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5、番外.苍山负雪 ...

  •   王九做了一个噩梦,那个梦分外的真实,每一个细节都异常的鲜活,他几乎能感受到梦里的每一次呼吸,及每一声心跳。
      王九大汗淋漓地于噩梦中惊醒,手不自觉地捂向腹部,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梦中长刀击穿的痛楚。
      怎么可能呢?梦里的他居然被陈洛军那几个废柴给杀死了。王九握紧了拳头,他决定抽个空去城寨,再找个理由揍那几个家伙一顿。
      王九闭上眼,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是梦中镜子里那双失控的眼睛,嗜血、癫狂、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欲望。他立刻睁开眼,循着光亮的方向看去,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棕色的拼接木地板上,温柔的光晕让他怦怦乱跳的心脏平静了几分。
      王九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人搂进怀里。阿暮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双手自然地搂上他的后腰,把脑袋埋在他的胸膛,继续沉沉睡去。
      他嗅着阿暮发间甜丝丝的洗发水香味,心头的压抑一下子消失殆尽。那个梦过于真实,仿佛真的亲历了一场别样的人生。
      他在梦里杀了龙卷风,杀了大老板,占领了九龙城寨,然后在那个天台输得一败涂地。他甚至能感受到梦里的情绪——兴奋、刺激、贪婪,还有心底最深处不可告人的迷茫与孤独。
      王九忍不住箍紧了双臂,手指因为梦里残留的情绪甚至有些微的颤抖,怀中人睡得很香,脸上的表情静逸如月光。
      他终于明白这股后怕之情从何而来,梦里的他丧失了理智,输得狼狈不堪,甚至连命也搭上。可他都不在乎,令他心神不安的,是那个梦里没有她。
      他感受着双重的心跳终于重新睡去,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听得客厅里熟悉的脚步声才放下心来。
      “你醒啦?今天不用去果栏吗?”阿暮简单地将头发扎了起来,身上还穿着睡衣,手里端着一个玻璃果碟,上面是一串翠绿的青提。
      “没什么重要的事,打算给自己放一天假。”王九走上前几步,很自觉地低下头,嘴里就被塞了颗青提,“还挺甜,A仔送来的?”
      “一大早送了两箱过来,哪里吃得完呀,我打算一会儿送一箱去秋哥家里。”阿暮自己也尝了一颗,一脸地满足,然后有些嫌弃地推了推王九,“你去洗漱先啦。”
      “你今天不用去医馆吗?”王九很赖皮地把阿暮往岛台上一抱,使之视线稍微高于自己,很不要脸地把脸凑过去,“你再喂我两颗,我再去洗漱。”
      “街道今天在做什么水电改造,一整天停水又停电的,只好歇业一天啦。”阿暮从碟子里挑了一颗看起来最晶莹剔透的喂给王九,认真道,“既然你也放假,任命你今天当我的司机。”
      “嘿嘿,我本来也打算赖着你一天。”王九笑眯眯地说着,大抵是那个噩梦的原因,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但这点不安在见到狄秋的时候被放大了许多,王九坐在狄秋的红木长椅上,颇为不自在。
      “知道你要来,让后厨做了很多点心,一会儿吃过早茶再走。”狄秋命人倒上了茶水,可王九只顾着盯着他脑袋看。
      “不急,我中午才去城寨呢,可以多待一会儿。”阿暮笑嘻嘻地吃起了桌上的巧克力,顺手往王九手里也塞了一颗。可王九顾不上吃,还是盯着狄秋的脑袋看。
      终于两个人察觉到不对劲了,狄秋轻咳一声,阿暮皱着眉戳了王九一肘:“阿九,你干嘛呢?秋哥脸上有东西啊?”
      “我在想他脑袋怎么那么硬。”王九正想得出神,一个没注意就把心思给说了出来。
      阿暮明显一愣,立刻一巴掌拍在他嘴上,将他的嘴死死捂住,同时转头跟狄秋解释:“秋哥你别理他,他今天出门没吃药。”
      “唔唔嗯嗯!”王九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配合着点头,这才让阿暮把手松开,“我我我、我去帮你们洗水果!”他找了个借口赶紧逃离,临走前余光瞥到狄秋正一脸深思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他很难解释自己在梦里敲了狄秋两榔头这件事情,甚至好像还把他关进了狗笼子里好几个月。
      王九来到厨房,抢过正在洗青提的下人的活,一边洗一边思考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虽然他确实曾经有好几次想打狄秋一顿,并且在狄秋误伤阿暮那回动过杀心。
      可他知道什么是他的秩序,那些乱了分寸的事情,他绝不染指。梦里的他没有秩序,所以滑向错误的深渊里,一发不可收拾。
      真是奇了怪了,不过一个噩梦而已,怎么还整得自己心乱如麻?
