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渡净帆》墨不凝

10、第 10 章

　　“那个孩子到底是谁？”顾西奶奶目光如炬，一眨不眨的盯着顾西，但凡顾西撒谎从来就没有逃脱的时候。

　　顾西有时候也挺无奈的，如果他奶奶晚生个几十年，说不准真能当个心里咨询师，犯罪心理学家什么的……知道今天如何也是瞒不过去了，坦白从宽吧！

　　临近傍晚，卫生院的输液病房内，张净帆正在无聊的看着墙上的电视。上午输液的病人都已经走了，现在病房只剩下张净帆和马达。

　　刚才护士过来测了体温，36.8，倒是不烧了，就是还有一瓶液要输，护士临走前叮嘱张净帆一定要多喝水，吃完饭后把开的药吃了。

　　张净帆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护士走后，马达在一旁撇了撇嘴，起身又给张净帆接了杯热水。

　　张净帆嫌烫，说要凉一凉。

　　“我给你接的温水，不烫！”马达给他放到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小少爷，真是事多。”

　　马达刚坐下，顾西就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食盒和罐头。

　　马达立马禁声，看了看顾西手里的东西，开口解释道：“西哥，我可没欺负他啊。”

　　顾西瞅了他一眼，走到张净帆床前，“达子，你回去吧，老胡他们在院子里烧烤呢。”

　　马达一听“烧烤”眼睛就冒光，“那行，西哥。我就先回去了啊！”

　　马达走后，张净帆从床上慢慢坐起身，看着顾西拿来的罐头抿了抿嘴。

　　顾西看他这个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么想吃烧烤？”

　　张净帆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老胡从城里面回来，带了新鲜的羊肉，说你过来了，晚上一块吃点儿。”顾西把食盒拿出来，“结果你病了，今天你就别吃了，喝粥吧。”

　　“啊？”张净帆倒也并非想吃什么烧烤，但顾西能过来给他送饭，他已经很高兴了。

　　“这个是给我的吗？”张净帆指了指桌上打开的食盒。

　　“不是。”顾西有意逗他，说道：“我给病猫买的。”

　　张净帆撅起嘴来，喃喃说道：“那不就是我嘛。”

　　桌上的食盒里面有煮的小米粥，还加了红枣，还有一盒清炒的油麦。张净帆的眼神瞟到黄桃罐头上不动了。

　　顾西看了他一眼，把米粥端过来，不容置喙说道：“先吃饭，罐头一会儿再吃。”

　　“哦。”张净帆刚准备去接勺子，顾西用勺子舀了一勺米粥伸了过来，准备喂张净帆吃饭。

　　张净帆愣住，他没想着让顾西为他吃饭。

　　“行了，右手手输着液，别一会儿碰跑了针。”

　　张净帆迟疑了一下，嘀咕说道：“我左手也能用。”说完还是就着顾西递来的勺子喝了一口小米粥。

　　米粥熬的很好喝，不稀也不浓稠，入口即化，还有大枣的香甜味儿，一吃就知道这是在灶上煮了很久……张净帆很久没有喝过家里煮的粥，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喝着喝着眼泪一颗颗掉进了碗里。

　　顾西见状，把碗放下拿来一张纸巾，递给张净帆。

　　张净帆擦了擦眼泪，可眼泪就像是河水决堤了一样，止不住往外流，越擦越多。他也不想哭，更不想当着顾西的面哭，可能是生病的缘故让他现在格外的脆弱；也可能是那碗小米粥，让张净帆在失去双亲之后几个月冰冷的日子中，突然重见温情。

　　“对不起，我没想哭的。”张净帆红肿着眼睛，嗓子哑着说道：“我就是……就是……”

　　顾西看着张净帆没有说话，将他搂过来拍着他的后背。

　　张净帆压抑不住泪水，顺着顾西的脖子流进衣内。小孩儿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没有再像昨晚一样撕心裂肺的哭喊。在这两个月内，张净帆像是要将这一辈子的眼泪流光，母亲和继父离世的打击远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加严重，他直到今日都没有真正走出来，每晚的梦魇就能将他吞噬殆尽，他没有宣泄的途径，只能是被现实一步步推着向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顾西的怀抱很温暖，掌心很厚实，轻轻的一下一下拍着张净帆单薄的后背。顾西感受到怀里的小孩痛苦的抽泣，就如同抱住当年那个夜晚在门口哭泣的自己。

　　张净帆渐渐止住了哭泣，趴在顾西的肩头没有动弹。

　　顾西把他扶起，张净帆垂着眼睛，不好意思看顾西。

　　顾西拿了两张纸巾，给张净帆擦擦眼泪，张净帆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哥。”声音更哑了。

　　“嗯？”顾问笑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张净帆想说自己不应该哭，不应该闹，不应该生病浪费顾西的时间，可是都发生过的事情，再怎么道歉也于事无补。

　　顾西看着病恹恹的张净帆，虽然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但也能猜个大概。小孩哭过之后不好意思，也怕惹人烦。

