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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务必冷漠 ...

  •   绵柔的甘甜充斥整个口腔,像热粥递出的通往陷阱的门票,而将门票撕碎,埋藏其中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

      余客想到自己将甘甜与腥甜混为一谈,吃下的粥中不知道有几滴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对着垃圾桶连连干呕。

      突然,稀里哗啦的物品翻倒声响起,丹新担忧的惊呼从卧室中传出,紧跟着是白河无力的一声急吼:“别过来!”

      难不成房间里有别人?余客顿生警觉,将瓷勺在茶几上一把敲断,藏起尖锐的断口向丹新卧室冲去。

      面前的景象却令她大跌眼镜。

      丹新邮递来的行李物品还没收拾完,大大小小几个纸箱摞在地上,白河无意撞到,纸箱和里面的东西乱摊摊洒了一地。

      而白河跌倒其中,仍靠着纸箱在地上坐着。

      她昨夜浸透鲜血的衣服已经褪去,换成一件纯白衬衫,黑色牛仔裤。忽然衬出了她的清瘦,显露出她的身躯有多单薄。

      木簪由于撞击掉在地上,长发便散落下来,遮住一半的面容,只看见嘴唇失去了许多血色显得发白。

      架在箱子上的胳膊也止不住地发抖,她整个人仿佛突然间虚弱不堪。

      白河的眼睛无神,木然盯着地面,胸口急剧起伏。好像除了勉强呵止住丹新外,已全无别的力气。

      丹新见她好好说着话,猝然摔倒,本想上前去扶,却莫名其妙被白河制止。站在原地看看她,又看看闯进来的余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样?”余客不放过机会,忍着伤痛上前关心她,“伤着没有?”

      白河眼前一片昏花,像断了信号的老旧电视频道,心跳快得几乎耳鸣,压得胃里不停想吐。

      没有回答余客的问题,她只是大口喘着气,稍显和缓,就没头没尾地问:“光、还有吗?”

      “刚才还有,现在没了。”丹新连忙回答。

      白河点点头,力气稍微恢复一些,便踉跄着起身,虚弱地说:“下次再有这种光,千万离我远点。”

      余客搂着腰搀她起来,白河别无选择,比昨天倒是温顺了许多,像山间脆弱的流云,轻轻一拉就倒进她怀里。

      而眉头依然皱着,不知是因为难受,还是因为离余客太近。

      余客搀着白河回到她的卧室,路上忍不住扭头,表情夸张地冲着丹新超小声问:“什——么——光?”

      “你看不见。”白河一手扶墙,开口打断了她的好奇,“我也看不见。”

      余客不爽地撇撇嘴,扶着白河躺到床上。正想开口,白河突然主动抓起她的手,半闭着眼问:“粥呢?”

      “茶几上呢,你要啊?”余客回忆起那隐秘的味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提醒她,“掉进去血了,一股血腥味。”

      白河实在疲倦得说不出话,怕她听不清,扳着她的肩膀让她俯身,贴在耳边道:“我放的,粥凉之前喝完。”

      余客震惊地跳起来,连退两步指着她骂道:“你你你、你变态啊!”

      “同学……”丹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站在门边慢慢解释,“粥里也有那种光,昨晚她救你的时候出现过。”

      又是光?余客心里一阵犯嘀咕,既然牵扯到救命,她只能忍着恶心继续喝粥。

      但她不禁奇怪,抬头望着躲得远远的丹新问道:“我看不见很正常。可既然你能看见,为什么她看不见呢?这明明是她弄出来的光。”

      “我也觉得奇怪。”丹新摇摇头说,“白河说我对这种力量比较敏感,所以看得到,但她应该也能看到才对。”

      余客耸了耸肩,回头深吸一口气,端起碗捏着鼻子,猛地灌了一大口,像咽药片一样囫囵吞下去。

      看得丹新也觉得可怕,从床头柜上拿来一杯硬奶糖,搁在桌上问:“要不要吃颗糖?说不定能把别的味道遮过去。”

      还差起码三大口,余客哭丧着脸摇摇头,分秒不停,一口气把整碗粥都喝完,跪在一旁对着垃圾桶疯狂干呕。

      哕了半天才停下,拆开一颗糖丢进嘴里,如获新生地长舒一口气,向丹新说道:“谢谢,我叫余客,社会学院的。”

      “不用客气。我叫丹新,和白河一样,都是文学院的。”她温柔地笑着。

      余客看在眼里,不觉感叹,丹新和白河真是完全不同的人。

      如果白河像风,总是冷冽凌厉,偶尔也有柔软和畅的时候;丹新就像一棵树,无论何时、无论是谁,都等量齐观地洒下树荫,遮风挡雨。

      这样不同的人,却能融洽地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真是神奇。

      这么想着,她突然冒出一个点子,待确认身上并没有光后,凑到丹新身边耳语一番……

      白河已经很久没做梦了。起初有些阔别已久的朋友还能在梦中见到,后来时间太长,她渐渐记不清名字,慢慢连容貌也模糊,就不大梦见了。

      偶尔想起一些,一般是她回到那座老楼。

      当白河发现她会忘记过去时,她开始写些随笔,把身边的朋友、经历的事情都记下来,时不时回头翻看。

      后来这样的本子填满一间又一间屋,堆得满满当当占了老楼一半,逐渐也就不看了。但始终还在写,写了也就丢在那儿,过去的事还是不记得。

      今天她破天荒地又梦见一些,什么时候、关于什么已经忘了。梦里只有一个下雨天,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撑着油纸伞一直走。

