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言表》有家熠

28、第28章 事故

　　江侨是会骑自行车的，之前蒋平信他们知道他不会骑电动车以后吃了一大惊，很难理解，说电动车就是脚放上去就会走的东西，完全不存在会不会的问题。

　　脚放上去就会走······

　　江侨轻轻地扭动了一下油门的把手，电动车立马往前晃悠了一下。江侨又试探性地扭了一下刹车的把手，电动车一下子就停住了。

　　这种新鲜的感觉让江侨差点笑出声来。

　　他一下一下地往前挪着，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将双脚一下子都放上踏板。

　　现在天黑得还是早，车道靠右的那边，一个男人仿佛有心事似的，骑着电动车慢慢地向前磨蹭着，引得其他骑电动车急速路过的路人频频回头。

　　然而当事人是很开心的。

　　在跟着导航过了第一个路口以后，江侨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诀窍，在车子加速的时候将脚放上踏板，身体和骑自行车一样保持平衡，就这样子，他顺利地听着耳畔的风声愈大，游刃有余地向着前方前进。

　　他会骑电动车了。

　　像电影主人公一样，他做出了尝试。

　　客户家和自己的住处是在完全相反的地方，江侨本以为会花些时间，没想到十五分钟不到，就只剩五百多米的路了。

　　江侨在十字路口左拐进一条窄道，路口处有几家小店亮着灯，越向深处，周围却渐渐黑了起来，慢慢的，肆意生长的树木取代了低低矮矮的房屋。

　　江侨不由得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将车刹停，江侨拿出手机又瞧了瞧。

　　直走过马路，路边就是······

　　这目的地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确认没错，江侨继续行驶，果然不一会儿，前方就出现了一条半宽不窄的马路。

　　左顾右盼过马路的当下，江侨心里的熟悉感越来越强······这好像是连好家附近。

　　就在这分心的又没有看路的一瞬间，没来得及刹住的电动车顺着路口的小坡带着江侨往下不受控制地滑，江侨赶快去扭刹车，同时用两脚撑在地上，电动车的惯性还是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连人带车摔在了路边。

　　“嘶······”江侨就这样侧躺在了路边，现在穿得还是挺厚，并没有什么擦伤，只不过眼镜甩了出去，车在倒下的时候砸到了他的右腿，一下子没有办法起身。

　　江侨呵呵地低笑了两声，心道果然学电动车和学自行车一样，摔跤是必须的。

　　捡过摔在一旁的眼睛，凑活着戴上，就在他准备缓一分钟起来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好像是谁的东西掉在了地上，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接近。江侨有些费劲地想撑起上半身查看，映入眼帘的是连好担心、充满询问的眼神。

　　连好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路口捡到摔倒的江侨。

　　今天是连好休息的日子。难得发懒的一天，睡过懒觉后连好随便打发了自己的午饭，等到天快黑了才决定出去走走，在附近的小超市买点水果，回来的路上就碰上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每次到了这种紧急时刻连好就分外地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能说话。

