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池》蓝绿尾

8、炖排骨汤

　　池也高高兴兴提着新鞋从菜场出来，看池礼的眼神简直像看神仙，“爸爸，你太厉害了。”

　　离开鞋店，池礼又买了二斤排骨，还买了几根玉米山药准备炖汤，光是买菜的时候，这话他已经听池也说了无数遍了，“把嘴闭上。”

　　池也看看他，回应“哦”的声调都是高扬的。

　　两人坐了同一班公交回家，池礼注意到，他家对面的那排车库，最靠里一间的卷闸门半开着。

　　池礼没过去，回家先把排骨清洗好炖上，又用高压锅和了些面粉做面包。

　　小孩叽叽喳喳的在旁边闹，池礼嫌他吵，把人赶回房间里，等到排骨汤和面包都弄好，池礼回房叫人，才发现池也摊着他的小说在看的入迷，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没个电视玩具，也没人说话，小孩难免无聊。池礼敲敲门板：“出来吃面包。”

　　“面包，面包，好吃的面包！一定超好吃，比外面买的还好吃！”

　　池也瞬间兴奋起来，兴致勃勃地跟在池礼屁股后头，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袖：“爸爸，我想起来了，你做的冰淇淋跟肯德基的土豆泥是一个味道。”

　　池礼有些惊讶：“这都被你尝出来了。”

　　“嗯，妈妈以前经常带我去吃。”池也快速点头，又忽然伤感起来，两颗黑玻璃珠似的大眼睛都不反光了。

　　池礼一直觉得小孩家境不错，现在看来确实如此。池礼一巴掌散了小孩的伤感。

　　池也不明所以的挠头：“爸爸，你干嘛打我？”

　　池礼：“再不过去面包要糊了。”

　　池也“嗷”了一声，迫不及待奔向厨房，他还从没有吃过用高压锅做的面包！

　　“好吃好吃，好好吃！”外面焦焦脆脆，里面香香软软，跟池也以前吃过的面包都不一样，比那些都好吃。

　　池礼拿出保温桶装满排骨汤，又找了个保鲜袋装面包，叫小孩去换鞋。

　　池也穿着池礼的大拖鞋，走了一嗒一嗒的，换好了鞋子才想起来问：“爸爸，我们去哪里，不吃饭吗？”

　　“回来再吃。”

　　池礼提着保温桶和面包袋，领着池也到了对门最内侧的那间车库。

　　车库确实是汽车车库，但里面住的是人，不是车。

　　本地多有这种情况，空间宽敞的车库被户主装修成了类似一居室的小房间，往内部加装一体式卫生间，再通上水电就能出租给人住。这种车库价格划算，相比较与人合租也更有隐私空间。

　　半开的卷闸门此时已经全开了，门外摆了张小凳子，一个女孩坐在凳子上看书。

　　她抬头看到池礼，立刻回头朝屋里喊：“妈妈，小池哥哥来了。”

　　“哎。”屋里的女人在做饭，听到声音立马关了火，洗了手出来。她的身形很清瘦，长头发，看起来三十多岁，笑起来温温柔柔的，非常和善。

　　“小池哥哥好。”于佳桐今年12岁，上初一，模样像妈妈，笑起来温柔又甜美。

　　池礼把面包袋子递给她，保温桶拿给了于聆凤：“小桐，聆凤姨，我炖了排骨汤，拿给你们尝尝。”

　　池也身上的衣服穿了这些天都快馊了，池礼昨天在于聆凤上班之前找到她，问她找了一身于佳桐从前的衣服，也就是那条花裙子，拿给池也穿。

　　“小池，你太客气了。”于聆凤笑着接过保温桶，边说话边向屋里走：“其他衣服我也都收拾好了，都是小桐以前的旧衣服，我都洗的干干净净的，一直舍不得扔，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说话间，于聆凤放下保温桶，拎起了整理打包好的衣裳出来：“我尽量挑了些小男孩能穿的，你回去捡他喜欢的要，不要的就扔了吧。”

　　“小也，过来，给阿姨看看。”于聆凤看着漂亮可爱的池也心里说不出的发酸，洗了水果让自家女儿带他玩。

　　于佳桐无脑崇拜池礼，觉得他捡的孩子也可爱，拿起书桌上的摆件逗他玩，池礼和于聆凤站在屋外盯着他们看。

　　“别太担心了，日子总能过下去的。”于聆凤独自带着女儿生活多年，也看开了很多，从前那些似乎天塌了的大事，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嗯，我知道的。姨，我带小崽先回去了，今晚还有夜班。”池礼一喊，池也立马就出来了跟着他走。

　　“姐姐再见，阿姨再见。”

　　两人离开，于聆凤望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发呆，胸口发堵。她离婚以后就搬到了这里，自打池礼被吴老头捡回来，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多年邻居，她再知道池礼的情况不过，自然也知道他的难处。

