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言表》有家熠

26、第26章 重回日常

　　这次回海县比较突然，江侨是坐高铁回来的，把车留给了还在家的陈江林，今天处理完事情江侨就把公司的车开了回去，蒋平信有些不好意思突然叫他回来，到初八之前没有再给他安排别的事情。

　　连好打字问江侨：「你有开车吗？」

　　江侨摇摇头，他想问地址然后打车去，只见连好转身，按了一下手里的钥匙，旁边一辆米白色的电动车头闪了两下。

　　连好看着江侨，心里其实有些犹豫，步行街离这里不远，他其实是可以载江侨去的。

　　江侨看看电动车，又看看连好。

　　他不是怕连好载他会怎么样，只是想着他们两个人男人坐在电动车会不会奇怪。

　　下一秒，江侨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杂七杂八的包袱太多了，完全不是那个果决的江侨。

　　这么想着，江侨走向了那个漂亮的电动车，然后看着连好。

　　连好愣了一下，他总是觉得江侨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连好先跨坐在电动车上，然后转身拍拍电动车后座，看向江侨。

　　虽然江侨不会骑电动车，但是只是坐在上面，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两个人戴上头盔，连好又将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挂在前面的挂钩上。

　　江侨深吸一口气，人生第一次电动车后座体验。

　　江侨刚坐好，启动的电动车就将他往后一晃，江侨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了连好的腰。连好是好像被这一抓吓到了，一下子刹了闸，还没找到平衡的江侨又一下子撞上了连好的后背。

　　连好艰难地把头转向后面，好像想看看江侨还好不好，江侨伸手摆着，示意自己没事。

　　第二次启动明显就比第一次要温柔很多，江侨先是努力地将双脚找到支撑点，在座子旁摸了半天，终于是找到了横梁一般的把手。

　　冬天的四五点已近黄昏，坐在电动车后座上，江侨难得闲了下来，有空看看橙蓝灰相接天空。他有那么一瞬间错觉，自己是在这个小县城里土生土长的普通人，在一天工作后，和相识的朋友普普通通地享受闲余时光。

　　这一刻江侨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吃饭的地方并不远，十分钟后他们停在了一家叫“扬州药膳鸡”的店前。

　　连好稳稳停住，江侨先下了车。

　　这个时候店里人还不多，两桌顾客，也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

　　“欢迎光临。几位啊？”老板娘从柜台里起身，招呼着他们。

　　江侨开口：“两位。”

　　“好的。你们挑个位置坐吧，桌子上有二维码，扫码点餐就可以。”

　　连好看向江侨，江侨心领神会指了指桌子，又开口慢慢做着嘴型：「座，位。」

　　重复了两遍，连好看懂了。他看了一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靠窗的位置。

　　坐下之后，连好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扫了码，下手点单，像是生怕江侨不注意就抢单。

　　江侨不禁有点想笑。

　　扫好码输入人数，连好将手机递给江侨，让他先点自己想吃点。

　　这家店主打清淡养生的药膳鸡火锅，汤底是精熬的老母鸡汤，配上当天现杀整鸡，再配上时蔬涮菜和独特的姜醋辣椒油，既清爽又滋补。

　　菜单里有一个搭配好的双人套餐，将必吃选项都加在了里面，江侨点开页面，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字问连好：「要不我们就点这个套餐吧？里面有你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连好看了看，摇摇头。

　　「那我们就点这个了？」

　　连好又点点头。

　　江侨添加了套餐，接着往下扒拉着，又问连好要不要喝点什么，连好还是摇摇头。

　　于是两个人就只下单了这个简单的双人套餐。

　　这是在跨年那天之后，两个人第二次单独相处。

　　似乎是那天晚上经历了许多兵荒马乱和意想不到，又在后来一起面对了人生大题之死亡。连好和江侨现在可以在这个安静且温暖的店里，丝毫不尴尬地相对而坐，静度着时间的流逝。

　　连好看窗外，江侨看他。

　　他们像两个原始人一样，都不玩手机，只是安静地待着。

　　连好此刻非常平和，周身是一种放松到极致的松弛。

　　江侨猜测，或许······连好和他一样，非常享受和自己相处的时间——可以是像现在这样注视着风景的时刻，也可以是上下班的通勤路上。

　　他们在只有自己的时间里找寻着自我。

　　因为有过太长没有自我的时间，所以在日常生活中一直在寻找。

　　套餐上的很快，老板娘先是为他们上了三个小菜和料碟，又叮嘱他们：“辣椒油偏辣，不能吃辣就少放点。等会锅开了先喝汤。”