　　无法询问对方的情况，严重地事态下甚至没有办法呼救或者打电话叫救护车······他感觉到分外无助。

　　就像那天早上发现奶奶摔在地上一样。

　　焦急地连好最后只能跑出去寻求邻居的帮助。

　　如果······如果当时自己能直接叫救护车的话······奶奶是不是还在？

　　连好走近，先把电动车拽起来，接着蹲在江侨身侧，从头到尾地查看着他的状况。

　　江侨看着连好瞪大的双眼，几近夸张的表情，还有努力做出口型的嘴······已经是担心到了慌张的程度。

　　自己并没什么事，江侨一把反抓住连好的胳膊，使劲地晃了两下，想让他看自己。

　　连好还有些焦急地不断在江侨的右腿上查看，心里控制不住地在往坏的方面想。

　　江侨又加重了力度，晃了晃连好，见他还是不理睬自己，江侨双手向上伸，两手一把捧住了连好的脸。

　　连好所有的动作一瞬间都停了。

　　江侨紧盯着连好，一字一句慢慢说：「我、没、事。」

　　连好眨了眨眼，在慢慢消化江侨的话和当下的情形。

　　刚刚情急之下江侨捧住了连好的脸，这时才发现他们俩离得很近。

　　连好今天围着黑色围巾，和他的脸色分明，脸颊因为低气温冻得有些发凉，眼睛一如既往的清亮，嘴边一阵一阵缓缓地呵出热气。

　　动作没有经过脑子就先付诸实行了。

　　「我、没、事。」

　　江侨又说了一遍，缓解着他们俩一动不动盯着彼此，无法言明的气氛，也暂时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逐渐聒噪的“怦怦”心跳声上转移。

　　可能是突然摔倒引起的心率不齐。

　　一定是。

　　连好也看着眼前放大的脸，江侨今天戴着眼镜，头发不像平日里上班那样梳的背过去，而是柔软地顺在头上。

　　他恍惚刚刚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慌张了。

　　看着连好的眼神，江侨又确认似的，歪着头仔细看着连好，想知道对方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连好慢慢点了点头。

　　江侨松开了连好的脸。

　　连好似乎是缓了缓，再次和江侨交流的时候平静了不少。

　　「腿感觉怎么样？可以站起来吗？」连好问。

　　又使用了熟悉的手机交流。

　　「有一点痛，应该没什么大碍。可以站起来。」江侨回。

　　连好点点头，两只手搀扶着江侨的左臂，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摔倒的时候江侨整个身子的左半边着了地，右腿又被电动车砸了一下，其实比一点痛要疼一些。和连好没说实话的后果就是下一秒站不稳地江侨狠狠地撞上了连好。

　　连好被撞得一个趔趄，刹那间为了稳住自己，又害怕江侨摔倒，连好的右臂一伸，揽住了江侨的腰，将他固定在自己的身侧。江侨则是受力的影响一把搂住了连好的肩膀。

　　比起刚才还有些有距离的面对面，现在两个人完全零距离相贴了。

　　猛地动作让江侨“嘶”了一声，他赶忙闭上嘴，后来想起来连好听不到自己痛呼，又放下心来，在忍不住的时候闷哼几声。

　　连好想用江侨骑来的电动车载他去自己家，见他腿脚实在不方便，于是提起自己买的东西，搀着江侨，两个人磨蹭地往小路里走。

　　江侨走着，视线往连好的侧脸上瞥着，对方十分专注地看路，右胳膊紧紧地搂着江侨。

　　直到走到一个带院子的铁门前，江侨感慨，他又来到三河村了。

　　好像最开始来到海县的不喜在慢慢地消失。

　　自己是······淡然了？

　　江侨又回忆着刚才摔倒的路口，是在右边，上次好像是在靠左的地方和连好差点一起摔在沟里。

　　这个路口是有什么魔咒吗？

　　江侨不由觉得好笑。

　　连好正在开门，想让江侨先自己扶着点旁边的墙，转头就看到江侨脸上带着一丝还没有消失的笑。江侨看他，打了行字给连好看。

　　「这是第二次在那里摔了。」

　　一路上连好其实都有些心不在焉，他刚才······是不是太张皇失措了？那一刻他只是突然被吓到了，脑子里没有立马反应出相应的程序，现在想来······是有点尴尬的。

　　要不然江侨也不会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见江侨打的字，跨年那晚的记忆被召唤回了连好的脑海。

　　那天他为了不让江侨下车送自己回家，想要把他堵在车上，却自己摔坐在地上的事。

　　连好好不容易赶走了刚刚的尴尬，回忆中的尴尬又登门拜访。

　　怎么感觉他们两个人······都有点笨？

　　看着眼前的人，个子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也许是刚刚摔在了土堆里，头发丝上可以看见一些土屑。江侨举着手机给自己看，等着自己的回答或者反应的样子，在这时候看来确实是有些傻气。

