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他》不是圆

2、第 2 章

　　从顾渝休息室出来，每人手中都拿着一张顾影帝的签名照，仿佛他的签名照是什么小商品批发市场的便宜货，十元三件那种。

　　方叙依旧跟在队伍的最后，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签名照，照片里的顾渝穿着棉料的杏色连帽衫，浅色牛仔裤，有几缕不听话的刘海盖住了他好看的眼睛，坐在草坪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望向镜头，就好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是五年前那部电影的剧照。

　　也是他最喜欢的剧照，那样的状态和他初见顾渝时一样。

　　方叙捏着照片的一角，不敢太过用力，以免把相片捏皱。

　　也不知道他拿到这张签名照是偶然还是顾渝刻意为之。

　　方叙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可笑。

　　这照片是他助理递给自己的，怎么可能是顾渝的意思，大家随机拿到的而已。

　　只是顾渝出现在《舞动年华》后台却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他从裤兜拿出手机，在手机相册中点开名为合同的相簿，努力在小小的字体中寻找是否有违约相关的条约。

　　还没等他找到，就感觉有个人走到了他的身侧。

　　方叙侧头看了眼，是刚才一起行动的舞者。他当了几年老师，可以利用技巧很快地将人脸特征和人名记住。

　　“你是夏清？”方叙话中带着疑问，心中却十分肯定。

　　夏清露齿一笑：“对，方叙，你好。”

　　方叙也点了点头说了声：“你好。”

　　两人并肩往回头，沉默片刻，夏清先开口了。

　　她小心翼翼道：“方叙，你也是顾渝的粉丝吧。”

　　方叙顿了下，下意识想摇头，可想起自己方才在顾渝休息室的蠢样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否认是否有说服力。

　　“不算是。”方叙说，“看过他的电影而已。”

　　正巧，他久久未触碰而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因为一条信息而再次亮了起来。

　　和方叙左手相似的照片出现在了屏幕上。

　　方叙快速摁下锁屏键，可惜还是被夏清看到了。

　　“顾渝很多男粉丝的，你不用感觉难为情。”

　　“那你也会选择顾渝队吗？我肯定会努力让顾渝选我的，那到时候我们就是一组咯。”

　　方叙脑海里一直想着夏清刚才的话，他刚回休息室就偷偷把手机壁纸换掉了。

　　现在不断地暗灭屏幕又点亮手机，屏幕上随机出现的风景照让他对自己的手机都产生了陌生的错觉。

　　现代舞的舞者已经先去舞台彩排，一会才轮到他，他和章云瑶打了声招呼走出休息室去了厕所。

　　他碰到顾渝的冲击力太大，急需找个人排解一下。

　　苏黎很快就接了电话。

　　方叙的声音有些沉闷：“学姐，你知道顾渝来参加节目了吗？”

　　他并不知道苏黎和顾渝是否还有联系，可他相信苏黎不会轻易出卖他。

　　“啊？”苏黎的声音也显得十分惊讶。

　　俩人隔着电话沉默片刻，就传来了苏黎小心翼翼的声音：“顾渝不是除了电影和广告，不会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吗？”

　　方叙闷闷地：“嗯”了一声，又道：“我在后台碰到他了。”

　　“你吓到了吧？”苏黎有些担忧：“那你节目录制怎么办？还要继续吗，签了合同的吧？有没有违约金的条款？”

　　“继续录制。”方叙叹了口气，“我没翻到违约金的限制。”

　　节目过几天要开始录制了，他突然跑了会给很多工作人员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好，你先好好彩排，等结束我去接你。”

　　方叙应了一声“好”，心里已经在盘算等淘汰赛开始就可以想办法离开了。

　　至于刚才回休息室时说的选队伍。

　　他肯定不能选顾渝！

　　秦玉老师算是相对来说比较熟悉的人，选秦玉是最好的选择。

　　方叙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路过茶水间时，刚想进去倒一杯咖啡醒醒神，却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脚步在门外停下。

　　“我肯定不会选顾渝，奚绫是舞台出身。或者选秦玉老师，她现在在舞蹈学院只带研究生，得到她的青睐，说不定会被举荐进剧团。”

　　“可是顾渝好帅！”

　　“单看脸有什么用？你说他怎么来舞蹈综艺？不会是来挑演员的吧？你想演戏？”

　　“跟着顾渝演戏有什么不可以？”

　　“你想得还挺美，我就不看好他，一个和舞蹈完全无关的演员，你想选他？”