      王九陷入沉思,机械般地将洗好的一颗青提放进自己嘴里,清甜的汁水迸发在口齿间,让他的心静了几分。
      A仔送来的这个青提味道确实不错,算他懂得孝敬大嫂,王九决定明天要当面夸夸他。思索间,他又给自己吃了好几颗洗好的果子。
      “阿九,你怎么半天没洗好?”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九方才彻底回过神来。可下一秒却整个人汗毛竖起,因为他才发现自己手里洗好的一大串青提几乎被吃掉了一半,光秃秃的梗十分难看。
      好在箱子里还有不少,趁着阿暮发现前重新洗一串吧。王九刚伸出手想从箱子里再拿出一串青提,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扣住了手腕。
      “你就是这么洗水果的是吗?”阿暮笑意盈盈,眼神里萃满了毒药。
      “我,我是担心秋哥吃太多了,容易糖尿病。”王九觉得自己真是机智,瞬间想出来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呸呸呸!你以为谁都是那个死胖子呢?”阿暮一胳膊肘将他撞开,自己撸起了袖子,“你走开,我来洗,秋哥还等着尝呢。”
      事实证明王九的担心不无道理,这青提确实香甜,但对于狄秋这个注重养生的中老年人来说还是有些负担。
      “家里就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的。你给你龙哥送了没有?”狄秋对于这些水果表示很满意,但王九知道他满意的是阿暮的举动罢了,“王九,谢谢你的水果。”
      狄秋的道谢没有丝毫问题,只是王九有些心虚罢了,他只好假笑几声,摇摇手表示不用客气。
      “还真没呢,好东西当然先紧着秋哥你啦。”阿暮嘴里塞满了蛋挞,连连夸着好吃。
      “你不是正好要去城寨么?分半箱给你龙哥吧。哦对了,一会儿让管家给你换个小箱子装上,千万别说是我吃不完给他的,那家伙小心眼。”狄秋心情很好,调侃了几句老友。
      “可是,你和龙哥都有的话,Tiger哥又该不高兴了诶。”阿暮有点焦虑,王九觉得这三个老家伙都小心眼,哪那么多事儿,早知道一人一箱打发了。
      “傻丫头,你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狄秋浅浅一笑,王九觉得那笑容里满满都是心机。

      瞒是瞒不住了。
      王九和阿暮到理发店的时候,里面格外的热闹。
      龙卷风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两只耳朵里塞着棉花团,从他皱着的眉头就能看出来这个棉花并不够隔音;陈洛军站在正中间,却是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嘴里不停重复着“不去不去”;十二少和信一一左一右拽着陈洛军的胳膊,十分吵闹地劝说着,但却怎么也拖不动;四仔坐在角落里喝着汽水看着电视,时不时瞟向那三人一眼。
      “靠,你个死卷毛怎么也在?KTV倒闭了?”王九在众多的槽点中精准抓住了他最在意的那一个,手还不忘故意牵着阿暮。
      “你个芭乐怎么来城寨了?果栏被拆了?”信一看见阿暮刚眼前一亮,但在打招呼跟回击王九中间选择了后者。
      “太好了!”十二少和陈洛军看见阿暮同时发出感慨,也停下了彼此的拉扯,只有四仔在一旁点了点头,表示打过招呼了。
      “KTV跟医馆挨得那么近,那边也修水电呗。”阿暮没好气地白了眼王九,然后轻轻松开他的手,把小盒装的青提送到龙卷风面前,“龙哥,吃点水果呀,特别甜。”
      “有心了。你来得正好,不然我难得的休息日要被吵聋了。”龙卷风放下报纸,接过阿暮的果盒,低头看了眼,“看着就很新鲜,我去洗洗,大家一起吃。”
      王九看着龙卷风精神矍铄的样子竟觉得有些恍惚,在那个噩梦里他虚弱得要命,仿佛绝症缠身,最后还被自己劈成了好多块。
      王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个血腥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那个疯魔的他却恍如隔世。
      “对了,你们刚刚在吵什么啊?”阿暮这才回头看向众人,此时王九已经自己找好了一个座位很自觉地坐下了,正撑着脸颊准备看这些废柴在闹什么。
      “这三个人今天正好都有空,非要拉着我打麻将,可我要看店的,所以一直在拒绝。”陈洛军竟然抢了十二少的空子,先一步回答,他在挣脱了束缚后立刻拿着扫帚开始打扫地面。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客人,龙哥都同意你放假一天了,关店呗。”信一瞪了王九一眼,见他毫无反应,自己站到了四仔旁边,也开了支汽水。
      “就是就是,难得四仔也有空。”十二少跟着帮腔。
      “是哦,四仔你怎么有空打麻将,不用陪阿嫂吗?”阿暮疑惑地问道。
      “我昨晚带她出海捞螃蟹,玩得有些晚,今天吃过午饭以后她说要补觉,信一又闹着要打麻将,我就出来了。”四仔很平静地说着这些话,却听得王九在心里打鼓。
      出海捞螃蟹?这是什么新型的约会方式吗?那他也要带阿暮去。可是别人捞螃蟹他也捞螃蟹,是不是太没意思了?诶,香港可以私人捞鲨鱼吗?