　　连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可以将“傻”字和江侨联系起来。

　　这么想着连好把自己逗笑了。

　　两个人就这样傻里傻气地看着对方笑。

　　开了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幸好东西都在一楼，两个人不用再扶着栏杆往楼上挪。

　　这是连好奶奶去世以后连好第一次带人回家，江侨发现这里和当时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冷空气里混着一丝立香的味道，告诉来人屋里在祭拜着什么。

　　连好将手里的塑料袋先放在一旁，扯了扯江侨的袖子，示意他先去沙发上坐。

　　江侨刚迈出一步立马就刹住了。连好疑问地看他。

　　江侨指指自己的脚，又指指拖鞋。

　　不用换拖鞋吗？

　　两个动作，连好看明白了，然后他摇摇头。

　　眼下江侨站都站不稳的情况还是先坐下吧。

　　连好搀扶着江侨在沙发上坐好，转身自己换了鞋，然后从鞋柜里拿出来了另一双拖鞋，放在江侨的脚边。

　　江侨换好鞋，连好又把他的鞋拿走，放在鞋柜里。

　　这让江侨脸上有点不习惯，坐在沙发上的屁股都开始发麻了。

　　这样细致入微的照顾让江侨不适应。

　　连好先是换下了外套了，随后进了厕所。江侨听见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过了一会，连好端着一个有水的盆走了过来，把盆放在江侨的脚边，接着折身去了厨房，拿了两盒冰块，将它们统统倒进盆里。

　　江侨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连好要干什么，当连好再次出现并且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小帕子的时候，江侨伸手挡住了连好的胳膊，将小帕子拿来过来。

　　「我自己来。」江侨打字。

　　连好看了看他，神色不明，没说什么，转身去开空调。

　　一时间，客厅里只有哗哗的水声和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腿摔得确实不严重，在冰水的不断作用下方才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江侨一边冷敷着自己的腿，一边在想刚刚的情形。

　　江侨很不喜欢麻烦别人，与其说麻烦，不如说是童年时期家庭教育带来的影响。宋玉馨既要求他要优秀，又要求他要独立，希望他拥有所有成功人士都拥有的特质。

　　后来渐渐的，江侨也开始不断地要求着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一如他母亲希望的那样。

　　突然变成弱势的那一方，江侨很不习惯。不习惯这样的自己，不习惯需要别人帮助和照顾的自己。

　　空调的暖风让屋子里慢慢地热了起来，江侨的眸子却渐渐沉静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边？」连好问，他记得上次江侨说自己家和这里是反方向。

　　略去了自己是刚学会骑电动车这件事，江侨大概解释了一番。也就着这个话题，他想要一会儿就离开。

　　连好不知怎地，心里抑制不住地有些生气起来。

　　从陈江林那里他有所耳闻江侨上班拼命的这种说法，当时他还当做是玩笑，更把这种说法当做是别人对江侨工作努力的肯定，没想到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拼命”。

　　江侨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之后没有的到连好的回馈，有些疑问，抬头看向站在沙发旁的连好。

　　是因为连好站着自己坐着的缘故吗？连好从高处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江侨从没有见过的严肃。

　　连好应该是在生气。江侨很容易地就感觉到了。

　　但是江侨不明白原因。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连好先动作了起来，拿过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时间有点久，连好好像打了很多话。

　　等连好将手机递给江侨的时候，江侨看到了快占据半个屏幕的字。

　　「你瘸着腿去客户家，不好。」
　　「客户看到你的样子，会怎么想？」
　　「这附近的路不好走，你现在逞强，腿只会更加严重，耽误到之后的工作，不值得。为什么不好好休息，明天再精神饱满地去工作呢？」

　　江侨有点震惊。

　　不只比平日交流多了好多话，连好也一扫平时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的温顺形象。有理有据地把自己的观点表达出来，尝试说服江侨。

　　连好明确的态度一下子让江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