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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番外.桑榆非晚 ...

  •   除了偶尔的商务活动,狄秋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过香港,更别提是出来旅游。陌尘山比他想象的要秀丽许多,竹海幽静如画,人也淳朴厚道。
      “狄施主,都是些山野小菜,我们出家人吃得素净,这段时间恐怕难为你了。”阿暮的二师兄已经年近九十,可除了一把仙风道骨的白胡子,以及走路要借助拐杖之外,根本看不出是个耄耋老人。
      嗯,佛教中人可以留胡子吗?狄秋习惯性地捏紧了手中珠子,眉心一闪而过一丝疑惑。
      “二师兄不必客气,我向来口味清淡,何况这些菜虽素却道道精致,便是在香港最好的酒楼里也吃不着。”狄秋回应以温和的笑容,他并不是在客套,而是真心的夸赞。
      他身前的一张长条柳木餐桌收拾的干净整洁,摆放着一排精致的斋菜:金玉满堂、荷塘月色、翡翠白玉卷……不过是些常见的蔬菜,却在阿八的手下变成令人垂涎的模样。
      狄秋刚来陌尘山时,不知如何称呼阿暮的这几位师兄,叫大师显得有些生疏,以数字称呼又好像有些不礼貌,毕竟其中两位都比自己年长。于是经过这几位师兄妹临时开会讨论以后,决定跟着阿暮称呼二师兄和五师兄,其余的就念数字了。
      “嗐呀,狄施主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果然能言善道。不过一会儿阿八过来了你可别这么夸他,那胖子能飞起来。”老六快人快语,从一个酒葫芦里倒了一杯清香怡人的酒到狄秋面前,“狄施主,尝尝我亲自酿的果酒。”
      嗯,佛教中人可以喝酒吗?狄秋眉头一皱,继而快速展平,微笑着接过。
      “哼,秋哥早就喝过我酿的酒了,你的手艺根本不够看的。”阿柒坐在狄秋的左侧,期盼的眼神看着狄秋,“秋哥,尝尝,是不是我的酒更好?”
      狄秋一时有些忐忑,他下意识看向阿暮的位置想向她求救,这丫头说去后厨帮阿八的忙,还没回来。该不会把厨房炸了吧?
      正想着这件事,一个大胖子从后厨端着一个大碟走了出来,把东西放下后用挂在脖间的毛巾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笑得十分憨厚:“秋哥,你可来着了,这鱼就这个季节最肥美。”
      一条色香味俱全的清蒸鱼置于桌上,狄秋没见过,想必是此地的特色。
      嗯,刚刚是不是说,出家人吃得素净?
      五师兄不愧是住持,片刻间就想好了如何解释,他坐在远处的主位上笑盈盈地开口:“孩子要长身体,光吃素不够,所以我们门派自多年前便是鱼素。”说着把视线投向老六身边的释圆,孩子不过六、七岁大小,坐在木凳上脚都够不着地,正大口地喝着阿暮从香港特意带过来的汽水,根本不管大人们在说什么。
      说起来,狄秋今天刚上山的时候着实让这孩子给吓了一跳。因为白天的游客很多,所以阿暮带着大家绕路从侧门进去,结果老六和这孩子守在门口迎接,释圆看见阿暮直接冲过来抱着她的大腿喊妈咪。
      狄秋当时大脑都宕机了,几岁的孩子本来就不好辨认具体年龄,难道阿暮当年回去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阿暮一把匕首抽出来,贴着老六的脑袋顶飞过。
      “再不管好你徒弟,我非把你和他那个英语老师打包都杀了!”阿暮低头瞪了一眼小孩子,然后假笑着看向狄秋,“是我那个小师侄啦。”
      狄秋这才放下心来,否则他今天非得把王九揍到四肢不全。诶,王九怎么没反应?
      狄秋低头看去,王九已经蹲在了阿暮身边,正与释圆的视线齐平,嘴角笑得危险又懒惫:“臭小子,你谁啊?你叫她mommy的话,就该叫我daddy咯。”
      狄秋捏了捏眉心,他倒是很感动这两人之间的信任,但多少也有点头痛这家伙的脑回路。
      话语刚毕,王九被忍无可忍的阿暮一脚踹翻在地:“你也一起死!”
