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歌]残月归秋》雾月十三

8、意外之险

　　事情谈拢后，还未等柳烬秋说什么，杨梧月便利索地翻窗离开了，轻盈的白衣消失在寂静昏暗的夜色之中。
　　“……”男人站在半开的窗边，向远处望去，未说出口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眉梢染上笑意，“还以为他是会是从小到大都安分守己的好孩子呢？”
　　杨梧月走了，柳烬秋便又躺下了，他并不担心那个看起来纤瘦的青年。
　　幻境中他力逾千钧的那一刀，在最终关头被某种力量束缚住了，他瞧得一清二楚。青年指尖缠绕的银丝，在虚空之中布下天罗地网，在这方天地间，没有什么能逃离掌控。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毕竟……他还是个伤患呢。
　　也不知杨梧月后来去了哪儿，总之第二日柳烬秋醒来后，他已经在客栈一楼坐着喝茶了。待柳烬秋从木质楼梯上踱步而下，一抬头，看见的就是那张沉静的脸。四目相对间，他还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中午好。”白衣青年放下茶杯，倒了另一杯新茶，十分挑剔地转动杯子摆好，才抬手作邀座之意。
　　柳烬秋半点没犹豫，在椅子上坐下喝了口茶，才招来小二随意叫了几道菜。
　　杨梧月端起杯子拢在手中，目光看向别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待柳烬秋吩咐好了一切，他才回过头来，道：“我昨夜借城南水势又演算了一次，结果算不上太好。而我追你来此地的目的，其实也算不得单纯，并非独独为救你而来。”
　　青年袍袖微抖，抬杯又喝了口茶，漂亮的眸子染上深色，语气变得有些冷。
　　“对方使用往生幻境的目的尚未可知，以你的心智那其实并不能产生太多实质性的影响。若我不来，你也能够找到你的同门，只是时间问题。想来那贼定是料到了你会穷追到底，所用之手段已然打破了某些规矩，为的却只是拖住你……”
　　“某些规矩？”柳烬秋瞬间就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他不计代价也要拖住我，显然有更大的阴谋，而这才是你的目的？”
　　杨梧月叹了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我的目的可以有很多，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将你置于险地。若你那些同门已然不在此界，我不应当来做这个引路人。”
　　“可你还是将潭州告诉我了。”柳烬秋紧盯着青年那双会说话的眸子，在其中看到了名为纠结的情绪，“你本可以什么都不说。”
　　白衣青年将双手叠在了一起，“我失算了，我没能料到那不是普通的敌人……”
　　柳烬秋却笑了，打量着他交叠的双手，毫不犹豫地拆穿道：“你也可以在昨夜就阻止我，但你没有。你并不是想说这些吧？”
　　杨梧月双手一抖，吸了吸鼻子，但偏生什么都说不出来，于是只能沉默。
　　“你……”柳烬秋顿了顿，伸手将青年叠在一起的手掰开，“我之前就想说了，你连戏都不会演。”
　　青年双肩一抖，想抽回手但没成功，只能疑惑抬头：“什么……”
　　柳烬秋此时冷静得过分，从三个月前自己被救出开始，青年的行为一直都算不上正常，如今又自相矛盾地说这些怪话。但仅凭一手“寻归术”的绝学，他便可以断定此人不是为害自己而来。那么，所有蹊跷只有一个解释：“你太心软了。”
　　他用力掰开青年遮掩着握紧的手掌，白嫩的掌心被十分用力地掐出深红色的月牙印。他将手掌覆盖上去，掌心相对，平静地道出一切：“若你还想再藏，你就不该给我那根羽毛，不该心软在乎我的想法，最好是……一开始就不该来救我。”
　　青年瞳孔皱缩，浑身僵硬，已然被他的话镇住了。
　　话已至此，坏心思的男人不打算再放过他，而是乘胜追击：“现在才后悔，是不是有些晚了？梧月——”
　　“你……”长袖微抖，杨梧月好半响才找回声音，颤抖道，“你记得……”
　　“记得不多，”柳烬秋拍了拍青年的手然后松开，仍旧漫不经心地笑着，让人摸不清他的真实情绪，“我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忘记，但是——你的破绽太多了。我曾经认识你，这件事毋庸置疑。”
　　杨梧月收回手藏进袖子里，垂下头，目光闪躲，“抱歉……我不想置你于险境，但我知道，你不会放弃的……”
　　“哈——”柳烬秋其实并不生气，就算要怪，也只能怪记忆不争气的自己，只是性格里的恶劣因子作祟，没想到真把人唬住了。可是看着青年这般在意他的感受，他又被逗笑了，所有恶劣心思都变成了心疼。
　　他将杨梧月面前的茶杯倒满，轻轻推了过去，才道：“你昨夜并未阻止我，到底是什么变故，让你今天不得不开这个口？”他顿了顿，“只要你开口，我总是会应的。”
　　同样的话再次出现，这回男人没再逗人喊什么“小恩人”，杨梧月却摇了摇头。
　　“我早该想到的，你那么聪明，总能找到答案的……”青年似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不论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你的。”
　　这个世界另一面的真实，曾完完整整地展现在柳烬秋面前。
　　只是那时的他们太过弱小，对人类而言——忘记，也许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