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童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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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缆车来到了一片高山草甸。
草甸碧草如云，起起伏伏，随风荡漾开来，一眼望不到边际。
度光星此时已经高高升在了天空中，厚厚的白云每过一会儿就将高高的纤草遮挡，在草地上投射出深浅不一的绿色。
不过，也太让人犯困了。
倪曼阳盘腿坐在草丛间，细长的草尖轻易没过了他的帽顶，望着湛蓝的天和律动的柔韧草叶，他适时地打了个哈欠。
阿佩钦看了眼四周，又拿出了图册：
“那边，有一片蒲公英花海，去吗？”
从天空俯视，草浪翻腾，随风起伏，两人在碧海中化作了两个小圆点，如同无根而生的浮萍，不曾隔远也不曾分离，挤挤挨挨、纠纠缠缠，在海面上浮动着慢慢向岸边飘去。
一路走走停停，不久后，两人终于走出了“碧草海”，来到了一座小山坡脚下。
物资大部分都是阿佩钦准备的，倪曼阳没带什么东西，他之前也提出要和阿佩钦换着背背包，但被对方“残忍拒绝”了。
阿佩钦很认真地说:
“你还要长个子。”
呵，倪曼阳撇嘴不屑，悄悄瞟一眼阿佩钦的头顶，心想，再过几年就不一定了。
不过再看看倪曼阳气不喘汗不流的轻松样子，他也就放弃和阿佩钦换背包的念头了。
行吧。
“阿佩钦，我看到了，就在下面。”很快，倪曼阳站在坡顶处喊。
“知道了。” 阿佩钦继续往上爬。
本以为倪曼阳会先下去，没想到临到最后几步，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倪曼阳伸出手，在最后几步把阿佩钦扯上了山坡顶。
青年就地坐下来，看向另一侧，忽然想到了什么，拽了拽阿佩钦的裤腿。
“怎么了，要喝水吗？”
“不是，我是想问你，有带木板一类东西吗？”
“这个可以吗？”阿佩钦蹲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光滑木板。
倪曼阳接过，忍不住多问:“这个是？”
“多功能木板。”
“可以坐吗？”
“坐？”
“对，”倪曼阳比划了下，摇摇头，有些惋惜道，“可惜小了点……”
阿佩钦则当着他的面拨弄了一下木板后方，随着“咔——刺啦”两声，向前向后又延伸出同样的两块方形木板。
“这样呢？”
“不错，好像差不多。”
差不多？阿佩钦不太明白。
倪曼阳接过高兴道:
“阿佩钦，我们来滑草吧。”
“滑草？”
阿佩钦按倪曼阳说的坐在了木板后侧，脚轻抬离地，倪曼阳几乎同时撤开了腿，两人坐在木板上加速滑了下去。
木板边上飞溅的草叶，风加速拂过脸颊，连空气中都是青草气息。
阿佩钦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在背后悄悄护住了对方后仰的身体，倪曼阳则随着微微抖动的木板和越来越快的速度畅快大喊起来。
或许是因为倪曼阳的叫喊，或许是因为耳边呼啸而过的风，阿佩钦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一阵一阵，震响他的胸腔。
“快来——”倪曼阳从板子上起来，跑向远处蹲下，朝面前的蒲公英猛吹一口，如雪般的飞絮顿时飘洒开来。
阿佩钦慢悠悠收好了木板，这才走上前去。
倪曼阳又吹了好几颗大的，刚要起身，就感觉到有人从旁靠近，一转头，看到阿佩钦手里握了一朵硕大的蒲公英。
本来阿佩钦是摘下来想拿给倪曼阳看看的，结果两人对视一眼，阿佩钦嘴比脑子更快，一口气吹了出去。
倪曼阳侧头躲闪不及，被扑了满脸，而阿佩钦手里只剩了一根光秃秃的杆。
“阿佩钦——”倪曼阳顿时乐了，背过身摘下好几朵，一手护住一边往阿佩钦的方向跑去。
阳光下，只余两人的嬉笑声，渐渐远去，蒲公英花球轻轻摇摆，又被风吹散，种子跟随他们的身影飘远。
……
“休息会儿吧。”摘下帽子，阿佩钦也坐下来，朝倪曼阳递过来食物和水。
“谢谢。”虽然食物很简单，但倪曼阳吃得很开心。
“你要睡觉吗？”吃了点东西，倪曼阳询问已经躺下的阿佩钦。
“嗯，”阿佩钦说，“很舒服，你也躺下试试。”
倪曼阳并不拒绝，跟着躺下。
这里的风很轻很轻，度光星的光带着宜人的温度，直把人照得暖洋洋的。
闭上眼睛，光有些刺眼，倪曼阳侧着身，将帽子扣在了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似乎要睡着了，忽感一阵大风吹过。
