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安处》亦琪

8、殿堂一枕秋梦酲2

　　就在上月，西蜀叛军已降，王全斌和赵匡义在是否要杀几个曾大败宋军的主要将领的问题上起了纷争。

　　赵匡义拥兵自重携叛军和王家军分庭抗礼，目前两军在成都府已闹到筑垒对抗的地步。

　　兵部收到急报后，一是飞鸽传书给回京探母、已在赶回四川路上的潘美—王老将军的另一副将，让他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尽快回四川斡旋。二是急奏了官家。

　　官家觉得赵匡义一直比赵匡胤都要内敛，这次虽然占理，但以他的个性对抗顶头上司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魏相也觉得事有蹊跷，可是从魏二的暗桩处并未获得二赵有异动的消息。

　　官家拍板做了以下部署未雨绸缪：

　　一、明面上晋王携圣旨带急行军去成都府赦免已降叛军将领，大赏有功将士；赵匡义忤逆主帅，押回京城听候发落。潘美接手赵家军和已降叛军随吐蕃招安使到吐蕃布防戍边；王全斌副将留守领三千精兵领四川固有番兵布控四川。王全斌领剩余王家军在四川当地招兵，领军二十万随大理招安使进军大理，十万布控大理边防，十万发兵交趾以西配合卫国公的东路十万大军；

　　暗地里，派契丹王带领另一队混合契丹人和汉人的精兵扮成契丹商队模样到成都府伺机而动，配合魏二的暗桩和李期禁军的暗桩；

　　二、明面上，镇国公在登州大营修心养性的十万大军分兵两路一路借京杭大运河及陆路到雷州休整，另一路在登州登战舰舰队由镇国公亲自领兵由海路经流求海峡协同流求的新舰队一起到雷州汇合；汇合之后十万大军登舰，由琼崖水军引领，从交趾半岛东面和南面登陆作战；

　　暗地里，忠武将军张飒带领精锐暗卫急行到交趾宋军大营所在地宋平城配合魏二的暗桩和禁军暗桩伺机而动；

　　三、晋王带回的余下军队，约一万人补位登州大营，等待已在回程路上杨业的十万北伐禁军重新布防登州陆军和水军大营。

　　第二天傍晚，刚搬进永寿宫的我，才从外祖父处获悉此事。

　　对于外祖父赞不绝口的官家的调兵遣将，我听得头晕，唯一知道的是贤哥哥起码半年之内是无法提亲了。昨天连夜就集结动身了。这一来一回就要一个多月，更枉论在成都府可能遭遇的恶战了。

　　这算是我的初恋，刚刚开始就要这么长时间见不到爱人，心里不免咒了柴宜哥一百遍。夺走我的初吻，始乱终弃不说，还让我和爱人长时间分离，真的是我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云琳，外祖父说的是军事机密，切不可外泄，契丹王若是这次再立新功，倒也配得上你了。”外祖母关照我，显然对于我决定选择契丹王一事也接受了。

　　“是，云琳省的，不会说的。”我气呼呼道，“一直是云琳配不上别人，配不上千古一帝，也配不上扫平契丹的契丹王。”我的姿色和符家女比，相当普通。原身的才华更是忘得一干二净。契丹王武功卓然，模样出众，配我，明显他亏了。

　　外祖父叹气：“琳儿也不小了，怎么还不如十岁的皇后懂事？”

　　“外祖父，此话怎讲？”又是小七，我以前觉得她长得特别像澈哥哥喜欢的皮卡丘，是很喜欢她。自从她莫名其妙夺了皇后之位后，对她就喜欢不起来了，如今连外祖父对她都赞不绝口了？心里更气。

　　“昨夜，皇后得知官家和群臣熬夜议事，煮了一窝参鸡汤和燕窝酥送来御书房，特别是参鸡汤不但比御厨烧的好吃，比你外祖母做的也好吃呢。这心思，这手艺，你什么时候能有她一半懂事，我和你外祖母也就此生无憾了。”

　　“是吗？这丫头还真是聪敏，上次拜寄宴的时候，她问过做法，没想到都能得老爷您的夸奖了。这云琳估计比不了，一直娇生惯养着，五谷都不分呐。”外祖母也跟着叹了口气。表情倒没有丝毫阴霾。

　　随即，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拼死不要做皇后是好事，懒人有懒福，好好学学治家之方，你这么聪明，一个契丹王府一天也花不了你多少时间，余下时间是和你夫君耍，还是你自己耍，悉听尊便。尽情的耍。”