      路上没有行人,没有屋宇,只有满目黄土,和道旁稀疏的几棵树。她一直走到雨停,然而并没有太阳出现。她收起伞,仍然向前走着。

      仿佛这场雨才是她梦境的主人,雨停后,她没多久就醒来。

      身上的疲惫已经少了大半,只剩放血的虚弱还在,让身子显得有些沉重。

      白河坐起身,不由得黑了脸。

      她发现余客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卧室里,身上血污全都清洗干净,头发半干不干地搭在肩头。

      换了一件白上衣,一条白裤子,一双白色老式布鞋,正在系短袖右侧两个系带。

      全都是她的衣服!

      白河抱着被子蒙头躺下,拿起手机给丹新发了条消息:求你,把她赶走!

      “你醒啦!”

      听见动静,余客笑吟吟地凑过来,坐在床边抢她的被子:“小神仙,原来你为了救我付出了这么多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了,不如我以身相许吧!”

      白河肢体沉重,余客毫不费力就把被子都拨到一边,垫着双手趴在她胸口,魅惑地笑着。

      胸口很轻,白河不禁皱眉。

      一个人以这样的姿势趴着,承重必然有一部分在她身上,哪怕是小孩子也不会这么轻。

      除非,余客的着力全都在腰上。

      白河伸手想把她推开,余客只是不肯,左右摇晃着撒娇,身体却纹丝不动。

      她本以为余客昨晚惊人的力气,是濒死时求生欲的体现。现在看来,就算白河没有经过救人的消耗,单凭力气恐怕也比不过她。

      “回、你、宿、舍!”她咬着牙挤出四个字。

      余客立即娇弱无力地摸着伤口,眼神可怜兮兮:“可是小神仙,我的伤还疼呢,这样回去别人不就都知道了?”

      “我被人追杀事小,但你如何救我,可是天大的事。”她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摩挲着白河的脸庞。

      白河忍着愠色,强行换上一副冷淡的目光,言语疏离地说:“去拿你的衣服。”

      “那个……”丹新收到消息,在门口悄悄躲了半天,见她像是真的生气了,连忙出来道歉,“对不起,你别生她的气,是我给她拿的衣服。”

      丹新瞄了白河一眼,歉疚地说:“我想着单独去她的宿舍拿衣服有点奇怪,我的衣服她又穿不上,只能拿你的了。”

      白河无奈地看了丹新一眼,全然不知她已经偷偷地被余客拉拢。

      想着她自幼体弱,身形也略瘦小,让余客穿她的衣服确实不太可能。只好摇摇头说:“我没生气。”

      成功了!余客在心里欢呼,白河对丹新的包容度果然非常高,拉她当挡箭牌真是没错!

      余客的笑意更甚,不停用食指在她脸上画着圈,慢慢移到唇角,再移上脖颈,故作轻声说。

      “谢谢小神仙,我穿的‘全部’都是你的衣服哦~真得非常合身。”

      丹新听见如此直白的话,吓得赶紧关上门,红着脸退了出去。

      “哦~差点忘了,有一件确实很不合身,无论如何也穿不上,所以就没穿~”

      余客收回手,不再分散她的注意力,只静静地笑着,让白河能集中精神,感受到她呼吸的每一次起伏。

      白河隐隐觉得太阳穴在抽动,想不通余客为什么这么缠着自己,只能尽力维持着眼中冷漠,希望她能早早觉得无聊,就此离开。

      她的冷淡的确伪装得很好,以至于余客都有片刻的灰心。

      只可惜她打定主意要的是家产,怎么都没有余地退缩。

      “你知道吗?”余客忽然轻笑起来,将手臂支在床上,身体微微坐起,虚托着脑袋,“人是很难控制自己的眼睛的,神仙也不行。”

      她悄然将视线向下一转,暗示发现了白河目光的颤抖,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笑。

      白河牙都要咬碎了,还是没能挺过余客一诈,眼眸中的清冷闪过一丝破绽,不由得浅浅蹙眉,头也疼心脏也疼。

      余客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丝变化,顿时乐不可支。

      原来在她密不透风的冷漠之下,当真潜藏着不轻易示人的情绪。

      她差点就以为白河真是了断尘心的神仙,任她怎么挑逗也不动如山,那可就麻烦多了。

      像现在这样,虽然嫌她纠缠,但不耐烦也是尘心。她有的是机会让不耐烦,变成离不开。

      “够了。”白河深吸一口气,将力量聚在掌心,伸手推开她,趁机从床上起身,分秒不敢耽误地夺门而出。

      逃进客厅,丹新正在收拾沾了血的被子。

      白河才松了口气,回头冷眼看着她,语气平静地说:“我放血救你,是想尽快了断这件事,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请你不要再纠缠。”

      气氛似乎陡然降至冰点。

      白河没再说话,甚至没再看她,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丹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目光为难地在白河的背影和余客之间徘徊。

      须臾,才略显尴尬地安慰她:“嗯……你、别难过,她出门是因为、等会儿三点要开班会。”

      余客立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半天才回过神,上前帮丹新收拾房间,问道:“你们的班会,你不参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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