      原本站在门口的老六完全无视了飞身而过的刀,爽朗大笑着迎了过来,准备抚起地上的王九:“哎呀小九,回来就回来,何必行这么大礼。”
      “老子才没给你行礼!”王九刚坐起身,大声反驳。
      “你礼貌点!这是六师兄!”阿暮皱着眉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全然忘了自己刚给六师兄发出死亡威胁。
      “哎呀别打脑袋了,本来就不好使了。”老六依然笑呵呵地打量着王九,“哎呀,长这么大了。”
      一旁提着大包小包安静了许久的阿柒冲着狄秋使眼色:“秋哥,我们先进去,他们且得闹一阵呢。”
      回过神来,五师兄仍对着自己微笑,看来是在等自己的回答。
      “理解,小孩子要多吃鱼才能聪明。”狄秋点点头,气度娴雅。
      五师兄抚了抚胸前的佛珠,似乎很是满意狄秋的回答。
      “来咯来咯,最后一个菜!”阿暮闹着要去后厨帮忙,没人敢也没人能阻止,现下平安出现让大家都感到安慰。
      一只金灿灿的烧鸡出现在餐桌上,这下气氛一度变得很尴尬。
      “纪婶听说阿九回来了,特意让我拿来的,等她晚点忙完还要亲自过来看看。”阿暮笑着入座,给自己也打开一只汽水,“咦,你们怎么都不动筷子。”
      “没错没错,”五师兄看了一眼非要在此刻闭目养神的二师兄,知道只能靠自己,立刻神色自若地解释,“纪婶关心小九,知道他恐怕吃不惯素菜了,这才送了点荤腥过来。我们是正经的佛门中人。”
      “五师兄你装什么装,我小时候偷的烧鸡少分你了?”阿暮根本没看别人眼色,分了一只鸡腿给王九,又给狄秋碗里也塞了一只,“秋哥,吃菜呀,八师兄手艺不错的。”
      狄秋纵横商场多年也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情况,他实在不知要怎么对五师兄开口说明,其实他早就知道这门派是个什么情况。
      “噢?那他们两个光头,谁的厨艺更好?”因为被阿暮教育了要有礼貌,所以在等待吃饭的过程里一句话也没说的王九终于忍不住,一张口就招了是非。
      “当然是我咯,你看体型就知道了嘛。”阿八骄傲地拍拍肚皮。
      “呵,阿八你真是翅膀硬了,你做饭都是我教的。”阿柒身材精瘦,脸颊也尖尖的,此刻目中凝住精明的光,不满地看着阿八。
      “你都多少年没做过斋菜了,早就生疏了。”阿八对于厨艺这块可谓是寸步不让。
      “你小子等着,今晚咱两就比划比划!”阿柒立刻下了战书。
      一旁的王九低着头偷笑,一看就不怀好意,然后收到了阿暮抛过来的刀锋般的眼神,立刻正襟危坐。
      “吃菜吃菜,各位师兄吃菜。”

      山顶的夜宁静而漫长,一轮明月悬于高空,呼吸声似都与山巅的风声融为一体,狄秋难得的不想早睡。
      但显然这么想的人不止他一个。阿柒和阿八在厨房里不知道挑战什么菜,只听得振振有力的刀切砧板的声音;老六似乎是喝多了,在厢房又哭又闹,吵得隔壁的两位师兄都睡不着;二师兄拿了把摇椅躺在院中,怀里抱着沉沉睡去的释圆,晒着月光,好不惬意。
      狄秋坐在院中一角的石桌旁,那阿暮给他找出来的茶叶泡了一壶茶,此刻正悠悠地品茗。模样斯文的人影往他身旁一坐,十分自然地向他讨了杯茶。
      “阿暮和王九去哪了?”狄秋将茶杯递给五师兄,顺口一问。
      “去藏书阁了,小九那家伙说要复盘一下当年的事,万一能想起来呢?”五师兄提起王九时,眼底有欣慰,可说起当年的事情,眸光里还是有隐痛。
      狄秋一怔,却觉得王九和阿暮远比自己勇敢,他们敢于直面过去的伤疤,也拥有接受苦果的决心。
      “你们师门,真的很温馨。”狄秋品下一口香茗,只觉得清香怡人,比自己家里那些珍藏都要强,“阿暮能在这么温暖的家庭长大,怪不得她像个小太阳。”什么苦痛都浇灭不了她的热烈,她融化了万丈寒冰,他没有在水中溺毙,却被托出了深渊。
      “是啊,可惜师父不在了,还有三位师兄走得太早,不然啊,更加热闹。”五师兄说话的时候看着山尖的月亮,眉头舒展,语气释然。
      狄秋知道他们的故事,阿暮事无巨细地告诉过自己,她说师父是个执拗的老头,三位师兄也是执拗的英雄。其实狄秋没好意思说,阿暮自己也一样,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拽不回。