      “不行的,这个店是龙哥的招牌,既然现在让我管,那我肯定要负责,为了贪玩就关门太对不起街坊了。”陈洛军抬头很诚恳地说道,“阿暮,正好你来了,你跟大家去打麻将吧,我一会儿肯定还有客人呢。”
      王九立刻给陈洛军竖了个大拇指。没想到这浓眉大眼的小子还挺有正事的,如果能来果栏办事就好了,在城寨真是浪费了。
      “行啊,吃完水果就去,正好让阿九见识见识我的牌技!”阿暮言笑晏晏,完全没注意到信一翻上天的白眼。

      阿暮手里捏着最右边的两张牌,犹豫着该打哪张。王九紧贴着她而做,但却不敢说话,因为刚刚已经有两局在自己的建议下让阿暮点炮了,他怕自己再给错误建议,阿暮会把他当炮仗点了。
      “嗯,就这张吧,二饼。”阿暮把牌一推,对面立刻响起一声欢呼。
      “哈哈!又糊了!”十二少一推牌,嘴里叼着根牙签特别让人想打,“风水轮流转,我就知道走本少总有赢阿暮的那天!”
      “阿暮,我觉得跟你技术没关系,可能是运势问题,被人影响了。”信一看似善解人意地安慰道,然后眼神一个劲儿往王九身上瞟。
      “扑你个街,老子运势好得很,才不会影响阿暮呢。”王九想把牌扔信一脸上,但忍住了。
      四仔默默地递过来一颗酸酸糖,看了气鼓鼓的阿暮和一旁无辜的王九一眼:“这次谁吃?”
      王九立刻把糖抢过来往嘴里一塞,感觉一股冲击直冲天灵盖。这个十二少在哪里买到的这么酸的糖?因为阿暮不赌钱的原因,这场牌局本应按照原来的规矩贴白条,可十二少掏出了一盒号称从加拿大带回来的酸酸糖,说用这个来作为惩罚。
      王九一开始看那些废柴输了牌吃糖,脸上表情错综复杂,他还在偷笑。直到阿暮输了第一把,完全不带犹豫地把糖往他嘴里灌,他就笑不出了。
      “真的那么酸啊?”当时阿暮看着王九拧起的五官,面露担忧。
      “……我觉得一般。”王九几乎是掐了把大腿才让自己表情重新回归正常。与此同时另外三人都同时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他得到了第二颗、第三颗……早知道阿暮要输这么多把,自己一开始就不装了。
      “不行!”阿暮一拍桌子,猛地起身,“我要去洗个手转运,阿九,你替我打两把。”
      他们在阁楼里打的麻将,这里没有准备现成的水,阿暮还得去一趟理发店。啧,早就说过城寨不是什么好地方了,以后就该少来。
      王九坐在阿暮的位置上,又想起梦里的自己费尽心机抢来了城寨,还穿得十分华丽。真不知道这种破地方有什么抢的必要,不过梦里自己那身衣服还挺帅的,王九觉得可以去做一套。
      “喂,拿牌啊,是不是还要送到你面前?”信一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王九看着他敲桌子的手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容。
      “你笑什么?神经。”信一瞪了王九一眼,还是四仔好心将牌推到王九面前。
      “我昨晚做了个噩梦,”王九懒惫地将双手往桌上一撑,偏着头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视线落在信一的手上,“梦里我削掉了你的手指。”
      “香蕉你个不拿拿!”信一气得都说起了英文,大概是英文吧?
