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srt Love》懒洋洋的狮子

4、四、

　　长崎之行后，两人的关系彻底发生了质变。

　　黑川雅治一周要游泳四次，每次游泳的日子都会来见小杨一次，有时只是来寮楼下跟她聊聊天，有时是一起吃一顿午饭。他真的很爱游泳，小时候还想过去国家队，结果初中参加比赛的时候，发现同年的小将已经堪比“怪物”，就果断放弃了去国家队的梦想，从此把游泳当成了爱好。

　　“黑川，你这家伙真的很容易放弃。”小杨很惋惜。
　　他今天游得口渴，连续喝下三杯餐厅里的凉麦茶，听她这样说，很不赞同，“会吗？其实坚持游泳和追求你，是我做过的最有毅力的事了。”

　　他最近明里暗里地暗示，都是在催促她快点接纳自己。论调情，她确实比不过他。那时的小杨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心里早就明白自己喜欢上他了，可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

　　“牛逼。”她甩给他这一句，埋头吃饭。
　　“什么？……什么意思？”他感兴趣地追问。
　　“就是好厉害的意思。”
　　“唔……牛逼，牛逼，今天又学到了新单语。”

　　夏休快结束的时候，沉迷于兼职的男闺蜜小李在店里受了欺负，找小杨出来喝酒，因此这一天小杨没有答应黑川的邀约、理所当然地以为今天也能见到小杨的黑川不免追问，“你要去哪里？”小杨说，“约了朋友去吃饭。”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回复道，“那要玩得开心点。”

　　喧闹的居酒屋，两杯朝日零度下肚，小杨听罢小李的倾诉，直言，“那就不干了，换一家！”小李啃着毛豆，颇有些无奈，“姑奶奶，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吃穿不愁的……”

　　晚上八点多，小杨乘坐巴士回寮，微醺中，她发现黑川雅治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她揉揉眼睛，觉得不大可能，要是黑川还在，那他至少已经等了三小时了。

　　“黑川？”
　　“啊，你回来了。”

　　他起身，走到小杨身边，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啊呀，喝了不少，朝日还是麒麟？”
　　“……朝日。”
　　“能一起喝酒，是很好的朋友吧？”
　　她不知怎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好像也觉得和男生单独出去喝酒并不好，要被捉奸的感觉愈发强烈，“……嗯、嗯。”
　　“看你的表情，我猜是很好的男性朋友。”
　　“……是小李。”
　　“啊，是上次陪你买衣服吃饭的人。”

　　听黑川的语气，的确没有一点阴阳怪气的意思，小杨看着他，认真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这是我自愿的，因为我想见你，晓不必道歉。只是你好像唯独对我有很强的戒心，我很伤心。”
　　“……我对你没有戒心。”

　　他盯着她，没有怒意，只用确信她可以听懂的语速罗列起她的‘罪行’，他刻意不使用复杂的语法，说的直白而缓慢，“你的朋友不放心我和你单独走在一起，就好像我是什么危险人物；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你总是很冷淡，仿佛跟我说话、走在一起，是一件奇怪的事；你明明也喜欢我，却从不肯回应我的告白；你喜欢喝酒，可单独跟我一起的时候从不会喝一口；你知道我会伤心，还是答应其他男性单独出去吃饭……这些难道不是戒备的表现吗？”

　　“我……你……我没有……”平日里，小杨的逻辑思维还不错，但恐怕是因为酒精，又或许是因为真的心虚，她百口莫辩，只恼火地回一句，“我说了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只是和被欺负的朋友一起出去吃饭而已啊！”

　　“啊原来如此。他是个没有其他朋友、也没有任何男性友人的人，所以只能找到你倾诉。和女性朋友出去吃饭，对方喝了酒，也可以放任对方一个人回家，真是好朋友啊。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杨没见过这么阴阳怪气，神色淡淡的黑川雅治。小李说过想送她回家，是她觉得让对方送回家有点暧昧，所以才拒绝了，她是为了黑川雅治拒绝的。她难受又生气，气得快要哭出来，可没有服软地去对他解释这些，“在异国他乡，本来就很难交朋友吧，和本国人一起相处有什么不对吗？！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别人！”

　　小杨的声音比往常大了一些，但这样的分贝还是让寮里阿姨从窗户处探出了脑袋，好奇地张望。

　　“自己被欺负，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向女人倾诉吗？他是一个男人吧，是男人的话就应该努力去了解这个国家的文化，然后去适应融入才对。不然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国家去留学？想要真正融入一个国家，就要适当减少和本国人的相处才对。说什么很难交朋友，他有去努力地结交过本国人以外的人吗？如果没有的话，就说很难，真是可耻。”