      “是了,狄施主你倒是提醒我了。老三留下的诀别书我得让小九好好背背,那里面字字句句都体现了我们师门的牺牲精神。诶,我们是个正经门派,狄施主你知道的吧?”五师兄的表情真挚,狄秋差点都上当了。
      “啊,知道,知道的。”狄秋一时间没接受过来这个话题的转变,“说起来我一直也想问,我听阿暮说,三师兄和四师兄是联手破了师门的十二摩诃阵才下的山,可是为何还有一封诀别书呢?”狄秋当时只顾着敬佩英雄,后来才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但也不忍再细问。
      “那丫头真是,破了师父的阵可了不得了,逢人就说。”五师兄看似抱怨,实则满脸都是骄傲,“让我想想怎么同你解释呢。”
      狄秋没有出声催促,过了片刻,五师兄偏过头来,一本正经地看着狄秋问道:“冒昧问一句,狄施主你,可曾上过学?”
      “啊?有幸上过。”狄秋觉得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冒昧,后来想到他们师门这几个小孩都是五师兄亲自教的,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那就好解释了。”五师兄抚了抚下巴,虽然上面并没有多长的胡子,徐徐解释道,“师父这个阵吧,对外说的是破了阵就可以下山,可这就像你读书的时候老师说的‘谁能解答这个问题就可以不用上课了,因为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一样。三师兄和四师兄携手破阵,只显得他们有本事,师父骄傲还来不及,哪里能想到他们是为了名正言顺的下山做准备。”
      狄秋听到此处觉得心里一揪,师父一定很为那两个徒弟骄傲,可谁料到对方却是做好了诀别的打算,他一定很懊悔自己没有保护好那两个孩子。
      “所以后来啊,小拾要破阵的时候,师父可是一本正经地对待的。哎,还是没拦住,那丫头如今更厉害了。”五师兄的视线瞄向远处,“你看,都能把小九打得飞上天了。”
      两个人看着重重掉落在地面的王九,陷入了迷一般的沉默。
      五师兄率先反应过来,往前冲去:“怎么打起来了!快住手快住手!小九好不容易回来,别又给他脑袋打坏了!哎哟这俩倒霉孩子。”
      “嗯?”释圆在二师兄的怀里悠悠转醒,半睁着惺忪的睡眼,呢喃道,“二师伯,谁在打架?”
      二师兄往几人处看了一眼,轻轻按下释圆的小脑袋:“甭理,睡你的觉。”
      五师兄上前扶起正嗷嗷喊疼的王九,狄秋一眼就看出这家伙在装可怜,但懒得拆穿,徐步走到几步外气呼呼的阿暮跟前:“他又犯什么错了?”
      “秋哥,这可不是我不讲道理,是这家伙太可气了。”阿暮嘟着嘴解释,看向王九的时候火气还是按捺不住,“五师兄你别管他,他就是欠揍。”
      “哎哟五师兄,我这头有点疼。”王九故作夸张地揉起了后脑勺,表情……嗯,确实挺欠揍。
      “快快,去旁边坐着休息会儿。”五师兄深色焦虑,回过头看向阿暮,“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刚刚不是在回顾当年发生的事嘛,说到了我阻拦师父,结果被重伤。阿九就生气了,说了好多句师父坏话。”阿暮站在狄秋身旁,远远地瞪着坐在石凳上的王九,对方肉眼可见地打了个哆嗦。
      “哎呀,小九那还不是心疼你吗?老头下手确实狠,他自己都后悔,挨上几句骂能怎么着。”五师兄看起来也是挺维护王九的,要不是阿暮盯着他这会儿估计已经走到王九身边帮他揉脑袋了。
      “然后他偷偷在师父牌位上画了个小王八。”阿暮冷眼扫视周围,连在远处乘凉的二师兄都打了个战栗。
      “……”
      五师兄和狄秋都沉默了,也不知道该说大不敬,还是手段过于幼稚。
      “人都没了,何必在意这些虚的。那老头这么过分,我打不着骂不着的,拿他牌位出出气还不行啊?又不是擦不掉。”王九很自觉地拿起狄秋的茶壶,直接往嘴里倒了一大口,真是没什么礼貌。
      “这是擦不擦得掉的问题吗?五师兄,你非得罚他三十戒棍!”阿暮见王九一副无赖的样子,气得几乎炸了毛。
      “行,现在就打,我亲自执刑。”五师兄说着回头去拎王九的胳膊。
      “啊?”阿暮明显一愣,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挡开了五师兄的手,“你干嘛呢!怎么还当真了!”
