明我们才是双胞胎。”故作生气地说完，他却抑制不住开心上扬的嘴角。万次郎抱着手臂，一副神气的模样：“我可是无敌的Mikey，只要去做就能做到。”
艾玛目露无语：“两者根本没有关联。”
说“总是”，但对我来说，我们不过今天才认识而已。
我还有很多疑问，但为了不继续给艾玛添麻烦，还是放弃了万次郎所说的戳破蛋黄的鸡蛋，转而专心享用面前的蛋包饭。
将勺子铲下去，连着蛋皮和米饭舀起一大口。
带着肉香的炒饭混合咸甜的番茄味，番茄酱与蛋皮又增添了别样的口感，是如所见一般完美的味道。
而且，有种令人怀念的感觉。
这怀念并非完全雀跃的，它更像某种沉重的撞击，从味觉与嗅觉贯通至心脏，于是那个器官抽搐了一下，真的只是一下，此后却是绵长的钝痛。与之而来的滞涩感从心口向胃部、喉管蔓延，堵塞了喉口，令口中咀嚼完毕的食物变得难以下咽。
忽然像是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和力气，我闭紧嘴唇，艰难地将第一口饭咽下，后续才逐渐变得简单。无视一旁眼巴巴试图分食的万次郎，一口接着一口，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吃到最后，食物的味道有些发咸，我低下头，桌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万次郎安静地侧过脑袋，靠着我的肩膀。我抬起头，正好与坐在对面的艾玛目光相撞。
她把纸巾推过来，担忧地喊我的名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有接过纸巾，把它用力按在脸上。
除却莫名产生的难过，我忽然想起一件更令我在意的事。
人格由记忆塑造，缺乏过去的我，真的有资格坐在这里，享有美味的食物与亲人的关怀吗？
这一瞬间，我仿佛成为了一只杜鹃，在属于别人的巢中，杀死了他们所熟悉的佐野堇。
自怨自艾的念头只存在短短几秒，一个冰凉的东西忽然贴在了我的脸上，瞬间的低温使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一不注意就会变得消沉，这个坏习惯也完全没变。”
万次郎拆开冰棍的外包装，把它塞进我嘴里，是蜜桃味的。
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说：“不管你想到了什么，赶紧把那个念头丢掉。今天应该是值得庆祝的日子，呐？”
艾玛越过桌面，把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说：“小堇回来了，这就是我们所知道的事情，其他都不重要。爷爷和真哥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被弟弟妹妹安慰，实在有点丢人。
我回握住艾玛的手，接过冰棒，尝了几口，才抬起眼睛看着万次郎，慢吞吞地说：“不要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我才是姐姐哦？”
他安慰似的抚摸我头发的手顿住了，用力压下来，微微俯下身：“不，我才是哥哥。”
“我是。”
他凑得更近，像是要以气势压迫我：“我。”
我不为所动：“我。”
“我。”
艾玛端走了差点被我们掀到地上的餐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们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再吵十年吗？”
我们同时转头，一致对外：“这很重要！”
艾玛应该支持我，身为姐妹我们天然站在一个阵营——刚想表达这一全新的见解，艾玛不再理会我们，端着盘子去洗碗了。我又扭头打量万次郎，他不高兴的样子让我想到路边遇到、追了我一路也嗷嗷叫了一路的金色毛发的博美。
说起来，为什么我会记得狗狗的品种呢？
我想了想：“身高上是我赢了。”
可能被戳中了痛点，他看起来有些生气：“我出生得更早！”
我问艾玛：“是这样吗？”
艾玛头也不回：“我哪里会知道！”
没有证据。我更有底气地问万次郎：“你要怎么证明这一点？”
他露出黑暗的笑容：“这种事情比一比不就知道了？”
要怎么比？
我的困惑显而易见，万次郎把手肘放到桌面上，狡猾地说：“掰手腕，赢的人就是哥哥或者姐姐。”
“……？”我问，“你要和女孩子掰手腕吗？”
万次郎：“小堇根本和女孩子这个词不沾边。”
是吗？我是这样的类型吗？总觉得让人有点生气。
犹豫着握住他的手，他开始倒计时：“三、二、一……”
“开始！”