　　黑川雅治说这些话的时候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情感。当他发现小杨的眼睛泪汪汪，即刻恢复些温度，忙拿出随身手帕想帮她擦擦眼泪，可小杨退后一步，躲开了，倔强地瞪着他，“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刻薄傲慢？如果有天易地而处，你难道就能确定自己一定比他做得更好吗？”

　　“……拜托，别哭了，是我的错。”他几步过来，还是想替小杨擦眼泪，可小杨还是躲开。

　　最后寮里阿姨走出来，笑嘻嘻地问发生了什么。黑川明白，寮阿姨是委婉地告诉他，该离开了。他又看了眼小杨，后者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脸蛋上还挂着眼泪。他心里难受无奈，没办法，把手帕塞到小杨手里，嘱咐着，“快回去休息吧，是我的错，对不起，一定要原谅我。”

　　小杨没有理会，低着脑瓜进寮，头也没回。

　　黑川发了三条信息，一条是认错，一条是次日早上的问候，一条是次日晚上问要不要见个面。小杨都没有回复，于是黑川也不再主动发送信息。
　　他大概已经放弃了，毕竟黑川是个典型的很怕麻烦到别人的日本人，那天晚上的争执把寮阿姨都吵出来，估计也让他颜面大失，难以接受吧，这就是两国文化间的壁垒，很难逾越。小杨这样想。

　　夏天过去了，秋季开学前三天，亲友们纷纷回来了，祖国各地特产塞满了小杨的柜子。闺蜜问及黑川雅治，小杨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不讲来龙去脉，把那只洗干净的手帕叠好交给闺蜜，说开学的时候如果见到黑川，麻烦还给他。这下闺蜜坐不住了，“你们不是一起去了长崎吗？还待了那么多天，这才几个星期就这样了？你说实话，他到底干什么了？”

　　小杨摇摇头，“……就是不合适。”
　　闺蜜气的抓头，“不是，你们不是还牵手接吻了吗？”
　　对啊，稻佐山下，自动贩卖机旁边那个情不自禁的吻，是她的初吻。小杨擦擦眼睛，还是一口咬定，“……真的只是不合适。”

　　开学之后，小杨连食堂都不去了，怕碰到黑川觉得尴尬，每天可怜巴巴的，早餐在寮里解决，午餐带一个便利店的饭团或者三明治，大餐放在晚上，总之就是不去食堂。
　　开学第五天，大课，好死不死，黑川雅治和他的朋友也选了这节课，逃了这么多天的小杨一进环形教室，就看到了和朋友们坐在第四排的黑川雅治。

　　闺蜜和黑川旁边的人虽然都沉默着，但也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小杨冷淡的美人脸在此刻发挥了作用，让人看不出情绪，她目不斜视，在离黑川最远的地方落座。

　　“……你这有点刻意了啊。”闺蜜小声提醒，“有失大国风范。”
　　“……祖国妈妈不会怪我的。”小杨直勾勾地盯着黑板，“手帕带了吗。”

　　“带了，今天还？想好了？”
　　“嗯，快点还给他吧。”

　　闺蜜掏出口红，补了补色，“好，那我让黑川雅治面子丢到底。”
　　小杨有点意外，“你干嘛呀？”
　　闺蜜坏笑道，“姑奶奶我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去还给他。”
　　小杨有点急，“你别……你别现在给他，你私下还给他呀。”
　　“心疼了？我偏不。”

　　距离上课还有5分钟，大教室已经坐了不少人，小杨没拉住她，眼看着闺蜜拿着手帕，步履婀娜地来到黑川那一排。

　　“黑川桑，还给你。”

　　没等黑川雅治开口，他身边的朋友们已经露出了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好奇而八卦的笑了。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黑川雅治，人这一生能看到他狼狈几次？当然要好好珍惜，大不了晚上一起喝一杯。

　　“小杨没有其他的话要说吗？”黑川亲友A问。
　　闺蜜答，“不合适。”

　　“啊……”亲友A听后，觉得这走向和自己想的不一样，本以为只是小吵小闹。没想到是被甩了。这下黑川的朋友们收敛了些笑意。

　　闺蜜笑容不减，黑川不动如山，他接过手帕，体面微笑着说了声，“谢谢，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