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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诡秘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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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岛湖炎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御射场上恣意鲜活的少年郎们策马奔腾。
柳烬秋看着自己的掌心,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终于在第十次握紧时,被人打断了。
他抬起头来,看见刘衡骑在黑色的高头大马上,语气嚣张地喊他:“喂,柳家小子,发什么呆?和我比一场,敢不敢?”
这要放在以前,柳烬秋绝对二话不说应下,提起马鞭就上了。笑话,他是什么人?北地的混世小魔王,岂能容得下这种挑衅?
但此时,他茫然地看着眼前,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没有,没有那道横亘掌心的伤痕,也没有……经年累月练刀留下的厚茧。这也并非不是他的手,但绝对不属于现在的自己。
他定了定神,又抬起头来,眼皮一敛,勾起的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很是唬人。“比什么比?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从没赢过我吧?——手下败将。”
柳烬秋再次回想起眼前人是谁的时候,总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在长歌门的那三年里,他与这位赵先生亲传的内门弟子,一直不太对付。但仔细探究,他已经不记得当初与其发生争执的原因是什么了。只记得后来,对方的每一次挑衅,自己都会欣然接下……
柳烬秋突然笑了,平白觉得有些讽刺。从没输过,还次次都接,曾经的自己是不是有些蠢?
刘衡表情古怪,并未说话。却是他身后一人骑马越上前来,手中马鞭一指,端得是半分教养也无:“刘师兄,北地来的蛮子,你跟他费什么口舌?和那个死人脸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视线被遮挡,一片乌沉沉的阴影压下来,柳烬秋这才看清,眼前这人没有脸。不,或者只是……自己看不到他的脸。
刘衡古怪的表情瞬间定格,占据柳烬秋大半视线的马鞭上那抹红绳的亮色极其刺眼,而那句“和那个死人脸混在一起”则反复回响在耳边,明亮的日光昏暗下来,一时间风云变幻。
那个……死人脸?在这诡谲的氛围下,他回忆起过往,在他清晰又趣味横生的少年时代,在他记忆犹新的千岛求学那三年,因为性格嚣张无拘,他似乎从未与任何人交好过。
那么现在——他所见所闻的这一切,到底是谁的记忆?或者说,是谁的把戏?
想通这层关窍,眼前的画面猛然碎裂,他忽然不受控地跌坐下去,挨到了坚硬的石凳。此时阳光正好,春日的风拂过面颊,带着情人般的温柔写意,吹乱了他鬓边的碎发。
柔软得……如同他手中攥住的羽毛。
他骤然一惊,抬起手来,掌心躺着一片尾端漾着金色流光的青色羽毛。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便得见白色的衣角翩然而逝,消失在院子里那棵巨大的槐杨树葱郁的枝丫间。
柳烬秋的双脚此刻有千钧之重。他直觉自己应该翻墙追出去看看,但现实是他动不了分毫,如同被钉在了原地的木桩,全身都是僵硬的,只有疯狂鼓动的心脏在提醒他,他确实是个活人。
这不对,这不对……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
但他没法违心地再次猜测这是别的什么人的回忆,也许眼前所见还是把戏……可这一段,不论是手心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还是他下意识抬头的举动,都在切切实实的告诉他,自己绝对亲身经历过。
“啊……”破碎的笑声溢出唇间,他突然笑得有点疯癫。“哈——有意思,在我记忆里藏了十年的幽灵,你似乎……被别人发现了啊……”
记忆犹新,历历在目,绝对不是因为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内容。而是柳烬秋每次想起那三年,都觉得如梦似幻,并不真切。于是他时常梦回,反复诘问,继而历久弥新。
现在,旧的问题有了答案,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如梦似幻,是因为他的记忆并不完整,而缺失的内容似乎都与同一人有关。那么……他是谁?是自己不愿想起,还是有人刻意阻挠?
此刻他不得而知,也无意再思索下去。在瞬息的思绪之间,明媚的阳光消失不见,溺水的窒息纷至杳来,他在模糊的水光中看见张牙舞爪的黑色怪物,遮天蔽日一般将他周遭的一切侵蚀……吞噬。
意识消失之前,他听见有人慌张地喊了一声:“云沉——”
真是有趣,喊有什么用呢?
我……不会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