我猛地收回手，他来不及卸力，一掌拍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惊得艾玛扭头警告我们：“现在才凌晨！不要弄出噪音！”
“是……”我莫名气弱，“对不起。”
万次郎又露出刚睡醒时懵懵的表情，抬头看我。
失忆后的大脑使用起来仍有些生疏，像是久未启用的机械手。差点被他转移了重点，我千钧一发地反应了过来：“就算赢了也不能证明万次郎出生比我早，按照身高排序才更合理。”
他气哼哼地驳回：“没有那种说法。”
我回答：“是我的说法。”
他抓住了我语言上的漏洞：“那不只是任性而已吗？”
我问：“就是任性，我不可以任性吗？”
他沉默了。我站起来准备朝艾玛走去：
“艾玛，我来帮你收拾。”
艾玛举着洗到一半的抹布慌张制止：“不需要……Mikey！”
万次郎迅速从沉默中回神，死死拉住我：“仅限今天原谅你的任性！但是你和厨房磁场不合，会爆炸哦。嘭！的，爆炸。”
难怪两人刚才严厉禁止我靠近灶台，但……
“再怎么说……在这个家里，我的坏运气已经被充分抑制了，”我说，“而且只是擦桌子而已。”
万次郎笑嘻嘻的：“那个和运气没关系，小堇在开始倒霉前就已经被厨房的神明大人排斥了啦。”
那我不是太可悲了吗？
这样想着，发现万次郎已经不再提起刚才的争执，也忘了手掌痛击桌面造成的伤害，我悄悄松了口气。
单论力量，现在的我应该不是他的对手，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这是生理差异导致的，更何况我似乎还有些营养不良，掀起衣服，能看见明显的肋骨。
但果然，我才是姐姐，应付小小的万次郎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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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万次郎替我擦了桌子，此时天已经蒙蒙亮，我终于有了些睡意，准备回屋休息，两人却再次跟了上来。
“还要一起睡吗？”
艾玛牵住我的手，万次郎抓着另一只。
艾玛问：“不行吗？”
会有点热。不，应该说很热。
但仔细一想，被热醒完全是万次郎导致的，他像抱抱枕一样缠上来，才会让人那么窒息。
我沉默了一会，问：“万次郎今年几岁？”
“十五。”
那么我也是十五岁。也就是说……
“艾玛可以，万次郎不行。”
万次郎对差别待遇相当不满，鼓起脸颊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已经不是可以一起睡觉的年纪了。”
万幸我还有这方面的常识用以糊弄他。
艾玛认同地点头：“就算Mikey总和小孩子一样，也不代表真的变成了小孩子。”
万次郎咕哝：“刚才也一起睡了。”
“那是你擅自这么做的，而且万次郎睡相很糟糕……”
“莫非我又被嫌弃了？”
我点头：“嫌弃你。”
重复着没有营养的对话，这次他却没有退让。
“我——不——要！”他说，“我得看着小堇才行。”
黑色的眼睛固执地看着我，我从中读到了与真一郎和爷爷，当然，还有艾玛，同样的恐惧。
表现得再开朗，他也正害怕我再次消失。
我究竟为什么会消失？又为什么在落水失踪两年后，从河里爬上岸，独自走回家？
现在的我，真的还是人类吗？
没有人与我谈论当时的情形，或许大家都不愿提起，又或许只是缺乏合适的时机，毕竟我苏醒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
逃避无法解决问题，我必须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又即将发生什么。关键的钥匙就是我的记忆。
看着万次郎的模样，我松口了：
“真没办法，但是你不准抱着我。”
他不太情愿地发出上扬的鼻音，说：“好吧。”
“也不准把腿压上来。”
“哼。”
“安分一点。”
“好啰嗦啊小堇，别没完没了的。”
我甩开他的手，换了个握法，重新牵上去。
“但是拉着手还是可以的。”
他的心情指数显著上升，迅速被哄好了。
“明天，”万次郎说，“我会和他们说你回来了，那些家伙一定很高兴。”
那些家伙？
艾玛也说：“艾玛也有想要介绍给小堇认识的人。”
“是谁？”
艾玛把脑袋靠过来，闭上眼睛，声音有些含糊：“等到明天就知道了。”
黎明的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渗透进来，这代表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我也合上眼，昏沉中，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