　　顾西把杯子拿过来，里面的水已经不热了，起身去倒掉一半，又兑了一半热水，走到张净帆身边：“喝吧，这个不烫。”

　　张净帆端起来，一口气全喝了。

　　因为别人对自己的一点儿好，让这个小孩将全部的委屈全都哭了出来。

　　“下次我真应该那拿个盆，得把这些金豆接起来。”顾西肩膀湿了一片，把张净帆手里的空杯子拿走。

　　张净帆依旧不好意思，没有说话。

　　顾西端起粥，已经有些凉了，“我去在热热吧，走廊有热饭的微波炉。”

　　张净帆拽住顾西，“不用了，我吃饱了，吃不下了。”

　　顾西看着张净帆这红彤彤的眼睛，想了想，说道：“也行，吃不下就不吃了，还吃罐头吗？”

　　张净帆摇摇头，说道：“现在吃不下了。”

　　“那行，给你留着，想吃的时候再吃吧。”顾西把食盒收拾好。

　　“哥，那个……”张净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想…上厕所。”

　　“嗯，行。”顾西把东西都装好后，给张净帆穿好鞋，拿上他的输液瓶，带他去厕所。

　　张净帆发烧后，浑身轻飘飘的，腿没劲，还的让顾西搀扶着。

　　“脱裤子，尿吧！”厕所小便池旁边，顾西看着张净帆在那不好意思，犹犹豫豫半天不动弹，心里不免的想笑。

　　“你看着我，我尿不出来。”张净帆红通的脸，吭吭唧唧的说道。

　　“哎呦，又不好意思了？”顾西调侃道：“行！行，我扭过去，你尿吧。”说完，顾西真的背过身去。

　　张净帆这才顺畅的把问题解决。

　　上完厕所回病房的路上，顾西开口说道：“一会输完液，我带你回家，医生说没什么事不用非得住院，明天输液再来也成。”

　　“那多麻烦啊，这样你明天还的来送我。”张净帆想了想，虽然他也不想住院，但是实在是不想麻烦顾西，“我自己在这里也行，哥，你不用晚上陪着我。”

　　顾西看了一眼张净帆，见他说的是真心话，笑了一下，问道：“你敢一个人住在医院里面？”

　　张净帆脸色一下子黑了，做了一下心里建设说道：“我可以的。”

　　“行了，别逞强了。”顾西举着输液瓶，另一只手扶着张净帆把他带回病房。

　　“喂。你们到了。”病房内张净帆最后一瓶液已经输完，顾西接到一个电话。

　　“好了，你们不用上来了，我们这边好了，马上就下去。”

　　“他，没事了…嗯，行。”

　　顾西把电话挂了，那边张净帆已经穿鞋，换好衣服。

　　“大强和小强过来了，给我送车。”顾西说道。

　　“他们过来了？在楼下？”张净帆有点惊呀。

　　“嗯。”顾西把东西拿全说道：“他们听说你病了，上午就想来看你，但修理厂今天忙，上午就没有过来。”

　　顾西一手拎上东西，一手搭在张净帆的肩上，带着张净帆离开病房。

　　“正好他们吃完饭了，过来把我的车送过来。”顾西跟张净帆解释。

　　一出诊所，院外站着俩人，正是大强和小强。

　　大强和小强一看见顾西带着张净帆走出来，立马上前来。

　　“哎呀，帆帆啊，你怎么样了？好点儿了吗？”小强开口问道。

　　“就是，今天一早听说你病了，发烧都到卫生院来输液，把我们吓了一跳。”大强也赶忙说道。

　　张净帆心里暖烘烘的，他没有想到，大家对他这个原本不速之客都很关心。大家不仅是接受了他，也都很关心他。

　　“我好多了，谢谢你们。”张净帆哑着声音说道。

　　“哎呀，嗓子这么哑啊。”小强在旁边说道，“净帆，你得多喝水，不然你那好听的嗓音可就回不来了。”

　　“行了，他知道了，你俩回去吧，我开车回家。”一旁的顾西催促道。

　　“哦哦，行，西哥。明天你先送净帆过来，然后再去店？”大强问道。

　　“嗯。你俩回去慢点开。”

　　“好嘞。”大强骑上摩托，小强在后面坐好，带上头盔。“净帆记得多喝热水啊。”

　　“好，我记得呢。”张净帆在一旁说道。

　　“走吧，上车。”顾西说完走到一旁的汽车，打开后座的车门，把东西放好。

　　这辆车是昨天马达开着送他们来卫生所的那辆车。

　　张净帆坐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突然间看到他的背包也在后座上，开口问道：“哥，我的包也在车上啊？”

　　“嗯，让小强给你拿过来的。”顾西上车后，发动汽车，缓缓开出卫生所。

　　张净帆此刻才后知后觉，突然问道：“哥，那我们现在是去哪？”

　　顾西看了张净帆一眼，眼角带着笑，开口回到道：“回家。”沉吟片刻说道：“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