      阿暮插着腰挡在王九跟前,王九笑嘻嘻地揽着她的腰,从背后探出个头来,仰头看向她,眼底映着月光:“五师兄好凶啊,你可得保护好我。”
      狄秋清清楚楚地看见五师兄翻了个白眼,一甩长袖:“这臭小子现在这么不要脸?你真看不出到底谁护着你呢?”
      “老五,这两人腻歪着呢,我劝你别给自己找不自在。”二师兄悠扬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仍闭着眼,神色悠哉,“年轻真好啊。”
      “阿弥陀佛,我管不了,管不了。”五师兄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往里屋走。
      狄秋站在原地不自觉地问了句:“这……画小王八的事儿不管了?”狄秋扪心自问,自己没有针对王九的意思,可是这个操作确实是有点震撼到他了,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知道这个师门的处理方式。
      “喂,秋哥,公报私仇啊?”王九在阿暮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眼神像只凶恶的鬣狗。然后阿暮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他的眼神立刻软了下来,一脸的乖巧。
      “去把牌位擦干净,跪上三个时辰,跪不完别回来见我。五师兄你负责监督。”阿暮冷着脸把腰间的手扒拉掉,往狄秋身边走了两步,一把挽过他的胳膊,亲切道,“走了秋哥,我们去后厨看看两位师兄做了什么好吃的,给他们点评点评。”
      “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还要为难我。”五师兄叹着气摇了摇头,一把拎起王九的衣领,“走吧小九,早跪完早休息。”
      “啊?啊?”王九下意识想要反抗,反应过来以后根本不敢动,像被猫抓的老鼠一样耷拉着眉眼,“不是,我也想去后厨吃东西啊,诶,三个时辰是多久啊?”
      阿暮像没听见一样,拉着狄秋就往前走。
      “这么大不敬的罪过,这么轻飘飘揭过?”狄秋轻轻拍了拍阿暮的手背,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他很难想象如果有人敢动他妻儿的牌位,自己会暴怒到什么地步。
      “哪有什么大不敬,人都没了,牌位是给活人惦记的。阿九心里有怨,可没有恨,我们不怪他。”阿暮忽而一笑,琥珀色的眸子映着月色清辉,蕴含了世间一切美好,“就算老头现在出现,估计连罚他跪都不舍得呢,他只希望阿九好好活着,放下过往。活人嘛,就该好好活着。”
      狄秋嗅见空气里弥漫着的清幽竹香,好似视野都透彻。

      第二天一早,狄秋来到香堂找到了正准备开张的二师兄。
      “狄施主,我们这个长明灯呢,一般是收五千一盏,你既然是自己人,我三盏就收你一万二好了。”二师兄一手捋着白花花的胡子,一只手接过狄秋递过去的黄纸,那上面写着自己妻儿的生辰与忌日。
      他并非执着,反而是听了阿暮昨日的话,想开了不少,更能直面逝去的亲人。他并不信佛,只是佛珠和檀香能带来几分平静,虽然他深知,这不过是心里安慰。
      昨日白天他见香堂里客流如云,除了卜卦算命,便是为亲人点上一盏长明灯,以求得几分安慰。狄秋想,也许那盏灯火也能燃烧些自己的负愧,又或许,能求一个来生。
      “二师兄不必客气,这些钱一分都少不得,只是我这次过来并没有换内地的现金,待我回香港后,再让人送过来,你看是否可以?”狄秋双手合十,虔诚问道。
      “哎呀哎呀,何必那么麻烦。”二师兄笑起来皱纹挤在一团,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卡片,“我年纪大了,看不清这些小字,你自己拿纸笔记一下就行。”
      狄秋接过,竟是一张银行卡。他不禁失笑,继而温和地点点头,拿过纸笔开始誊抄。为了防止自己记不住,他还把金额也写在了纸上。看来这陌尘山商业发展的还不错,竟是自己小看了。
      “二师兄,秋哥,阿暮叫你们去吃早餐。”王九估计没睡上几个小时,头发乱糟糟的,干脆简单地束起。两只眼皮也耷拉着,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他自己带来的衣服恐怕是太过艳丽,如今穿着一套浅灰色的长袍,一看就是被阿暮训导过了。