　　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带着孩子难，这么个小孩儿带着比他更小的小孩儿又能容易到哪里去呢？

　　池礼从来都是个懂事的孩子，受到的每一点恩惠都知道感恩，哪怕只是她随手给出去的一块糖，女儿吃剩的零嘴儿。

　　他长大些就很少过来了，每回来也只站在门口不往屋里进，不就是怕别人说她闲话。

　　于聆凤鼻头发酸，抬眼望天，晴光正照着车库门口的一丛大波斯菊，一腔柔软泛滥。

　　女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情绪，“妈妈，小池哥哥真的要给小也当爸爸吗？”

　　这个问题，于聆凤也不知道答案。她没回话，于佳桐倒是先开口了：“那我给他当妈妈。”

　　于佳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她班里的女同学都喜欢韩国明星，不过她敲那些明星都不如她小池哥哥。

　　“小池哥哥温柔帅气，还特别酷，比我们班上的那些男生，尤其是我同桌强多了，做饭还特别好吃，安全感——啊！”

　　于佳桐忽然被妈妈拍了脑壳，皱眉看她。

　　“瞎说什么呢你，小小年纪不知羞，给你小池哥哥听见下次再也不敢来了。”于聆凤被女儿吓了一跳，难得加重声音训斥：“让你少看点偶像剧你不听，快开学了，你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很快了，还有最后几页而已。”于佳桐吐着舌头往屋里跑，很快把这茬抛诸脑后。

　　快开学了，她的作业，她根本才只写了几页啊！

　　卧室。

　　池礼睡醒了，但闹钟没响，他也没睁眼。

　　快开学了，他去上学了，池也要怎么办呢？

　　他的身份不明不白，家住哪里，父母是谁，以前在哪个学校读书池礼一概不知，又要怎么送他去上学呢？

　　现实里总有比想象中更多的，想的到或者想不到的麻烦。

　　他要怎么办呢？

　　眉头不自觉地蹙紧，池礼心头压抑，伸手想捏了捏小孩的脸，没摸到人。他烦闷地卷起身边的被子，还是没摸到人。

　　去哪了？池礼这么想着，屋外传来了急切的喊声。

　　“爸爸，爸爸！”池也哒哒哒的跑进卧室，脚上的拖鞋都跑掉了，他顾不上脚丫子，用沾着黑灰的手去抓池礼，“爸爸，着火了！”

　　池礼倏然睁开眼，鞋也顾不上传，拔腿往外跑。出了卧室，就能看到厨房有火光，池礼看了眼着火的锅，关火的同时快速抓起一旁的锅盖把锅盖上。

　　火势略消，池礼才有空看厨房的情况，水龙头哗啦啦流着水，满地的水，烧了一半的毛巾挂在洗手池上。池礼赶紧用那半截儿毛巾湿水，把向外蔓延的火苗扑灭。

　　最后一点火光熄灭，池礼看着乱作一团的厨房喘粗气，他回头看，小孩站在厨房外面不敢吭声，沾着黑灰的脸被眼泪洗出两道白痕，看起来可怜极了：“爸爸。”

　　池礼忽地怒从心起，抓起池也，对着他的屁股狠狠抽巴掌，一边抽一边骂：“你干什么呢，有病啊，闲的没事玩什么火，好玩吗，都快把家烧着了！”

　　池也疼的哇哇大哭，抱着池礼的胳膊把脸往他胸口蹭：“不是的，不玩火，爸爸，我没玩火。”

　　“没玩火你干什么呢？！”池礼被蹭了一身灰，伸手帮小孩擦脸。

　　手指涂抹之后，池也脸上的黑灰都糊成了一团，简直像从煤堆里挖出来的，就剩两颗眼珠子还布灵布灵往外掉小珍珠。

　　池礼被他气笑了，也不打小孩了，自己洗干净手脱了上衣回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池也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抬头偷看，确定池礼不想打他了以后才慢吞吞地说:“我想热汤，你睡醒了，就可以吃饭了。”

　　池礼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还有点莫名的感动,一时间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热个汤差点把厨房给炸了，家给烧了，还要他来收拾残局，光是看到厨房那副狼藉，池礼都能想象到池也多半是控制不住火，想用水浇，接过水碰到热锅里的油直接炸的烧起来了。

　　火大了，他更不敢上去了。

　　池礼心神一震，忽地想到了市里前段时间发生的火灾案。他是偶尔听人提请的，那是近年来最大的一场火灾，在一个高档小区，活活烧死了几十个人。

　　“过来。”池礼朝池也招手，小孩立马就凑了上来，黏黏糊糊的去蹭他：“爸爸。”

　　池礼一把将人推开，严肃地问：“你怕火？”

　　池也摇头，又点头，讨好的说：“我喜欢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