　　“我就是想想，我还是想选秦玉老师。”

　　“你没看到秦玉老师刚才看到那人高兴的表情，呵，也不知道是不是靠着这层关系进的选拔。”

　　方叙偷偷瞄了一眼里面，把两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是另外两位入选古典舞的女舞者。

　　他紧抿着唇，抬脚回了休息室。

　　就算另外两个人都不选顾渝又怎么样，节目规则摆在这儿，她们选到哪位都是都必须得接受吧。

　　方叙撇了撇嘴，刚才另一位女舞者对顾渝的嘲讽依旧无法释怀。

　　*

　　“方老师，按照台本你是第二个上场。”

　　方叙跟在章云瑶身后来到了演播厅。

　　和平时的舞台效果不一样，演播厅所有的日光灯都开着，把封闭的场景照得如同白昼一样敞亮。

　　舞台是方形的，四周围绕着观众席，通往舞台的只有一条两米不到的通道，通道另一边放置着几张单人沙发。

　　“那边是导师的位置。”章云瑶在他身边为他解答。

　　“录制开始，我们从这边的小楼梯上场。”章云瑶领着他走上舞台。

　　舞台并不小，地面四周还环绕着一圈灯。

　　“舞台下面也安装了灯光，还有头顶。”

　　方叙顺着章云瑶的视线一一看过。

　　“音乐开始方老师就可以开始跳了，灯光会记录你每次的大概位置，为你设计灯光效果。”

　　章云瑶说完就走下了舞台。

　　没几秒，音乐就开始了。

　　是方叙提前交给节目组的曲子。

　　前奏已经开始，方叙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的观众席，又不知道音乐老师在哪个方向，只能做着停止的动作，转了一圈。

　　章云瑶绕道舞台前方，努力抬头问：“方老师，怎么了？”

　　音乐声已经停了。

　　方叙有些难为情地蹲下拉近和章云瑶说话的距离，舞台剧通常只有一个方向是面对观众席的，这儿却有三面半。

　　“哪一边是正面？”

　　章云瑶连声抱歉，说自己没有交代清楚。

　　方叙又问了几个比较常识的问题，章云瑶才给音乐老师打手势。

　　音乐声再次响起。

　　古筝的声音中不断穿插入笛子的声音。

　　是一首比较欢快的音乐。

　　方叙拿着纸卷成的圆柱体充当笛子道具，在舞台上开始了表演。

　　《见青山》是这支舞的名字，讲述一位热爱自由的少年郎爬山寻找传说的世外桃林，却意外在山上看见飞鸟，看见鱼群，同这些和他一样热爱自由的生物一起畅游山林间，最后畅快地倒在草地上，得到释放的心灵不再纠结寻找桃源。

　　笛子声渐渐远离，方叙躺在地上做出大笑的表情。

　　等音乐声完全结束，方叙盘腿坐起，随即利用腰部力量站了起来。

　　尽管录制厅的冷气开得很低，方叙额间也冒了少许的汗珠。

　　他走到舞台一边的角落，脱下板鞋，穿着白色船袜的脚再次踏上舞台中央。

　　“穿着鞋子摩擦力太大了。”方叙蹲下拿起纸筒，“趁她们还没来，我可以再来一次吗？”

　　章云瑶：“今天给方老师预留的彩排时间是20分钟。”

　　方叙点了点头：“那我再试一下。”

　　音乐声再次响起。

　　方叙从舞台中央跑向一边，做好过渡动作，正准备衔接一个侧空翻，左脚刚抬起来，却不料右脚一划。

　　“方老师！”

　　“方叙！”

　　方叙没有被突然发生的意外吓到，快速伸出手臂做身体下坠的缓冲，本来的侧空翻被他变成了鱼跃而下的动作。

　　音乐老师看到舞台上的突发事故，赶紧暂停了音乐。

　　章云瑶绕道台阶处，想要上台看看方叙的状况，被不料离台阶更近的后台入口处的一伙人抢了先。

　　顾渝身后跟着他助理和一个工作人员，快步走到方叙面前。

　　方叙已经从趴窝姿势中坐起来了。

　　顾渝铁青着脸在方叙面前单膝跪下：“有没有受伤？”

　　方叙微微抬眸，看向他摇了摇头，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别说彩排，其实正式演出也可能发生一些小事故。

