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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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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臻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没有那么的无药可救,至少每次他遭遇巨大不幸后都会得到一点幸运女神的怜悯。比如这次,易臻拿着短信自我安慰,虽然失去了偶像这个工作,但得到了便利店收银员这个工作。
找工作这件事是荀未建议的,同时也得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崔展愔的赞同,出于对易臻无所事事便会胡思乱想的现状的担忧。易臻犹豫不决,说自己再想想。当时两人刚好路过一家便利店,荀未指着店门口贴的招聘单:“你每一条都符合,试试吧。”推着易臻就往里进。
一场结结巴巴的面试下来,易臻看着老板若有所思的脸,心里的恐慌一浪比一浪高,但还是尽力维持脸上的笑。道谢完,出了门,往前走了没几步,荀未在边上还没开口,易臻突然原地蹲下,把脸埋进胳膊与腿围成的空间里。露在外面的耳朵脖子红成一片。
荀未莞尔。他悄咪咪溜回便利店,买了瓶冰镇饮料,拿过来直接往易臻脖子上怼。易臻一激灵,连滚带爬地躲开,捂着脖子用委屈的眼神嗔怪荀未。
荀未过去拍拍易臻的肩,安慰道:“没事。其实表现还可以,没有那么尴尬。选不上以后再试试别的嘛!”他把冰镇饮料扔进易臻怀里,手勾过易臻的肩,“走啦,回去啦!我还要回去继续写我的歌呢!”
荀未计划着参加网络上一个原创歌手大赛,自从搬了家便开始忙着写歌。
“不参加比赛,别人怎么看到我啊?看到了,才有人愿意签我给我发歌啊!”易臻某次夜起被阳台上喝酒的荀未吓了一大跳。荀未说自己刚刚废了全部的稿子,又要从头再来。他一会儿冲月亮大呼小叫,一会儿对着阳台角落里、那棵崔展愔送的发财树喃喃低语。易臻送他回房时荀未还勾着他、在他耳边小声说林筱坏话,并且一直强调自己只是“微醺”。
第二天,荀未捂着脸送掉了除啤酒以外的所有酒,还冲接到邻里投诉、专门过来八卦的房东发誓自己只是想靠酒精得点灵感,“绝对不是受了情伤”。
荀未的痛苦一直在持续。灵感本来就是一个玄乎的东西,主打一个“可遇不可求”。有时候灵感来了进度可一日千里;灵感不来便停滞不前,不时还倒退几步,甚至归零。运气好,荀未会变得暴躁但兴奋,夜以继日、茶饭不思地工作,受不得一丝打扰;运气不好,荀未就抓心挠肝地难受,只能将注意力放在扫地、擦窗、做饭、浇花等一系列摸鱼事件上——但他和颜悦色。
相比之下,易臻做着便利店的工作,情绪稳定了不少。他每天数着各式各样的货物,送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难得的踏实。即使偶尔遇到奇怪的顾客,但从来没有遇到过事端。一个多月过去,在口罩和老板的帮助下,他与客人交流终于完成了从哆哆嗦嗦到镇定自若的转变。易臻甚至对“感觉自己能够胜任收银员”这件事有点的小骄傲。
某天,荀未实在受不了自己坐的那把椅子,突发奇想要带易臻游他的母校,A大:“刚好最近回暖开花了,带你去看花。”
说走就走,荀未立刻联系了个相熟的学弟,约好在学校大门外见面:“找个人带我们进去,顺便请你尝尝我们的食堂。”
结果他们在车站便遇到了那个学弟:“嗨啊,荀学长,好久不见!”
荀未笑着勾过对方的脖子:“好久不见啊小苏!专门过来接我的?”
苏朗拍掉荀未的手臂,装出嫌弃的样子:“那不能啊!我刚好从外面回来而已。”
“明明在这儿等了很久了。”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与荀未握了握,“学长,好久不见。”
“桉哥,还是那么稳重。你也来了啊。”荀未一把将易臻扯到自己面前,介绍道,“易臻,我弟弟,带他过来玩;这个矮的是苏朗,旁边是他舍友,穆芮桉。”
“什么叫矮的是我啊!”
易臻僵硬地晃晃手,小声说了句“你们好”后缩回了旁边尴尬,把战场留给二人。他打招呼时全程不敢抬头看,现在退到旁边倒是有了观察的胆子。
苏朗正在和荀未拌嘴,两个人都在努力用鼻孔看对方,嘴里还在不断往外抛彼此的黑历史。事实上,苏朗的确比他舍友要矮一些,其实与荀未身高差不多。
易臻无奈,轻声叹了口气。他把目光转向一边,发现了一双灰色的眼睛。“欸?”他喃喃地惊叹,觉得这双眼睛实在独特,简直新奇得移不开目光;下一秒,表情就僵住了——瞳孔转过来了,开始对着他了。易臻紧张的抿住嘴唇,见对方不在意地露了个善意的笑,却还是羞恼地低下头,失了再抬头的勇气,一直对着脚尖发呆。
玩闹结束,一行人往学校那边走。穆芮桉在前面带路,易臻低着脑袋跟在后面。荀未被苏朗扯了一下,两人并排走在最后。
“小易?”苏朗侧头问荀未,两人聊天曾经提及过他,“他看起来好小,还有种涉世未深的懵懂。高中生?不会是初中吧。”
“他的确比你们要小,应该小一岁的样子。”荀未叹气,挥挥手不愿再多说,“桉哥怎么跟着你来了?”