　　外祖父是四川成都府人氏，外祖母也学了几句四川方言。

　　“嗯，外婆婆，连你也取笑我。”我被她老人家逗乐了，发嗲地搂住外祖母。

　　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还有独宠自己的外祖父母。有人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感觉真好，以后要好好孝顺他们二老。

　　作为一个说到做到的人，第二天伴着瓢泼大雨，我开始了外祖母给我布置的新功课—宫务。

　　外祖母昨夜就把她这两日和太后交接好的事务大致跟我捋了一遍。说是后宫事务，其实真还没啥，无非就是房屋修葺、道路规整，家具更新。没有三宫六院的嫔妃宫女，只有太后一个宫是满员的，坤宁宫是这个月才凑齐的配置，迎接新后。人事方面简单许多。相应的日常用度管理也就便易许多。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唯一的障碍是书面的表达，古文表达还有待加强。

　　我已自动请缨，今天好好复习。明天就随外祖母一起去点卯，希望以后能替外祖母分忧。

　　听说柴宜哥一下朝，就带着一队亲兵微服私访去看京郊农家秋收及防灾设施的情况。一直忙到三更时分才回的皇后寝宫坤宁宫。倒是对他敬意又起，确实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第二天依然暴雨，柴宜哥听了司天监的预测，免了高官们三天早朝。一边让魏相编好京官巡查执勤表，巡查京郊农家、堤坝及周边山脉的灾情，李期的禁军和番兵随时待命协助工部抢险。

　　本来京城入秋突降特大暴雨已够让人烦心的，开封府御史的对开春黄河水灾的救灾稽查报告又让柴宜哥震怒。

　　朝廷特赦减免的赋税没减，还有部分赈灾款项下落不明，民怨沸腾，竟被府尹压下，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

　　若没有魏二暗桩的帮助，御史的稽查差点无功而返。

　　开封府的文官和武将虽是互不隶属关系，在这件事上明显勾连在了一起。急召魏相和我外祖父商议目前新设的官场架构及御史监管制度的漏洞在何处，如何完善。

　　外祖父一回来，和外祖母交代了几句，就去文华殿办公了，看来又是一个不眠夜。

　　三更时分，我冒雨带着宫人把准备好的夜宵送到文华殿。

　　除了我外祖父，他的办公暖阁里还有魏相。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魏相，看他老人家的神情，一副熟络的样子，应该是见我很多次了。

　　魏相揶揄道：“佩然，你家的几个姑娘都这么孝顺，前个皇后送宵夜，今个换大姑娘送，好福气啊。”

　　我外祖父回敬：“魏相，您每个儿子都是宰傅之才，大郎、二郎未及而立，已是从二品高官。咸信才廿三岁就官拜开封府尹。您这福气若是给在下，我梦里都会笑醒！”

　　魏相继续道：“除了小儿子咸信，都不省心，咸美遇事还是冲动了些，咸正呢，太狂妄不羁。我这心里很是忐忑。您的两个儿子都专心经商，不问政治，反而让人放心呢。”

　　“不问政治，现在是让人省心，我作古之后，这偌大家族没有官位傍身就风雨飘摇喽！”原来外祖父也有外祖父的烦恼呢。

　　“还有孙辈呢，您一向为人低调。若是皇后能生下嫡子，好福气在后头。”魏相不以为然，“今天，圣上把我单独留下主要是点我，要我提醒咸正，让他收敛。”

　　外祖父看了眼站在他一旁的我，使了使眼色，示意我退下。

　　我作揖，和宫人们退出暖阁，带上房门。

　　心道，看来，这皇帝确如外祖母所说，一等一的聪明，被魏二算计这一事，他是知道的。那代表，外祖父母不愿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嫁他的算计，他也知道了？

　　“……可以说岁岁年年都是坎。他硬是兄友弟恭地处理好氏族关系，不屠戮反叛的将帅士兵，拖着一堆背地里算计他、咒骂他的乱臣贼子，去实现先帝宏愿……”

　　外祖母的话言犹在耳。

　　这个柴宜哥的胸襟的确非常人可比，看来，他接受小七为后，有真情实意的部分，也有委曲求全的部分。如果小七真是他所爱，他为什么要去点魏二呢。

　　“……小时候的你是这世上唯一能让他展颜的，他继承帝位后，一有时间就会溜出来看你，你的学问、功课、琴棋书画都是他亲自教授的。

　　我一直以为你们两小无猜，终会永结同心。

　　……”

　　我前世虽还未有恋爱过，可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路？

　　人的感情哪有说放下，就放下的？唯一的真心就更难放下了。

　　放下我之后，那岂不是他连唯一真心的欢喜都失去了？

　　我的心突然痛了，人生第一次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