      狄秋一时间有些恍惚,没有迅速作答。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王九的模样,似乎是某次□□闹事,自己一不小心目睹。他穿着夸张,笑得也癫狂,没有半点人的模样。
      狄秋不禁勾起嘴角,阿暮真的很厉害,她救了很多人回到人间。
      “咦,秋哥,这是什么?你要给陌尘山捐款啊?”王九见他不作答,估计怕自己完成不了任务回去被说,径直走了两步上前来。
      “噢,不是,我为家人点了三盏长明灯,这是回去以后要支付的费用。”狄秋只是平和作答,可二师兄却不停地挤眉弄眼,似乎想传递什么信息。
      “三盏长明灯?一万五?哇你个扑街老头,你不怕阿暮揍你啊!”王九几乎惊叫,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瞅向二师兄,“我昨天明明看你收别人才五十一盏!”
      五十?五千?差了一百倍?狄秋睁圆了眼睛,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倒是没觉得五千一盏很贵,可是这未免有些看人下菜碟了。
      “咳咳,胡说、胡说什么呢!”二师兄假装咳嗽,脸色涨得通红,眼神不住地闪躲,“那是普通的灯,狄施主这个不一样,这个是需要我夜夜诵经的。”
      “拉倒吧你都这岁数了还能诵几天啊,真拿人当冤大头呢。”王九一摊手,笑得几乎直不起腰,然后蓦地站直,“哦豁,你完蛋了。”
      大约是看王九半天不回去,阿暮自己直接找来,此刻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臂,睨着眼睛看着二师兄。她的头发也用青色的发带简单竖起,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二、师、兄。”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唇角挂着危险的笑容,狄秋都不禁心脏一缩。
      “哎呀,我心脏疼,哎呀哎呀,喘不上气来,小九,快扶我回房休息。”二师兄手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如果不是他捂反了方向,狄秋真会以为他身体不适。
      “别装了,你演技还没我好。”王九双手一插兜,踱步走到阿暮身边,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温柔不可言说,“我们这个师门怎么回事,一个二个都不太正经。”
      “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阿暮抬眸装凶,脸颊却不自觉地泛起红霞,她轻轻握住王九的手,轻言道,“你去跟几位师兄说一声,二师兄身体不适,就不去吃饭了,我也晚点去。”说完脸色骤变,朝着二师兄走去。
      “你别过来啊,你敢动手我立刻躺地上。”二师兄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阿暮,连连后退。
      嗯,怎么这会儿不用拐杖了?
      “你就是这样!十几年前你就倚老卖老!全门派除了阿九就是你最无赖!”阿暮摩拳擦掌却又不敢真的动手,急得直跳脚。
      最后是在狄秋和赶来的五师兄齐心劝阻下,才把二师兄安全护送回了房间,而阿暮坐在台阶上拖着腮生气,嘴里骂个不停。王九贴身坐在她旁边,只顾看着她笑,骂到情绪高昂处也跟上两句。
      真是……没什么礼貌。

      最后那三盏长明灯收了狄秋一百五十元,本来五师兄坚持不收钱的,这还是狄秋过意不去,吓到了老人家。五师兄为了表示歉意,写了一幅字送予狄秋,他携着卷轴一路回了香港。
      回到熟悉却有些许冷清的别墅里,狄秋撑开了卷轴,他的长袖上绣着云纹,一举一动间,儒雅而翩翩。
      那幅字笔力遒劲,墨色浓淡相宜,夕阳的余晖洒进屋子里,照亮了狄秋的微笑。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他的余生,暮色四合,而绮丽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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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48W字已完结,存稿更新中,不坑,HE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