　　江侨原话传达给连好。

　　接着又上了八盘时蔬：土豆、娃娃菜、蘑菇、豆腐、萝卜、豆皮、腐竹、莲藕。

　　鸡汤锅底和两盘鲜切鸡是一起上的，端锅的小伙子应该是后厨的人，告诉他们可以先把大块鸡肉和鸡腿现在就下锅煮，江侨照做不误。

　　打起火来后江侨和连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有一点热了，不久之后陶锅内的鸡汤也零星半点地冒起小泡泡。

　　热乎乎的食物总是让人在看到的那一刻就全身汇满暖流。

　　鸡汤慢慢煮着，江侨和连好的注意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集中在面前的锅上了，也突然觉得肚子饿了起来。

　　连好从碗里夹了一小筷子米饭，先吃了一口。

　　咀嚼的同时还要偷瞄江侨一下。

　　江侨见状只是涮了几片鸡胸肉，然后夹进连好的碗里。

　　连好楞了一下，随后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接着夹起一片被切得非常薄的肉，沾了一下姜醋，送进口中。

　　入口的瞬间是连好没有意想到的惊喜，可能是因为肉被切得很薄的缘故，口感非常嫩，姜醋也并不是普通陈醋的味道，激发了鸡肉的鲜甜，店家肯定特意调制过。

　　惊艳地初体验让连好立刻就竖起了大拇指。

　　江侨懂了，浅浅一笑。过了一会连好碗里又多两片肉。

　　连好连忙挥手，示意自己不要了。江侨摇摇头。

　　和江侨相处的这段时间，摇头最广泛地代表了「没事」。

　　连好不想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不停，也往锅里煮了两块肉。

　　江侨则是煮了蘑菇、莲藕、豆皮、萝卜。

　　看到锅里逐渐满溢的食材，江侨才吃了第一口。

　　清炖鸡汤江侨吃过不少次，像这样需要沾醋和辣椒油的江侨还是第一次，感觉新奇的同时江侨已经被嘴里的鲜美所征服。

　　停不下来筷子的江侨又吃了几片。

　　看见江侨吃得开心，连好在心里感谢朱景悦的同时也很欣喜。

　　原来踏出一步也没什么。

　　等菜熟的同时连好就突然看到了被他们忘在一旁的汤勺。

　　嗯？刚才是不是说锅开了要先喝汤的？

　　连好突然觉得埋头只顾吃的他们有点好笑。

　　锅再次咕嘟咕嘟起来的时候，连好拿起旁边的空碗，舀了半碗鸡汤，放在了江侨面前。

　　江侨好像用了两秒才恢复了有关鸡汤的记忆，没忍住自己笑了。

　　吃饭前江侨还在担心连好的精神状态，此刻看着坐在对面低头浅笑的人，他暂时放下了心里的疑问，不想将悲伤的事情重新提起。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好像会经常因为奇奇怪怪的点逗笑自己或者对方。这一顿饭吃下来他们基本上也没怎么用过手机交流，你比划我猜，一来一往，两个人不觉得烦还甚至觉得轻松有趣。

　　从黄昏到天色全黑，江侨和连好吃得全身暖洋洋的从饭店出来。

　　连好手快地买了单，这顿饭也不贵，才一百刚过。

　　两个人走到了连好的电动车旁，连好先发了话。

　　「我送你回去吧。」肯定句，还拍了拍自己的电动车后座。

　　江侨直直地看向连好，心中莫名想：短视频里女生们说的男友力，是这样的吗？

　　连好的形象在一瞬间变得高大起来。

　　不对，是自己的错。江侨想。

　　连好就比他矮一点点，平时干活的时候力气也不小，并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孩。

　　江侨又刷新了连好在自己心里的形象。

　　江侨还记得连好的家在北边，而他住的小区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一去一回，麻烦不说，他也不知道连好的电动车还能不能坚持到他回家。

　　「我住的小区太远了，我打车回去。」

　　晚饭安静的融洽让连好完全放松了下来，他有点孩子气地坚持想送江侨回去。

　　江侨拍拍他，似安抚似的。

　　「下次，下次肯定让你送。」

　　连好觉得他们有约的机会很少，“下次”其实是个遥遥无期的某一天。

　　会有下次吗？连好不确定。

　　春节结束，初八，绝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工作中，陈江林也不例外，初七的晚上，他开着车回到了海县。