      “踹折了你的腿。”王九的视线又移到十二少身上。
      “诶?怎么还带上我呢?”十二少疑惑地眨巴着眼睛。
      “重创了你的脑袋。”漂移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四仔脸上。
      “扑街□□。”四仔倒是很平静的白了他一眼,继续摸着牌。
      “梦里你那么有本事?那怎么会是噩梦呢,你应该开心死了吧。”信一不屑地丢了张牌出来,并没怎么把王九的话当回事。
      “是啊,”王九捏着手中的牌,牌面上红色和黑色的图案旋转起来,形成大片的混沌,他狡猾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低声喃喃着,“怎么会是噩梦呢?”
      那是一颗孤独的腐木,扼杀血肉本该开出的花,数年的浸湿于深入骨髓的苦涩。不惧一切的温暖才能蒸腾出苦水,而他有幸遇到一团火焰。

      “你看,我就说洗手有用,他们三输到脸都变形了。”阿暮坐在副驾驶座上,还在回味着一下午的胜利。
      “就是就是,你牌技那么好,也就是给他们面子才故意输了几把。”王九一边开车一边附和着。就是苦了他了,吃了好几颗酸出人命的糖。
      “嘴张开。”阿暮忽然柔声道。
      “啊——”王九不知道阿暮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张开了嘴。他正一心开往电器城,前阵子订的游戏机到货了,今天正好去取。
      “甜吧?”阿暮问道。
      王九感受着嘴里忽然蔓延开的丝滑,香甜的口感包裹住他的味蕾,像阿暮的笑容。
      “甜!你什么时候买的巧克力?”王九感觉到心中一股暖意,又生出半点后怕。暖的是阿暮原来早就发现他在逞强,怕的是自己的演技真是在阿暮面前无所遁形。
      “不是买的,我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威胁十二少拿到的。嘿嘿,他既然说酸酸糖是从加拿大带来的,那肯定是Tiger哥的女儿带的,哪有人带礼物只带这么个逗人玩的糖呀。他肯定有别的好东西自个儿藏着呢,果然被我从兜里抢到几颗巧克力。”
      阿暮说话的时候很得意,不知为何,王九脑子里自动浮现两只松鼠打架抢榛果的画面。然后他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天色明媚得很,连汽车的引擎声都颇为悦耳。

      “又拿无糖糕点糊弄我?你手里提着那一大盒是什么玩意儿?是不是吃的?”大老板接过阿暮递过去的点心盒子,看了一眼上面的‘无糖’字样,表情十分不满。但下一秒就乖乖打开,往嘴里塞了块桃酥。
      “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看自己胖成什么样了。”阿暮直接无视他,牵着王九走到另一端的电器区,两个人开始拆游戏机的包装。
      “胖什么胖?我今天刚去体检,比上个月瘦了十斤呢,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大老板坐在沙发上啃着桃酥,见阿暮不理他,又把目光投向王九,“喂,王九,你俩在弄什么呢?”
      王九正研究着盒子里的各种配件,觉得蹲在地上麻烦,干脆一屁股坐下,反正也铺上了瓷砖。他轻抬眼皮看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心中先是暗骂一句,然后才开口:“给你买的,最新款的游戏机,还送了两张游戏碟。”
      “扑街,什么游戏机啊,我可不爱玩那些东西。”大老板依然是冷言冷语,王九觉得自己要不是早知道他是什么德行,非得骂他两句,再揍上一顿。
      “行,一会儿我俩玩,你看着。”阿暮看了看说明书,自认为理解了安装方式,正准备上手,被王九一把拦下。
      “我来我来,你歇着就行。”王九觉得有炸厨房本事的人,炸点别的电器应该也不在话下。
      “哼,真给男人丢脸。”大老板啃下最后一口桃酥,打开了桌上的一罐苏打水喝下,又是一声骂,“靠,还是那么难喝,什么时候能给我买杯冻柠水啊?”