　　对于跳了十六年舞蹈的方叙来说，是很稀疏平常的小事。

　　可听到顾渝关心的话，让他有些恍惚。

　　顾渝显然不太信任方叙，本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活动了一下：“手腕疼不疼？”

　　方叙盯着顾渝的手臂，不敢和他对视，听到顾渝的问话，只摇了摇头。

　　顾渝的手掌很烫，比刚跳过舞的方叙还热，他衬衫的袖子随意地挽到了手肘处，露出了整个手臂。

　　他晒黑了不少，方叙默默想。

　　随着顾渝查看他另一只手腕的动作，他垂着的眸子注意到了顾渝小臂外侧。

　　一条斜在整个小臂外侧的疤。

　　看不出是什么时候的伤，疤痕凸起的位置泛白和整个小臂的肤色形成了显明的对比。

　　方叙皱起眉，有片刻的失神：“你的手臂......”

　　还没问出口，就被章云瑶打断了。

　　“方老师，你没事吧！”章云瑶声音有些颤抖，“你可千万别受伤，要不要我叫个医生来看看。”

　　章云瑶凑到方叙跟前时，顾渝已经收回手，默不作声地站远了几步。

　　虽然依旧沉着脸，可眼中慌乱的情绪已然恢复平静。

　　方叙还沉浸在顾渝手臂上的疤上。

　　这条疤太长，这疤明明五年前没有的。

　　四周还有缝针留下的细小疤痕。

　　他是怎么受伤的，受伤时是否很痛？

　　方叙抬着头越过章云瑶努力看向顾渝，想要问个清楚。

　　可顾渝已经戴回墨镜，也不再朝向他。

　　“在玻璃地面上敢穿着棉袜做空翻，方老师也确实艺高人胆大。”顾渝无视了方叙的询问，说出的话让方叙听不出是嘲笑还是不屑。

　　方叙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搭在脚上的手背：“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我没事，可以继续彩排。”

　　章云瑶有些犹豫：“可这地面......方老师，你怎么没穿舞鞋？”

　　“我不知道着地面是玻璃，平时练习有时候就只穿袜子的。”

　　顾渝已经走下舞台，带着他的小助理，跟着工作人员去导师席位熟悉流程去了。

　　方叙起身走到自己放鞋子的角落，抬脚把袜子脱了，整齐地摆放在鞋面上。

　　他背对着众人，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整理情绪。

　　舞蹈是欢快的，不该被他的坏情绪打扰。

　　没几秒，方叙就转过身，大步走回舞台中中央。

　　“我可以光脚跳。”

　　章云瑶本来想说，光脚摩擦力更大。

　　看见方叙垫脚原地转圈的动作却不带一点卡顿，在心中给她带的嘉宾鼓起了掌。

　　*

　　第一期导师的流程其实很简单，和观众自我介绍完，安安静静待在导师席位看表演，再选择舞者加入自己的队伍就可以了。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看向顾渝。

　　流程已经走完，可顾影帝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导师席位设置地比舞台还要高一些，又正对着舞台正中间，和最佳观影位置没有不同。

　　顾渝依旧带着墨镜，坐在正中间的席位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望向舞台。

　　欢快的笛子加入古筝的合奏。

　　舞台上的少年貌似是碰到了鱼群，侧躺在地上，曲着一只手托着脑袋，另一只手伸入水中和鱼群嬉戏，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无忧自在。

　　就好像刚才的小插曲不是在他身上发生一样。

　　录制厅的灯很亮，亮到方叙抬起一只脚就能让在不远外的顾渝清晰地看到他脚底板前脚掌的茧。

　　方叙的脚不算好看，人很瘦，脚背上的凸起的青筋十分明显。

　　从小练习舞蹈的的缘故，大拇指也有些外翻。

　　在这些对比下，布满脚底板的茧都是写小问题，毕竟是平常看不见的地方。

　　可顾渝依旧是看不习惯，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

　　“结束了吗？”顾渝问。

　　音乐声已经渐渐变小。

　　“啊？”工作人员不知道他问的彩排流程还是方叙的舞蹈。

　　助理跟了顾渝近三年，看到他紧抿着的唇，就知道眼前这尊大佛心情不大美丽，只能在他再次开口前，先帮他说了：“彩排结束了吗？”

　　工作人员回过神，忙如捣蒜般点头道：“好了好了。”

　　听完，顾渝放下交叉在胸前的手，墨镜后的眼睛毫不掩饰地落在舞台上沉浸表演的人。

　　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录制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