“一口一个桉哥,学的我?你明明比他大。”苏朗翻了个白眼,扫了眼前面,叹气道,“是我拉他来的,出来散散心。他最近,唉……”
“主要是他看起来太稳重了,眼睛一扫过来我就想喊哥。”荀未看着最前面那个高大的背影,和后面那个瑟缩的身影,惆怅道,“我们俩真的好像两个操心的男妈妈,带着不省心的儿子出来玩。”
易臻进门时握着穆芮桉递过来的卡,心里一阵忐忑,生怕被警卫发觉赶出去。穆芮桉都看出了他的紧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好在一切顺利。
进去后,穆芮桉收到消息,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离开了。苏朗追上去问了几句。易臻远远地看着,感觉苏朗心情很差,应该是有点不满,即便他转过身来时脸上带着笑。
“我们去逛那个两边种满花的大道吧,刚好最近开花了,好像还挺多人过来看的。”苏朗过来顺手搂过易臻,“刚好荀未他们以前上课的楼也在那附近。我给你讲讲他以前跑错教室的事。”
荀未给了苏朗一胳膊肘:“你尽逮住我的短揭啊!你怎么知道的?还不是我讲给你听的。”
“那你自己讲。”
“我为什么要跟小易讲这些,讲点别的正面例子不好吗?”
易臻夹在中间,被逗得“呵呵”笑。走出去几步后,他小幅度地侧头往后扫了一眼,什么都没看见。
晚饭时,苏朗掏出自己的卡,大手一挥,表示小易随便花。荀未先一步去拿,却被他躲开,非要荀未立字据,发誓以后请回来才肯给。
易臻咬着勺子看他们闹腾,忍俊不禁。不得不说,一路上吵吵闹闹的,的确让氛围很热闹、很快乐。但他心底却有一股失落感,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明显。易臻告诫自己不应该辜负他们的好意消沉下去,可慢慢地,笑意中开始混杂别的东西,持续笑容变得越发勉强。
临别前,苏朗与易臻加了好友:“有空再来找我玩啊!不带荀未。”
两人因为这句话吵吵到上车。
自那以后,连着好几天,荀未都闭门不出。
易臻不敢打扰他,又生怕他饿死。好在,他每天早上起来检查,发现带回来的宵夜都被解决了。
几天后,易臻正坐在便利店收银台后发呆,忽然头顶传来了打招呼的声音:“嘶……易臻?”
易臻抬头,惊讶,一下子弹起来。灰眼睛!不。桉哥?不不不。他支支吾吾半天,挤出来一句:“……你好。”这时,他发现了对方颧骨上的淤青,“你怎么了?啊不,”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涉及别人的隐私,易臻一时有些手忙脚乱,“那个……您要点什么?”
“冰水就可以。”穆芮桉往冰柜的方向走。“或者别的冰的什么。”
易臻慌慌张张要去帮忙拿,还没爬出收银台,对方已经拿过来了放在了台面上:“……额,对,我们还有冰袋在冰柜里面。”他一边扫码一边懊恼地小声补充,扫完立马递过去,“你先敷上吧。”
“哦,谢谢。”穆芮桉一只手把冰袋按在脸上,一只手摸索口袋。
这时门口进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人。
“苏朗……哥?”易臻挣扎着,最后还是加了个微弱的“哥”。
苏朗走过来,气息还有点不稳:“欸,小易?你好。”他冲敷脸敷得呲牙咧嘴的穆芮桉说,“我来结账吧,你还要不要买点别的什么,算,赔礼吧。”
穆芮桉不轻不重地刺了他一句:“赔礼也不该你来。”但没拒绝,逛到货架那边去了。
苏朗苦笑了下,冲易臻道歉:“抱歉,小易,等他看看。”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易臻,“你在这边打工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最近来的?”
“啊……也算有段时间了吧,可能错开了,没遇到。”
“看着不错。”苏朗笑眯眯地鼓励他。
易臻再三犹豫,小声问:“那个……发生……”苏朗听不清,刚要凑近,注意力又被别的引走,没给易臻说完的机会:“桉哥,你拿的东西呢?”
“算了,你请吃饭吧。”穆芮桉叹了口气,换了只手把冰袋按在脸上。这冰袋太凉了,他有点无可奈何。
“要不拿个毛巾包住吧。”角落里飘来声音微弱的建议。
“那我们就走了,小易,下次见。”
易臻挥手,最后手无力地垂下。他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犹豫再三,没有掏出手机,只是叹了口气,趴到柜台上,把头深深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