帽子被风掀起，倪曼阳睁眼，随后瞪大了眼睛：
整片草地里，蒲公英绒芽的飞絮被托起，转转悠悠，轻盈地飘到了空中。
透过光，蒲公英的洁白绒毛一丝丝分明，半透明的如伞飞蓬，像鱼鳞状的微型飞行器，尾端带着一点褐色的籽。
满天的柳絮，漫天的雪。
他们好像浮了在空中，下方就是蓝色的海、泛白的浪与礁石。
倪曼阳想和阿佩钦分享眼前的盛景，转头却看到对方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侧头躺在青草地上，胸膛一起一伏，呼吸绵长而安稳。
阿佩钦睡着了。
倪曼阳看着对方被光照到的脸，因为对方皮肤很白，已经微微泛了红。
他捡起被风吹落在一旁的帽子，然后轻轻挨在了对方的侧脸上，帽子斜倚在阿佩钦额头的碎发处和地上，轻巧地靠住了。
风不止，蒲公英种子还在飘。
一片如小扇般的合欢不知从哪儿飘过来，落到了渔夫帽上，如鸟儿扇了一下翅膀，不动了。
像是雨点在水面上晕开涟漪，微风拂动细软的柳枝，明明只能瞧见阿佩钦的嘴唇和下颌，看到那抹浅浅的粉红落到帽檐上颤动的那刻，倪曼阳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
……
“阿佩钦，你醒了？”
“等很久了吗，”阿佩钦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怎么不叫醒我？”
“我也刚刚睡醒。”倪曼阳两手撑在身后仰着上半身歪头看他。
阿佩钦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了手边的渔夫帽，捡起拍拍灰把帽子重新扣在了倪曼阳头上：
“走吧。”
“去哪儿？”倪曼阳跟在阿佩钦身后，两手拽着背包带子，脚步轻快。
“去我们今晚休息的地方。”
夜色降临。
天幕之上，星光闪烁，大的如璎珞由无形的线拴缀起来，晶亮而美丽，小的则是笔刷沾取一抹白色颜料，再通过拨动刷毛弹溅上去的一片碎光。
栈道的痕迹在星光下隐约可见，略微高出草坪一点，蜿蜒绵亘不绝，通向一个又一个尖尖顶的小木屋。
倪曼阳阿佩钦两人就住在其中一间。
此时，倪曼阳正透过顶棚的透明天窗，细数着明亮星子。
并不完全出于无聊，满含童真志趣的一件事，此情此景下恰到好处。
“1，2，3……11，12，13……56，57，58……134，135，136……”
倪曼阳眼睛都快冒星星了，他用手指圈出一个小孔，眯上一只眼，另一只手抬起，指着最后数到的一颗。
往后又数了几个数，再使劲眯了眯眼睛，不甘心地停下来，他用手揉了揉发花的眼睛。
“数到多少了？”
身旁的人突然询问。
倪曼阳轻轻“嘘”一声，睫毛颤动，眼睛都快眯成一道缝合上了。
“你再这样数下去，怕是今晚都不用睡了。”阿佩钦看他艰难数星星的模样，好笑道。
“……好吧……”明早还要早起，倪曼阳恋恋不舍地结束了游戏，正当他双手合放在胸前，打算闭眼睡觉时，听到身旁的阿佩钦的声音，问的还是刚刚那个问题:
“数到多少了？”
“167，怎么了，”倪曼阳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少将你要帮我数星星吗？”
“可以，”阿佩钦却同意了，“你睡吧，我帮你接着数。”
黑暗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从阿佩钦的声音里，倪曼阳觉得对方也在笑：
“你不睡觉？”
“午睡久了，还不太困，”阿佩钦回答，接着作催促状打断倪曼阳的话，“好了，别说话，我开始数了。”
“等等，”倪曼阳急忙叫住他，提醒说，“你从左半边天开始数，不要和我数重了。”
阿佩钦爽快地答应了：“行。”
于是倪曼阳闭上眼睛，听到了对方沉沉的声音:
“168，169……”
“231，232……”
“289，290……”
真帮我数啊……
一切感觉和意识都渐渐消失，堕入静默的深蓝色的海，倪曼阳在朦胧睡意里渐渐抬不起沉重的眼皮。
感官和思想轻飘飘脱离身体，除了一直萦绕在耳边好听的声音，还有一句还没来记得思考答案的问题:
阿佩钦数到哪儿了？
数到“第369颗星星”的阿佩钦听到了身旁的沉缓的呼吸声，然后他没再出声，缄默着，数到了“第403颗星星”。
不过，还要继续数下去吗？
阿佩钦看了眼身旁熟睡的倪曼阳，自己还是没有一点睡意。
无声叹了一口气，隐约的笑意融进了一阵轻柔的呼吸声中，连同被隔绝在外的草丛里混杂的昆虫叫声一起，飘进了某个人的梦里。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童真
，还差 