      “啊对,就你给男人长脸,连个老婆都没,还好意思说别人。”阿暮嘟着嘴骂骂咧咧,她对着大老板的时候可从来不客气。
      她走到大老板身前,一把抓过他的手腕:“闲着也是闲着,让我看看你什么时候死。”
      “那可让你失望了,医生说我病情稳定得很,三年五载的是死不了了。”
      王九习惯了这两人的明刀暗箭,你来我往,只一心扑在游戏机的安装上。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他刚安装好一个游戏,背后两人也吵累了。
      “阿暮,过来玩这个,这是双人的。”王九伸过去一个游戏手柄,他自己还没玩过这款游戏呢,必须得自己先试试,可不能便宜那个死胖子。
      “来了来了,哇是战斗游戏,我最擅长这个了。”阿暮不知何时拿了大老板一块桃酥,叼在嘴里边吃边跑,落了一地的渣滓。
      “你个死丫头,吃东西能不能注意点,我地板都被你弄脏了。”大老板在背后喋喋不休,视线却停留在电视上,十分好奇二人怎么打游戏。
      王九承认阿暮确实有一些游戏天赋,没错,一定是她有天赋而不是自己菜。在家里玩游戏的时候王九就总是拖阿暮后腿,最后都靠她一个人打过关卡,因此王九总是非常自觉地承包了当天的所有家务。
      只是阿暮每一次都用一种非常鄙夷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如芒在背。没错,就像此刻一样。
      “怎么玩这个游戏你也一直死啊?”阿暮撅着嘴,屏幕上巨大的“失败”两个字让她有些沮丧。
      “哎呀,我不熟练嘛,再来一次嘛。”王九习惯性地用上了讨好的语气,然后立刻感受到背后投来的真正鄙夷的目光。
      “刚刚有好几次机会你可以放手榴弹,你都错过了。还有几个宝箱你也不拿,那里面肯定有道具啊傻子。”大老板不知何时抽起了雪茄,挂着玩味地笑容看着两人。
      “就你聪明?你来试试,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玩!”王九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把手柄丢给他,心想着看他怎么丢脸。
      “死胖子,你一会儿可别拖我后腿。”阿暮盘坐在左边的地上,紧握着手柄,目光认真地盯着屏幕,几乎蓄势待发。
      “死丫头,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大老板平日里坐没坐相,此刻却将背脊绷得笔直,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游戏上。
      王九双手插兜站在背后,他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两人这是个合作游戏,不是对抗。
      他脑海中似有一簇箭羽穿过,将思绪钉于回忆的靶心。眼前的两个截然不同的背影,都在不同意义上救赎过自己;而同样的,在生命里的某个阶段,他又是如此诚心实意地想要过他们的命。
      此刻的气氛骤然诡谲,似乎在浩瀚天际的某个角落,有黑洞坍缩了他们之间横陈的星轨,于是无人滑向原定的命运。宇宙花开万年,他们长命百岁。

      “那个死胖子真不要脸,明明今天我贡献的输出更高,他非说关键道具都是他拿的。哼,下次我要买一个对战的游戏,打他个心服口服。”阿暮拎着喷壶从阳台走了进来,她刚浇完花,嘴里还嘀嘀咕咕着今天的战况。
      王九从冰箱里取出两只冰凉凉的芭乐汁,倒在了好看的彩色玻璃杯里。
      “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你随时都可以打他个心服口服。”王九看着阿暮喝得心满意足,顾不上喝自己的那杯果汁,而是将人环在手臂里。
      “你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是不是有话跟我说?”阿暮忽然静了下来,抬起手抚摸着王九干燥的头发,像在安慰一只迷惘的小狗。
      王九不禁自嘲地一笑,果然自己什么也瞒不过眼前人。
      “嗯,”王九把下巴往她的颈窝里贴了贴,撒娇道,“我昨晚做了个噩梦。”
      “这么巧?我昨晚也做了个噩梦。”阿暮的掌心很热,摩挲着他的后颈,语气温柔。
      “噢?”王九回忆了一下她昨晚熟睡的模样,有些不置可否,“我先听听你的。”
      “可吓人了!”阿暮稍微后退半步,让二人可以四目相对,但双手仍紧紧牵着,传递着彼此的温度,“我梦见我一个白板打出来,三家都糊了,一炮三响啊!你说多吓人!”
      王九一愣,脑海里的纷乱忽然崩解,像阳光划破了雾雨天,一切纷纷扰扰,变得明明白白。
      再真实又怎么样呢?那不过是个梦罢了。入睡前他身边有她,醒来后也永远有她。也许在某个平行的世界里,他短暂地失去过她。可没关系,一生匆匆不过百年,即便沧海桑田也罢,他总知道有人在世界的尽头等他。
      也许是大海等一粒沙,也许是晚风等一朵云,也许是宿命,等一场终将到来的轮回。
      “所以,你做了什么噩梦啊?”轻柔的声音响起,似他命中一场神显。
      “我梦见……梦见我煎鸡蛋煎糊了,还炸掉了厨房。”他轻描淡写,将不必存在的虚妄藏于黑夜。
      “那可真是噩梦,一个家至少得有一个会做饭的吧。”
      “是啊,一个家。”
      他们找到命运的锚点,换来年年岁岁。共享万物的终点,感受忘川的晚风。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48W字已完结,存稿更新中,不坑,HE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