　　江侨坐在客厅里，突然听见楼道里“哐”的一声响，心里刚在猜测外面是不是陈江林，门就被砸响了。

　　“我回来了！”陈江林两手一挥，仿佛他是远道从北极回来的一样，不容易的同时还十分思念面前的人。

　　江侨无奈侧身让道。

　　陈江林把行李箱猛地往屋里一推，嘴上抱怨着往卧室走去：“你都不接我手里的东西了，果然，男人，是会变心的······”埋怨还没完就被一声惊呼代替：“啊！哥你帮我把床铺好了啊！你真是太好了！”情绪转换十分快，大喊着就想跑出来和他哥来个拥抱。

　　被江侨一个抱枕就拍回去了。

　　陈江林一向对家里人没什么脾气，屁颠颠地去收拾行李。

　　衣服被他直接挂在了衣柜里，吃的东西他全堆在餐桌上。

　　江侨见他跑出跑进，半人高的大行李箱里，可能装了半箱的吃食。

　　“这些都是我妈让我拿过来的，没有拒绝的余地。”陈江林把东西往里面堆，一张小方桌被放得满满当当。

　　江侨走近，有真空包装的卤味，有酱好的小菜，还有两大包汤圆。

　　“卤味，陈师傅独家秘制，小菜和汤圆，江女士倾情手工制作，都倾注了满满的爱~”陈江林像诗朗诵一样夸张地歌颂着，两只胳膊还大幅度摆着。

　　家的牵挂和味道。

　　江侨没理会做作的陈江林，径直越过他，一样一样拿起东西往冰箱里码放。

　　“哦，我妈说了，拿一些分给美玲超市的人。”陈江林在卧室说。

　　江侨听见动作一顿，下一刻就去拿了个塑料袋，要分一些出来。

　　第二天这些东西就被他们送去了美玲超市，朱景悦和连好觉得感谢又开心，赵行却是发现朱景悦和陈江林之间的氛围确实不一样了。

　　众神归位，重回日常。

　　节后重新开始的忙碌让日子一下子蹿到了正月十五，定久的业务开始逐渐稳定，所有人有序地忙碌了起来。这天晚上江侨和陈江林到家已经七八点了，拿出了冰箱里江君倩包的汤圆和陈丰的卤味，就这么简单却有滋有味地两个人过了这个元宵节。

　　江侨当然没忘了拍照发给江君倩和陈丰，祝他们节日快乐的同时也感谢他们不嫌麻烦，特意做这些吃的，还让陈江林从郁港市带过来。

　　“哥，等天气热了以后，不如我们海县五人组一起去春游吧。”陈江林囫囵吞下半颗花生馅的汤圆，看着江侨提议。

　　春游······江侨搅弄着碗里的汤圆，想着这种活动好像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了。

　　记忆中那唯一一次的春游还是在小学的时候，具体做了什么，江侨也不记得了。

　　江侨：“怎么突然想去春游？”

　　“想和大家一起出去玩啊~上次去跨年他们好像就挺开心的？而且小好······过年前经历了那件事，出去散散心会不会比较好？”

　　江侨思考了一下，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没有什么意见，你可以发在群里问一下他们有没有时间。”

　　“没问题没问题。”陈江林获得“家长”允许，十分开心地在海县五人组的群里发消息征求大家的意见。

　　在几个人叽叽喳喳探讨了几天以后，终于选定了海县西边的玉潭山为春游目的地，时间也初步定在了一个月以后，天气渐暖的三月底四月初。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三月中旬的时候，江君倩在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摔到了腿，小腿骨折，陈江林接到陈丰的电话后就立马回了郁港市。

　　“江姐怎么样？”江侨坐在床上，给陈江林打电话。江侨头发微湿，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带着一丝雾，床头上是连好送的那盏夜灯。

　　“她刚睡着。”陈江林的声音难得有几分疲惫。

　　“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先在医院观察几天，情况稳定的话三天就可以出院。”

　　江侨宽慰他：“还好发现的及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你就好好在那边照顾江姐。”

　　“嗯。”

　　挂了电话，江侨长呼出一口气，弯下了背，只有那盏夜灯缓缓转着，照亮着江侨的周身。

　　没有大活的今天，却在此刻涌上来一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